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州不常下雨，阴雨绵绵相连的天儿更是少数。
但偏偏在临近秋季运动会时，雨悄无声息地来了，还强赖着不走。
天气原因，操场的翻修工作只得延迟。
因而，对于穆瑾这一届来说，最后的一次运动会便只得作罢。
穆瑾听着窗外的落雨，看着讲台上转述校秋季运动会和国庆放假通知的班主任，心道：
原来好多事情，第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就像，高中运动会。
“对了，后天和大后天，这两天考试。二模，综合性会比一模更高，难度也会提上去。考完就是国庆放假两天，回去休息整理一下。收假后会出成绩，这次成绩可能会放榜。”李恣晟边观察班里的学生，边接着道，“不过你们放心，成绩榜单只有名字不会公布成绩的，好好准备吧。”
学生们没什么意外，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表情。
李恣晟说完，桌上堆着一摞册子的学生们，随意抽出一本就开始写。
二模考试来去匆匆，两天假日走得急促。
去班主任办公室看完自己的成绩后，学生们期待着放榜的日子。
班级排名不公布，学生都只知道自己的成绩、排名，全然不知班级同学的情况，更别提整个年级的情况。
对于努力的结果，学生们还是很在意的，对于他人的努力成果，也是好奇的。
下午高三活动课放榜，公告栏前挤满了学生。
穆瑾考得还不错，只想趁热打铁，再接再厉，课间多做几道题。
对于纵览年级整体情况这件事，她决定等人少的时候再去。
这周，穆瑾和郜白的座位又轮到了后排靠窗的位置，这次郜白坐在里侧。
郜白化学报纸写到一半，一道工业流程题卡住了思路，便对着窗沿发起了呆。
突然——
“穆穆穆穆，啊啊啊啊啊啊！快看，这里有一只死苍蝇！人家好怕怕。”郜白捏着嗓子，一把抱住了穆瑾，“快抱抱人家，怕怕。”
被猛然一抱的穆瑾，瞅着黑笔在数学练习册上拐出了一道笔直的划痕，无奈地看向怀里的郜白。
“你鬼都不怕，还怕死苍蝇？”穆瑾无语道。
“我是真怕。”郜白抬起埋在穆瑾胸膛前的脑袋，真诚道，“骗你我下次模拟化学不及格。”
穆瑾刚想在说些什么，便见郜白身后的苟盛，一言不发地探过身子，在她俩桌上抽了一张纸，然后在窗户里寻觅了一番，用纸包住什么后走出教室，在窗外的花坛里埋了那只……死苍蝇。
郜白直起身子，和穆瑾一起目睹了苟盛同学的善举。
“穆瑾，我给你说，”郜白盯着窗外，轻声道，“上周三，活动课你出去背书，一只黑色的虫子爬到了咱俩的桌上，我第一反应就是用书去拍。”
“嗯，然后呢？”穆瑾耐心地听着。
“然后，苟盛看到我在拍虫子，他制止了我，用书把虫子捞起后，放生到了花坛里。还有还有，上周日，他饭卡忘记充钱，自己晚饭都不够吃，还把馒头里夹的火腿肠掰了一半给校园里的那只小黄狗。”郜白神色温柔，顿了顿，“他、他还挺有爱心，还挺善良，还挺喜欢小动物的。”
穆瑾很少从郜白口中听到夸奖男生的词，更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郜白。
努力抑住嘴角的弧度，穆瑾应道；“嗯。”
葬完苍蝇的苟盛落座前，对前排的两位道：“死者为大。”
两人点头如捣蒜。
苟盛一脸“孺子可教”的模样，拿起化学册子，向郜白问起了题。
“穆瑾，你这会儿忙不，帮忙看一下成绩榜单呗，有需要。”沈听雪的一只胳膊被聂云天枕着，支起身子对隔了一个过道的穆瑾说。
“成，看谁的？”
“聂云天的，他不告诉我他的排名，我想知道我俩差了多少。”
