男主人外，病娇要素。
??
??含有一切你能想象到的过激行为，请及时退出。
??
??*
??三房留下的宅院向来是没人敢进的。
??
??潮湿阴森，长虫爬过酥软的墙皮，片片砖瓦下渗出寒气，水滴绵绵不绝滴下，从未断过。
??
??你提着灯笼，小心翼翼推开年久失修的大门，红木实心的木头发出一声悲鸣，病恹恹地给你让出一个狭小空隙。
??
??仅容你一人钻过，一进门铺天盖地的潮寒往骨子里钻，你拢了拢领子，灯笼里的蜡烛苟延残喘，撑着破败的光亮，为你照亮了眼前的大门。
??
??宋家豪富多年，仅仅是一所宅院也修缮的气派无比，即使假山假树都被这诡异的潮寒腐蚀得不成样子，也依旧能见曾经的富丽堂皇。
??
??很难想象这样诡异破败的院子里还有人住，还是个主子。
??
??你有些胆怯，抱着灯笼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
??“你是谁?”
??
??半夜三更，阴森恐怖的废弃宅院里传来一声慢悠悠的男声。
??
??你被吓个半死，猛的转身，手心冒汗，灯笼跌落在金线云纹长靴上，残存的火光终于受不住这打击，蓦然灭了。
??
??借着朦胧的月光，你隐约窥见那人的脸，模样倒是清隽雅和，和留洋归来，时常嚷嚷着新西式的大少爷不同，他留着偏长的头发，堪堪遮住耳垂，有一小撮没有修理，长度几乎及腰，用一根红绳扎住，侧在肩膀，叫你看得清楚。
??
??这应该就是三少爷了。
??
??面对他，你莫名唇齿生寒，目光从他唐装上的锦纹盯到袖口点缀的青玉石，半天才畏畏缩缩开口道:“奴婢是大夫人指派给三少爷的贴身丫鬟。”
??
??空气中充斥着沉默，你不敢抬头，周边的空间好像都凝滞住，肺呼吸起来都觉得沉重，等了许久，你才听到宋式雨的声音。
清冽，音色明朗，如玉石相撞，泠泠之音。
??
??“伸出手来。”
??
??你不敢不听，乖乖伸出手，手心先前被自己攥的通红。
??
??一片冰凉，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宋式雨的指尖冷的像块冰，慢吞吞地从你指尖一点点抚摸到掌心，触感潮湿怪异，惹得你想缩手。
??
??好在他没摸许久，便收回了手。
??
??你偷偷觑他神色，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并不深切，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在你抬眼看他的那一瞬，目光直直盯过来，吓得你连忙收回目光。
??
??“这里冷吗？”他问你。
??
??你不知该如何回答，生怕惹了他不高兴，只能嗫嚅道:“有一些。”
??
??宋式雨垂下眼眸，他生的清冷温雅，在月光下隐隐有些仙人之姿的意味，但又不端着架子，一言一行都有种山水自然的流畅感，叫人看来格外舒服。
??
??只是那一双黑瞳无光无神，仔细看来只有一片沉黑，叫他用眼帘遮了大半，盖住了那诡谲怪异的气质。
??
??他说:“我好冷。”
??
??这样的话由他说来并不可怜，反而给你一种恶心的粘湿感，仿佛那些潮湿之地滋生出的蛇鼠虫蚁，逮着空隙就拼命往里面钻。
??
??联想他刚刚碰你的手冰冷得不似常人，你试探着出口:“那奴婢给少爷找间外袍?”
??
??宋式雨微笑着摇头:“这里没有其他衣服。”
??
??若是平时，你是不信这样一个穿着贵重的少爷住在这里怎么会缺少衣服的，但今晚恐惧和潮气入侵了你的大脑，让你疲于思考。
??
??咬一咬牙，脱下自己带来的厚斗篷，僭越地披在了宋式雨的身上。
??
??没了斗篷，似乎就更冷了。
??
??牙齿不住打颤，手也被冻得哆嗦，颤抖着绕过少年纤细的脖颈，不利索地打着结。
??
??你皱着眉头，苦恼这打颤的手怎样也系不好一个活结。
??
??没注意宋式雨的笑容骤然僵硬一瞬，似乎是没意料你会直接把外衣给他，也没想到你会这样靠近他，潮寒从比死人还冷的皮肤上渗出，被你的体温捂得温热的斗篷转眼就凉透了，一层密密的潮水珠从边缘滴下，落在地上溅起一小点水花。
??
??虽然无用，但是……好暖和啊……
??
??宋式雨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和活人这样接触了，他被困在这所院落里，自己都数不清过去多少年岁。
??