穆瑾起身，往沈听雪旁边走了几步，眯眼瞅了一眼抱着沈听雪胳膊睡得正香的某人，无语至极。
“你就惯着他吧你。”穆瑾恨铁不成钢地留下一句后，出教室看榜去了。
沈听雪望着穆瑾的背影，脸颊泛红，笑得害羞。
枕着她胳膊装睡的少年，嘴角的弧度一闪而逝。
活动课已经过去了20多分钟，公告栏前依旧是学生挤学生。
穆瑾弯腰使劲往前凑了凑，从聚集的人最少的榜单上开始寻找，慢慢移动到最多的。
终于在年级前100名的榜单上找到了聂云天的姓名，排名在6、70左右的样子。
同时，目光也不由己地看到了另一个名字。
于杨。
年级前十。
穆瑾心里叹了一口气，想退出人群。
直起身子往后撤了一小步，穆瑾一不留意便踩到了谁的脚，落入了一个怀抱，熟悉的气息包围了鼻息，来不及思索，脱口而出的“对不起”卡在了看清身旁少年的那一瞬。
于杨旁若无人地盯着榜单，神色专注，眉眼清俊。
心还是会跳动，无章法地跳动。
穆瑾低下了头。
再抬首，于杨已不见。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未注意到她也在这里。
穆瑾自嘲地笑了笑，从拥挤的人群中退出。
回到教室，穆瑾神色淡然地告诉了沈听雪聂云天的大致排名，又垂眸扫了一眼还压在她胳膊上的少年，笑了笑。
回到座位上，穆瑾眼底没什么情绪，漠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郜白和苟盛吵吵闹闹，为一道化学题争论不休。
聂云天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支着胳膊听沈听雪的絮絮叨叨，嘴角带着笑意。
往前，谁的篮球不小心冲向了燕然的位置，杨莽眼疾手快地替她挡住球，并用眼神警告在教室里玩篮球的人。
丁夏和祝歆转身听项启宁说着什么，时不时弯唇笑笑。
何慕晓和陈欣怡在黑板上写着明早要收的作业。
张曦和李希满一刻不停地挥舞着笔尖。
“你怎么了，穆瑾？”不知何时，前桌郑子琦转过了身，问了后排失神的穆瑾一句。
穆瑾眼神闪动，从翻涌的思绪中抽身出来：“啊——我没事，想题想入神了。”
郑子琦“哦”了一句，拿起穆瑾桌上的英语字典，道，“借我一下。”
穆瑾点点头，低头读练习册上的题，却是一道都看不进去，索性起身，走至教室的最后，打开一扇窗，试图让晚秋的风吹醒自己。
窗外，不知何时，祝歆站在了花坛旁，怀里抱着一本笔记。
李泽从一班教室的那头跑过来，兴冲冲地接过祝歆手里的东西。
看见穆瑾站在窗边，得意地冲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一本语文笔记。
穆瑾浅笑回应。
祝歆抬手捶了下李泽的肩膀，冲穆瑾不意思地笑着，然后对李泽说了几句，李泽便抱着怀里的“至宝”冲俩人挥了挥手，跑回了班级。
祝歆也迈步回了班。
一瞬，窗外只剩无叶的枯柳和依旧挺立的青松。
室内依旧嘈杂，充满活力。
关了窗子，穆瑾出了教室，来到了大厅外的空地上，倚靠在栏杆旁，看着篮球场上奔腾跳跃的身影。
秋风凉意盛，穆瑾却感觉不到冷，视线越过球场，望向远处的绿茵场。
穆瑾突然想去很久没到过的操场上走走，这样想，便这样做了。
此时此刻，正值一中专门为全体高三学生安排的一节活动课，无论是篮球场还是操场，充斥的皆是释放压力的高三学生的身影。
穆瑾沿着跑道慢慢地走，视线被前方的一对身影吸引。
女孩向前走着，捧着一本书，身旁的男孩逆着人群，盯着女孩，和女孩保持一样的速度，缓缓地倒退着前行。
绿茵场上足球无眼，横冲直撞飞向女孩，男孩反应迅捷，一手将女孩揽进怀里，一手将球挡了回去。