??只记得太阳升起又落下，南迁的大雁一波又一波，供奉他的人也换了几十批，只有他，不生不死，在这所院落里静静等待着什么发生一样。
??
??他不想在这待着，他也曾想过出去，借了宋家三少爷的皮囊也无用，他被困死在这里，像个诅咒。
??
??女人的体温和气味他倒是第一次这样触碰。宋大小姐供奉过他，他懒懒看着裹着小脚的名门闺秀在他面前哭求哀诉，却不觉得那样犯冲的脂粉味比你身上独特的气味好闻。
??
??他低眉第一次仔细看你，脸庞消瘦，五官说不上好看，只是算得上端正，但眉眼中总有点恍惚的熟悉感。
??
??好暖和啊……
??
??比起阳光照在身上更加真实，也更加……容易触碰。
??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拽住了你的手。
??
??你嘴唇冻得乌青，不解地看着他:“三少爷?”
??
??应该要把手收回来的，就算他不怎么和人类一起生活，但也并不是对人类的规矩一窍不通。
??
??但贪恋于那转瞬即逝的温暖，他反倒觉得自己是那个鬼迷心窍的人一般，露出了常用的诱惑笑容，语气压低:“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
??身体好像完全僵硬住了，你呆怔地看着宋式雨一点点凑近你，他的指尖温柔地拨开你凌乱的碎发，那双不带一丝光亮的黑瞳眯起，像是个噬人心魄的恶鬼一般。
??
??“小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他的声音似乎富含魔力，有一种让人趋之若骛的疯狂魅力，不自觉想要顺着他的话语思考。
你来不及奇怪他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心神好似被蛊惑一般，嘴唇生涩地翕动，喉咙里干涩地挤出几个音节:“我……想，想要……”
??
??话说到一半，突然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不难闻也不好闻，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一般，直冲到鼻子里，天灵盖猛的清明起来，你疑惑地看着几乎快把你揽入怀中的宋式雨，问道:“少，少爷，我是怎么了？”
??
??宋式雨神色变得微妙起来，几欲张口，却始终没说什么，最终只是摸了摸你的头发，微笑道:“夜深了，回去睡吧。”
??
??你浑浑噩噩地进了偏屋，也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躺下睡觉的，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吓得你连忙从床榻上爬起来，往外奔去。
??
??哪有丫鬟比主子起的还晚的道理，要是让大夫人知道，肯定又要掐住你的耳朵用针扎你了。
??
??等你收拾妥当，打开房门，却觉得今日没昨晚那么寒冷了，充其量只是打个喷嚏的程度，让你有些奇怪。
??
??但主屋还是那样，潮气逼人，远远看来阴森恐怖，只有一人站在屋檐下，静静看着你。
??
??是三少爷！
??
??你顿时有些踌躇，昨晚的经历历历在目，你只觉得三少爷很古怪，但脑子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若让你去伺候三少爷，又不知道该怎么伺候。
??
??“小棠。”他微笑着朝你招手，示意你过来。
??
你不敢不听，加上大白天艳阳高照，总算给了你底气，磨磨蹭蹭地靠了过去。
靠近宋式雨，他身边还是冷的刺骨，你又胆怯起来，目光不自在地盯住他发尾上扎住的小段红绳。
这红绳颜色鲜亮，材质似乎是用棉捻的，已经起了几个细小的毛球，让你奇怪是怎么扎住头发的，
宋式雨也在垂头看你，他的视线在你盘起的水亮后髻上盘桓许久，最终落在你好奇瞪大的眼睛上。
干净剔透，纯粹自然，不含一丝杂质。
他的笑总落了几分真切。
“红绳扎头发很简单的，你想看吗？”
心思突兀被揭穿，你不免有些羞赧，但终究是年岁不大，对新鲜事物好奇得紧，又见这个三少爷不摆着架子，很是平易近人的模样，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
他解开了那一撮长发，红绳松散下来，绕在他的指尖，颜色赏心悦目。你这才发觉宋式雨的手指可真长，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穿在发间时动作灵巧，让人颇觉眼花缭乱。
很快他又把红绳系上了，你歪着脑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看出你的疑惑与不解，笑着摸了摸你的头，道：“这系法说难也不难，说不简单也不简单，也是别人教我的，你想学日后慢慢学就是了。”