女孩从男孩怀里挣脱出来，快步离开了跑道，男孩跟上。
因为距离原因，穆瑾看不清楚两人的长相，只是觉得男生她曾见过。
脑海思索一番，穆瑾记起男生是高一运动会上那个反超于杨拿得接力冠军的男孩，而他护着的女生，应该就是他当时越过人群、向她讨水喝的女孩。
应该又是一段可以讲给朋友听的佳话。
穆瑾苦涩地笑了笑，刚才的那个怀抱，无可避免地，又让她想起了一些片段。
高一军训走廊撞入少年的怀抱，那时未见其容。
高二班主任喊她去办公室，她于楼道与奔跑的他相撞，入怀，那时少年神色慌张。
高三，今日下午，她跌入他的怀抱，而少年，浑然不觉。
穆瑾想：
她三次落于他的怀抱，三次皆是意外。
她清晰地记得每一次，而他，不会记得任何一次。
穆瑾转身，眼角一滴泪滑落，葬在了萧瑟的秋风里。
但偏偏在临近秋季运动会时，雨悄无声息地来了，还强赖着不走。
天气原因，操场的翻修工作只得延迟。
因而，对于穆瑾这一届来说，最后的一次运动会便只得作罢。
穆瑾听着窗外的落雨，看着讲台上转述校秋季运动会和国庆放假通知的班主任，心道：
原来好多事情，第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就像，高中运动会。
“对了，后天和大后天，这两天考试。二模，综合性会比一模更高，难度也会提上去。考完就是国庆放假两天，回去休息整理一下。收假后会出成绩，这次成绩可能会放榜。”李恣晟边观察班里的学生，边接着道，“不过你们放心，成绩榜单只有名字不会公布成绩的，好好准备吧。”
学生们没什么意外，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表情。
李恣晟说完，桌上堆着一摞册子的学生们，随意抽出一本就开始写。
二模考试来去匆匆，两天假日走得急促。
去班主任办公室看完自己的成绩后，学生们期待着放榜的日子。
班级排名不公布，学生都只知道自己的成绩、排名，全然不知班级同学的情况，更别提整个年级的情况。
对于努力的结果，学生们还是很在意的，对于他人的努力成果，也是好奇的。
下午高三活动课放榜，公告栏前挤满了学生。
穆瑾考得还不错，只想趁热打铁，再接再厉，课间多做几道题。
对于纵览年级整体情况这件事，她决定等人少的时候再去。
这周，穆瑾和郜白的座位又轮到了后排靠窗的位置，这次郜白坐在里侧。
郜白化学报纸写到一半，一道工业流程题卡住了思路，便对着窗沿发起了呆。
突然——
“穆穆穆穆，啊啊啊啊啊啊！快看，这里有一只死苍蝇！人家好怕怕。”郜白捏着嗓子，一把抱住了穆瑾，“快抱抱人家，怕怕。”
被猛然一抱的穆瑾，瞅着黑笔在数学练习册上拐出了一道笔直的划痕，无奈地看向怀里的郜白。
“你鬼都不怕，还怕死苍蝇？”穆瑾无语道。
“我是真怕。”郜白抬起埋在穆瑾胸膛前的脑袋，真诚道，“骗你我下次模拟化学不及格。”
穆瑾刚想在说些什么，便见郜白身后的苟盛，一言不发地探过身子，在她俩桌上抽了一张纸，然后在窗户里寻觅了一番，用纸包住什么后走出教室，在窗外的花坛里埋了那只……死苍蝇。
郜白直起身子，和穆瑾一起目睹了苟盛同学的善举。
“穆瑾，我给你说，”郜白盯着窗外，轻声道，“上周三，活动课你出去背书，一只黑色的虫子爬到了咱俩的桌上，我第一反应就是用书去拍。”
“嗯，然后呢？”穆瑾耐心地听着。
“然后，苟盛看到我在拍虫子，他制止了我，用书把虫子捞起后，放生到了花坛里。还有还有，上周日，他饭卡忘记充钱，自己晚饭都不够吃，还把馒头里夹的火腿肠掰了一半给校园里的那只小黄狗。”郜白神色温柔，顿了顿，“他、他还挺有爱心，还挺善良，还挺喜欢小动物的。”