阳光下他的笑容温和且平静，又配了这样好的一副皮相，温润如玉，夹杂着些飘渺的不可捉摸的疏离感，叫你看的出神，连他拂过你头顶时那一股寒意都忘了，过了几秒才迟钝地眨巴眨巴眼睛，心里莫名欣喜起来——你的三少爷可真好看啊。
完全忽视了宋式雨垂眸看你时黑洞洞的瞳孔里裹挟而出的浓稠恶意。
*
其实三院里的杂事不多，宋式雨并没有什么喝茶遛鸟的兴趣，不必让你熬到深夜等煮着一壶好茶，也不必天天醒神去伺候大夫人院里养的金贵的那只画眉。大多时候你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三少爷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天搬着木椅，坐在院下晒着太阳。
他手里常捧着几本书，你不识字，只能根据字的形状辨认哪本书和哪本书的不同。你的职责就是每天搬个小木凳，陪他坐在一旁看书就行了。
你觉得奇怪，三少爷似乎就这一个样式的衣服，每日饭也吃的少，仆人每天就送你一个人的饭菜，三少爷就会从你的碗筷中挑几口尝尝，然后就闭口不吃了。
先前你以为是因为三少爷不受老爷喜欢，所以才受下人苛待。但有时半夜你瞧见主屋灯火通明，有人来来往往，有时是老爷，有时是大夫人，甚至快要出嫁的大小姐也会出入这里，奇怪的是他们从不会一起来，总是一个人来去匆匆，似乎是害怕被人发现。
只有大少爷不会来这里，家里其他人都甚少提起三少爷，但他却明摆着对三少爷的厌恶。
有时你去其他院子拿些针线，听见大少爷跟大夫人抱怨道：“这都是封建迷信，我家的富贵要真是他换来的，那怎么他连出个院子都不肯？”
通常这个时候大夫人就会默不作声，只剩下大少爷一人愤愤不平。
你听不懂他的意思，只当大少爷厌恶三少爷愤恨到了极点，回去你也对着三少爷忿忿地抱怨着大少爷的无情和坏脾气。三少爷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没有关系，总有一天他也会到这来的。”
他说这话时，黑眸懒洋洋地眯起来，像只慵懒自在的猫咪。
你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道：“可他就是骂了三少爷嘛，大少爷的书柜里每天都添进新书，只有您每天挑着这几本旧书来回翻看，这么不公平了，他还想欺负三少爷。”
你可不止一次听到大少爷扬言要把三少爷赶出去，做人哪有这么没心肝的，连自己亲兄弟都容不下。
这话说来，三少爷会合上书本，他侧着头，离得你近，发丝都蹭在你脸上，痒痒的，又会觉得暖暖的。
“何止是亲兄弟，为了自己的欲望，刚出生的儿子都可以被自己亲手溺死。”他的声音轻且低，被风一吹就消逝了，“好了，我看书只是想要了解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小棠不用因为这个生气。”
你心里泛酸，三少爷真是个极好极好的人，性格温和，不争不抢，却受到这么多虐待，想来出生后都没出过这个院子，定是对外面的大千世界好奇。
你是被父母从南方卖过来的，说不上见多识广，但也对南方一些地方了解颇深，闲暇无事时你会为宋式雨描述你曾见过的江南景色，偶尔刻意把那些饿殍遍野的惨绝景象隐瞒起来，留下你童年那点美好的回忆。
你是个很容易满足的性子，即使后来闹灾荒，父母把你卖掉了，大夫人因为老爷看上了你而虐打你，你也没觉得太过苦难。
活着就好，你常常这样乐观地想。
更别提现在遇上了三少爷，你过的好的要命，每天不用干活，还有吃有喝，和三少爷待在一起，总是格外开心。
三少爷待你这样好，你想回报他，恰逢晓得了三少爷的生辰，你使了坏，从大少爷的书房偷了本书给三少爷看。
宋式雨看见你气喘吁吁，却又兴奋异常的眸子愣了神，接下那本被你抱着揉皱了封面的书本，上面还残留你的气味与体温，莫名笑了出来。
不再是常挂在脸上清浅又摆设的笑容，是真心实意忍俊不禁露出的那么一小抹笑容，有些羞赧地摩挲着书皮，黑漆漆的瞳孔里隐约透出那么一丝光亮。
“三少爷笑起来真好看。”你也露出一个傻气又天真的笑容，跟着傻乐。
其实这书宋式雨想要的话直接开口就会有人乖乖送来，今天也并不是他的生辰，而是宋三少爷的生辰，但望着你一如既往明媚的天真过了头的笑容，他也不自觉欣喜起来。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他不会变，你也不会变。
对上你纯粹欣喜的目光，他弯了弯眸，道：”你想识字吗？“
你像是被金蛋砸了头，一下呆住了。
宋式雨说教你识字就是真的认认真真地教你识字。
以前在家只有弟弟能去私塾读书识字，这样好的机遇摆在你脸上，你学的刻苦又认真，偶尔也会被那些复杂的笔画绊住手脚，但在宋式雨的悉心教导下，你学的很快。
犹记得宋式雨握住你的手，教你一笔一画地写出自己的名字时那种无法描述的喜悦之情，你举着纸张，顶在头上笑得合不拢嘴。
”少爷，我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宋式雨神色温柔：”的确很厉害。“
你仰起头问他：”少爷的名字怎么写？我想在旁边写上少爷的名字，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啦！“
永远？
他多久没听过这个词语了。
最相近的一次，是那时被困在里面，借着破裂的罅隙，听见你微弱的请求：”神仙大人，拜托也带我成神吧。“
有鲜血的气味隐隐传来，你的声音和无数人的咒骂混杂在一起，好像很恍惚，但又格外清晰。
他答应了你的请求，成了不死不生的怪物。
他回过神，微笑道：”好啊。“
他握住你的手，浓墨在洁白的宣纸上漫开，却迟迟不肯下笔。
哦，他忘了，宋式雨也不是他的名字，他该写什么呢？
”少爷？“耳边传来你疑惑的声音，他没再犹豫，握住你的手，明明白白写下”宋式雨“这三个字。
不是他的抢过来就行了，名字也好，身体皮囊也罢，他一无所有，所以抢的肆无忌惮。
*
老爷和太太最近来的越来越频繁了。有时主屋彻夜都是灯火通明的，直至清晨才偷偷摸摸地出来。
你曾问过三少爷，他没有明确的回答你，只是问你要不要和他进主屋看看？
”可以吗？“初见时的胆怯突然涌上心头，三少爷抚摸着你的头，你却再也感受不到当初的寒意，反而觉得有些暖和。
”当然可以，“他回答道，”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越这样坦然，你反而越发紧张，望进黑漆漆的眼瞳里，幽暗深沉，望不见底。
反观宋式雨，一派坦然，气定神闲地等待着你的答复。
瞧着少爷这个模样，应该也没关系的吧？
主屋相较偏屋规格并不大多少，胜在地理位置卓越，坐北朝南，能让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去。
推开房门，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四方房间都上了门锁，只有朝着大门摆了个不大不小的神龛。
你好奇道：”这供的是什么神啊？“
宋式雨没回答你，自顾自地上前，在神龛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个神像。
”就是他。“
你被他这大胆的举动吓得无措，连忙抱过神像又塞回了神龛里，煞有其事道：”少爷可别这样，要是触怒了神仙会倒霉呢！“
宋式雨不以为然道：”没什么，你想看就看。”
你还是不敢像他一样，大不敬地拿出神像，只敢在神龛的缝隙隐隐约约去瞧。
根据刚过手的触感来看，神像应当是瓷质或者石质的，入手冰凉，似乎已经存在了不少念头，面部被磨损地看不出是什么神仙，奇怪的是也没刻出什么相应的特征，根本辨认不出来。
“老爷和夫人每晚来这就是供奉这个神仙吗？”
“说不上供奉，他们最近交不上供品，每晚在求他拖延时间。”
宋家又不是什么清贫门户，你昨才见到大夫人买了串精致的红宝石手串，怎么连供品都供不上。求他？是求那个神像吗？没想到老爷和夫人还挺信奉这个神仙的。
你问：“这神像灵吗，少爷？”
晦暗灯光下，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你，你莫名觉得，他与那神像有点相似，具体哪里相似，你又说不上来。
”你是想求什么吗？“
昏沉搅动的灰尘在空气中洋溢，有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压迫在你紧绷起来的心弦上，橘色的暖光撒在沉闷阴湿的地面上，露出斑驳光影，叫人头脑昏沉起来。
宋式雨从黑暗中走出，半管明光将他的影子割据在身后，他笑着，眼里却无悲无喜，冲你遥遥伸出手，恍惚觉得，他才是那个神仙。
你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的指尖抚摸着你散乱的长发，好似火光，烫的你想畏缩，但目光又是那样悲悯，混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晦涩涌动着倾泻着朝你压来，好似要把你溺死在里面。
”我……想求，少爷和我能平平安安地永远待在一起。“
总算说出来了，好似扯开了堵在嗓子里的棉花，身体都蓦然轻松下来，落得畅快。
在看宋式雨，他歇了笑意，目光沉沉地盯住你，半响，声音干哑道：”我好冷。“
他本来想说的是你骗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永远。
你却失了退缩的胆怯，抱住了他。
有什么东西晃动着，挣扎着，从那块缝隙探出个头，死死地盯住你。
??
??含有一切你能想象到的过激行为，请及时退出。
??
??*
??三房留下的宅院向来是没人敢进的。
??
??潮湿阴森，长虫爬过酥软的墙皮，片片砖瓦下渗出寒气，水滴绵绵不绝滴下，从未断过。
??
??你提着灯笼，小心翼翼推开年久失修的大门，红木实心的木头发出一声悲鸣，病恹恹地给你让出一个狭小空隙。
??
??仅容你一人钻过，一进门铺天盖地的潮寒往骨子里钻，你拢了拢领子，灯笼里的蜡烛苟延残喘，撑着破败的光亮，为你照亮了眼前的大门。
??
??宋家豪富多年，仅仅是一所宅院也修缮的气派无比，即使假山假树都被这诡异的潮寒腐蚀得不成样子，也依旧能见曾经的富丽堂皇。
??
??很难想象这样诡异破败的院子里还有人住，还是个主子。
??
??你有些胆怯，抱着灯笼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
??“你是谁?”
??
??半夜三更，阴森恐怖的废弃宅院里传来一声慢悠悠的男声。
??
??你被吓个半死，猛的转身，手心冒汗，灯笼跌落在金线云纹长靴上，残存的火光终于受不住这打击，蓦然灭了。
??
??借着朦胧的月光，你隐约窥见那人的脸，模样倒是清隽雅和，和留洋归来，时常嚷嚷着新西式的大少爷不同，他留着偏长的头发，堪堪遮住耳垂，有一小撮没有修理，长度几乎及腰，用一根红绳扎住，侧在肩膀，叫你看得清楚。
??
??这应该就是三少爷了。
??
??面对他，你莫名唇齿生寒，目光从他唐装上的锦纹盯到袖口点缀的青玉石，半天才畏畏缩缩开口道:“奴婢是大夫人指派给三少爷的贴身丫鬟。”
??
??空气中充斥着沉默，你不敢抬头，周边的空间好像都凝滞住，肺呼吸起来都觉得沉重，等了许久，你才听到宋式雨的声音。
清冽，音色明朗，如玉石相撞，泠泠之音。
??
??“伸出手来。”
??
??你不敢不听，乖乖伸出手，手心先前被自己攥的通红。
??
??一片冰凉，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宋式雨的指尖冷的像块冰，慢吞吞地从你指尖一点点抚摸到掌心，触感潮湿怪异，惹得你想缩手。
??
??好在他没摸许久，便收回了手。
??
??你偷偷觑他神色，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并不深切，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在你抬眼看他的那一瞬，目光直直盯过来，吓得你连忙收回目光。
??
??“这里冷吗？”他问你。
??
??你不知该如何回答，生怕惹了他不高兴，只能嗫嚅道:“有一些。”
??
??宋式雨垂下眼眸，他生的清冷温雅，在月光下隐隐有些仙人之姿的意味，但又不端着架子，一言一行都有种山水自然的流畅感，叫人看来格外舒服。
??
??只是那一双黑瞳无光无神，仔细看来只有一片沉黑，叫他用眼帘遮了大半，盖住了那诡谲怪异的气质。
??
??他说:“我好冷。”
??
??这样的话由他说来并不可怜，反而给你一种恶心的粘湿感，仿佛那些潮湿之地滋生出的蛇鼠虫蚁，逮着空隙就拼命往里面钻。
??
??联想他刚刚碰你的手冰冷得不似常人，你试探着出口:“那奴婢给少爷找间外袍?”
??
??宋式雨微笑着摇头:“这里没有其他衣服。”
??
??若是平时，你是不信这样一个穿着贵重的少爷住在这里怎么会缺少衣服的，但今晚恐惧和潮气入侵了你的大脑，让你疲于思考。
??
??咬一咬牙，脱下自己带来的厚斗篷，僭越地披在了宋式雨的身上。
??
??没了斗篷，似乎就更冷了。
??
??牙齿不住打颤，手也被冻得哆嗦，颤抖着绕过少年纤细的脖颈，不利索地打着结。
??
??你皱着眉头，苦恼这打颤的手怎样也系不好一个活结。
??
??没注意宋式雨的笑容骤然僵硬一瞬，似乎是没意料你会直接把外衣给他，也没想到你会这样靠近他，潮寒从比死人还冷的皮肤上渗出，被你的体温捂得温热的斗篷转眼就凉透了，一层密密的潮水珠从边缘滴下，落在地上溅起一小点水花。
??
??虽然无用，但是……好暖和啊……
??
??宋式雨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和活人这样接触了，他被困在这所院落里，自己都数不清过去多少年岁。
??
??只记得太阳升起又落下，南迁的大雁一波又一波，供奉他的人也换了几十批，只有他，不生不死，在这所院落里静静等待着什么发生一样。
??
??他不想在这待着，他也曾想过出去，借了宋家三少爷的皮囊也无用，他被困死在这里，像个诅咒。
??
??女人的体温和气味他倒是第一次这样触碰。宋大小姐供奉过他，他懒懒看着裹着小脚的名门闺秀在他面前哭求哀诉，却不觉得那样犯冲的脂粉味比你身上独特的气味好闻。
??
??他低眉第一次仔细看你，脸庞消瘦，五官说不上好看，只是算得上端正，但眉眼中总有点恍惚的熟悉感。
??
??好暖和啊……
??
??比起阳光照在身上更加真实，也更加……容易触碰。
??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拽住了你的手。
??
??你嘴唇冻得乌青，不解地看着他:“三少爷?”
??
??应该要把手收回来的，就算他不怎么和人类一起生活，但也并不是对人类的规矩一窍不通。
??
??但贪恋于那转瞬即逝的温暖，他反倒觉得自己是那个鬼迷心窍的人一般，露出了常用的诱惑笑容，语气压低:“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
??身体好像完全僵硬住了，你呆怔地看着宋式雨一点点凑近你，他的指尖温柔地拨开你凌乱的碎发，那双不带一丝光亮的黑瞳眯起，像是个噬人心魄的恶鬼一般。
??
??“小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他的声音似乎富含魔力，有一种让人趋之若骛的疯狂魅力，不自觉想要顺着他的话语思考。
你来不及奇怪他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心神好似被蛊惑一般，嘴唇生涩地翕动，喉咙里干涩地挤出几个音节:“我……想，想要……”
??
??话说到一半，突然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不难闻也不好闻，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一般，直冲到鼻子里，天灵盖猛的清明起来，你疑惑地看着几乎快把你揽入怀中的宋式雨，问道:“少，少爷，我是怎么了？”
??
??宋式雨神色变得微妙起来，几欲张口，却始终没说什么，最终只是摸了摸你的头发，微笑道:“夜深了，回去睡吧。”
??
??你浑浑噩噩地进了偏屋，也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躺下睡觉的，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吓得你连忙从床榻上爬起来，往外奔去。
??
??哪有丫鬟比主子起的还晚的道理，要是让大夫人知道，肯定又要掐住你的耳朵用针扎你了。
??
??等你收拾妥当，打开房门，却觉得今日没昨晚那么寒冷了，充其量只是打个喷嚏的程度，让你有些奇怪。
??
??但主屋还是那样，潮气逼人，远远看来阴森恐怖，只有一人站在屋檐下，静静看着你。
??
??是三少爷！
??
??你顿时有些踌躇，昨晚的经历历历在目，你只觉得三少爷很古怪，但脑子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若让你去伺候三少爷，又不知道该怎么伺候。
??
??“小棠。”他微笑着朝你招手，示意你过来。
??
你不敢不听，加上大白天艳阳高照，总算给了你底气，磨磨蹭蹭地靠了过去。
靠近宋式雨，他身边还是冷的刺骨，你又胆怯起来，目光不自在地盯住他发尾上扎住的小段红绳。
这红绳颜色鲜亮，材质似乎是用棉捻的，已经起了几个细小的毛球，让你奇怪是怎么扎住头发的，
宋式雨也在垂头看你，他的视线在你盘起的水亮后髻上盘桓许久，最终落在你好奇瞪大的眼睛上。
干净剔透，纯粹自然，不含一丝杂质。
他的笑总落了几分真切。
“红绳扎头发很简单的，你想看吗？”
心思突兀被揭穿，你不免有些羞赧，但终究是年岁不大，对新鲜事物好奇得紧，又见这个三少爷不摆着架子，很是平易近人的模样，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
他解开了那一撮长发，红绳松散下来，绕在他的指尖，颜色赏心悦目。你这才发觉宋式雨的手指可真长，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穿在发间时动作灵巧，让人颇觉眼花缭乱。
很快他又把红绳系上了，你歪着脑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看出你的疑惑与不解，笑着摸了摸你的头，道：“这系法说难也不难，说不简单也不简单，也是别人教我的，你想学日后慢慢学就是了。”
阳光下他的笑容温和且平静，又配了这样好的一副皮相，温润如玉，夹杂着些飘渺的不可捉摸的疏离感，叫你看的出神，连他拂过你头顶时那一股寒意都忘了，过了几秒才迟钝地眨巴眨巴眼睛，心里莫名欣喜起来——你的三少爷可真好看啊。
完全忽视了宋式雨垂眸看你时黑洞洞的瞳孔里裹挟而出的浓稠恶意。
*
其实三院里的杂事不多，宋式雨并没有什么喝茶遛鸟的兴趣，不必让你熬到深夜等煮着一壶好茶，也不必天天醒神去伺候大夫人院里养的金贵的那只画眉。大多时候你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三少爷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天搬着木椅，坐在院下晒着太阳。
他手里常捧着几本书，你不识字，只能根据字的形状辨认哪本书和哪本书的不同。你的职责就是每天搬个小木凳，陪他坐在一旁看书就行了。
你觉得奇怪，三少爷似乎就这一个样式的衣服，每日饭也吃的少，仆人每天就送你一个人的饭菜，三少爷就会从你的碗筷中挑几口尝尝，然后就闭口不吃了。
先前你以为是因为三少爷不受老爷喜欢，所以才受下人苛待。但有时半夜你瞧见主屋灯火通明，有人来来往往，有时是老爷，有时是大夫人，甚至快要出嫁的大小姐也会出入这里，奇怪的是他们从不会一起来，总是一个人来去匆匆，似乎是害怕被人发现。
只有大少爷不会来这里，家里其他人都甚少提起三少爷，但他却明摆着对三少爷的厌恶。
有时你去其他院子拿些针线，听见大少爷跟大夫人抱怨道：“这都是封建迷信，我家的富贵要真是他换来的，那怎么他连出个院子都不肯？”
通常这个时候大夫人就会默不作声，只剩下大少爷一人愤愤不平。
你听不懂他的意思，只当大少爷厌恶三少爷愤恨到了极点，回去你也对着三少爷忿忿地抱怨着大少爷的无情和坏脾气。三少爷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没有关系，总有一天他也会到这来的。”
他说这话时，黑眸懒洋洋地眯起来，像只慵懒自在的猫咪。
你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道：“可他就是骂了三少爷嘛，大少爷的书柜里每天都添进新书，只有您每天挑着这几本旧书来回翻看，这么不公平了，他还想欺负三少爷。”
你可不止一次听到大少爷扬言要把三少爷赶出去，做人哪有这么没心肝的，连自己亲兄弟都容不下。
这话说来，三少爷会合上书本，他侧着头，离得你近，发丝都蹭在你脸上，痒痒的，又会觉得暖暖的。
“何止是亲兄弟，为了自己的欲望，刚出生的儿子都可以被自己亲手溺死。”他的声音轻且低，被风一吹就消逝了，“好了，我看书只是想要了解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小棠不用因为这个生气。”
你心里泛酸，三少爷真是个极好极好的人，性格温和，不争不抢，却受到这么多虐待，想来出生后都没出过这个院子，定是对外面的大千世界好奇。
你是被父母从南方卖过来的，说不上见多识广，但也对南方一些地方了解颇深，闲暇无事时你会为宋式雨描述你曾见过的江南景色，偶尔刻意把那些饿殍遍野的惨绝景象隐瞒起来，留下你童年那点美好的回忆。
你是个很容易满足的性子，即使后来闹灾荒，父母把你卖掉了，大夫人因为老爷看上了你而虐打你，你也没觉得太过苦难。
活着就好，你常常这样乐观地想。
更别提现在遇上了三少爷，你过的好的要命，每天不用干活，还有吃有喝，和三少爷待在一起，总是格外开心。
三少爷待你这样好，你想回报他，恰逢晓得了三少爷的生辰，你使了坏，从大少爷的书房偷了本书给三少爷看。
宋式雨看见你气喘吁吁，却又兴奋异常的眸子愣了神，接下那本被你抱着揉皱了封面的书本，上面还残留你的气味与体温，莫名笑了出来。
不再是常挂在脸上清浅又摆设的笑容，是真心实意忍俊不禁露出的那么一小抹笑容，有些羞赧地摩挲着书皮，黑漆漆的瞳孔里隐约透出那么一丝光亮。
“三少爷笑起来真好看。”你也露出一个傻气又天真的笑容，跟着傻乐。
其实这书宋式雨想要的话直接开口就会有人乖乖送来，今天也并不是他的生辰，而是宋三少爷的生辰，但望着你一如既往明媚的天真过了头的笑容，他也不自觉欣喜起来。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他不会变，你也不会变。
对上你纯粹欣喜的目光，他弯了弯眸，道：”你想识字吗？“
你像是被金蛋砸了头，一下呆住了。
宋式雨说教你识字就是真的认认真真地教你识字。
以前在家只有弟弟能去私塾读书识字，这样好的机遇摆在你脸上，你学的刻苦又认真，偶尔也会被那些复杂的笔画绊住手脚，但在宋式雨的悉心教导下，你学的很快。
犹记得宋式雨握住你的手，教你一笔一画地写出自己的名字时那种无法描述的喜悦之情，你举着纸张，顶在头上笑得合不拢嘴。
”少爷，我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宋式雨神色温柔：”的确很厉害。“
你仰起头问他：”少爷的名字怎么写？我想在旁边写上少爷的名字，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啦！“
永远？
他多久没听过这个词语了。
最相近的一次，是那时被困在里面，借着破裂的罅隙，听见你微弱的请求：”神仙大人，拜托也带我成神吧。“
有鲜血的气味隐隐传来，你的声音和无数人的咒骂混杂在一起，好像很恍惚，但又格外清晰。
他答应了你的请求，成了不死不生的怪物。
他回过神，微笑道：”好啊。“
他握住你的手，浓墨在洁白的宣纸上漫开，却迟迟不肯下笔。
哦，他忘了，宋式雨也不是他的名字，他该写什么呢？
”少爷？“耳边传来你疑惑的声音，他没再犹豫，握住你的手，明明白白写下”宋式雨“这三个字。
不是他的抢过来就行了，名字也好，身体皮囊也罢，他一无所有，所以抢的肆无忌惮。
*
老爷和太太最近来的越来越频繁了。有时主屋彻夜都是灯火通明的，直至清晨才偷偷摸摸地出来。
你曾问过三少爷，他没有明确的回答你，只是问你要不要和他进主屋看看？
”可以吗？“初见时的胆怯突然涌上心头，三少爷抚摸着你的头，你却再也感受不到当初的寒意，反而觉得有些暖和。
”当然可以，“他回答道，”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越这样坦然，你反而越发紧张，望进黑漆漆的眼瞳里，幽暗深沉，望不见底。
反观宋式雨，一派坦然，气定神闲地等待着你的答复。
瞧着少爷这个模样，应该也没关系的吧？
主屋相较偏屋规格并不大多少，胜在地理位置卓越，坐北朝南，能让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去。
推开房门，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四方房间都上了门锁，只有朝着大门摆了个不大不小的神龛。
你好奇道：”这供的是什么神啊？“
宋式雨没回答你，自顾自地上前，在神龛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个神像。
”就是他。“
你被他这大胆的举动吓得无措，连忙抱过神像又塞回了神龛里，煞有其事道：”少爷可别这样，要是触怒了神仙会倒霉呢！“
宋式雨不以为然道：”没什么，你想看就看。”
你还是不敢像他一样，大不敬地拿出神像，只敢在神龛的缝隙隐隐约约去瞧。
根据刚过手的触感来看，神像应当是瓷质或者石质的，入手冰凉，似乎已经存在了不少念头，面部被磨损地看不出是什么神仙，奇怪的是也没刻出什么相应的特征，根本辨认不出来。
“老爷和夫人每晚来这就是供奉这个神仙吗？”
“说不上供奉，他们最近交不上供品，每晚在求他拖延时间。”
宋家又不是什么清贫门户，你昨才见到大夫人买了串精致的红宝石手串，怎么连供品都供不上。求他？是求那个神像吗？没想到老爷和夫人还挺信奉这个神仙的。
你问：“这神像灵吗，少爷？”
晦暗灯光下，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你，你莫名觉得，他与那神像有点相似，具体哪里相似，你又说不上来。
”你是想求什么吗？“
昏沉搅动的灰尘在空气中洋溢，有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压迫在你紧绷起来的心弦上，橘色的暖光撒在沉闷阴湿的地面上，露出斑驳光影，叫人头脑昏沉起来。
宋式雨从黑暗中走出，半管明光将他的影子割据在身后，他笑着，眼里却无悲无喜，冲你遥遥伸出手，恍惚觉得，他才是那个神仙。
你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的指尖抚摸着你散乱的长发，好似火光，烫的你想畏缩，但目光又是那样悲悯，混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晦涩涌动着倾泻着朝你压来，好似要把你溺死在里面。
”我……想求，少爷和我能平平安安地永远待在一起。“
总算说出来了，好似扯开了堵在嗓子里的棉花，身体都蓦然轻松下来，落得畅快。
在看宋式雨，他歇了笑意，目光沉沉地盯住你，半响，声音干哑道：”我好冷。“
他本来想说的是你骗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永远。
你却失了退缩的胆怯，抱住了他。
有什么东西晃动着，挣扎着，从那块缝隙探出个头，死死地盯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