穆瑾很少从郜白口中听到夸奖男生的词，更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郜白。
努力抑住嘴角的弧度，穆瑾应道；“嗯。”
葬完苍蝇的苟盛落座前，对前排的两位道：“死者为大。”
两人点头如捣蒜。
苟盛一脸“孺子可教”的模样，拿起化学册子，向郜白问起了题。
“穆瑾，你这会儿忙不，帮忙看一下成绩榜单呗，有需要。”沈听雪的一只胳膊被聂云天枕着，支起身子对隔了一个过道的穆瑾说。
“成，看谁的？”
“聂云天的，他不告诉我他的排名，我想知道我俩差了多少。”
穆瑾起身，往沈听雪旁边走了几步，眯眼瞅了一眼抱着沈听雪胳膊睡得正香的某人，无语至极。
“你就惯着他吧你。”穆瑾恨铁不成钢地留下一句后，出教室看榜去了。
沈听雪望着穆瑾的背影，脸颊泛红，笑得害羞。
枕着她胳膊装睡的少年，嘴角的弧度一闪而逝。
活动课已经过去了20多分钟，公告栏前依旧是学生挤学生。
穆瑾弯腰使劲往前凑了凑，从聚集的人最少的榜单上开始寻找，慢慢移动到最多的。
终于在年级前100名的榜单上找到了聂云天的姓名，排名在6、70左右的样子。
同时，目光也不由己地看到了另一个名字。
于杨。
年级前十。
穆瑾心里叹了一口气，想退出人群。
直起身子往后撤了一小步，穆瑾一不留意便踩到了谁的脚，落入了一个怀抱，熟悉的气息包围了鼻息，来不及思索，脱口而出的“对不起”卡在了看清身旁少年的那一瞬。
于杨旁若无人地盯着榜单，神色专注，眉眼清俊。
心还是会跳动，无章法地跳动。
穆瑾低下了头。
再抬首，于杨已不见。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未注意到她也在这里。
穆瑾自嘲地笑了笑，从拥挤的人群中退出。
回到教室，穆瑾神色淡然地告诉了沈听雪聂云天的大致排名，又垂眸扫了一眼还压在她胳膊上的少年，笑了笑。
回到座位上，穆瑾眼底没什么情绪，漠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郜白和苟盛吵吵闹闹，为一道化学题争论不休。
聂云天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支着胳膊听沈听雪的絮絮叨叨，嘴角带着笑意。
往前，谁的篮球不小心冲向了燕然的位置，杨莽眼疾手快地替她挡住球，并用眼神警告在教室里玩篮球的人。
丁夏和祝歆转身听项启宁说着什么，时不时弯唇笑笑。
何慕晓和陈欣怡在黑板上写着明早要收的作业。
张曦和李希满一刻不停地挥舞着笔尖。
“你怎么了，穆瑾？”不知何时，前桌郑子琦转过了身，问了后排失神的穆瑾一句。
穆瑾眼神闪动，从翻涌的思绪中抽身出来：“啊——我没事，想题想入神了。”
郑子琦“哦”了一句，拿起穆瑾桌上的英语字典，道，“借我一下。”
穆瑾点点头，低头读练习册上的题，却是一道都看不进去，索性起身，走至教室的最后，打开一扇窗，试图让晚秋的风吹醒自己。
窗外，不知何时，祝歆站在了花坛旁，怀里抱着一本笔记。
李泽从一班教室的那头跑过来，兴冲冲地接过祝歆手里的东西。
看见穆瑾站在窗边，得意地冲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一本语文笔记。
穆瑾浅笑回应。
祝歆抬手捶了下李泽的肩膀，冲穆瑾不意思地笑着，然后对李泽说了几句，李泽便抱着怀里的“至宝”冲俩人挥了挥手，跑回了班级。
祝歆也迈步回了班。
一瞬，窗外只剩无叶的枯柳和依旧挺立的青松。
室内依旧嘈杂，充满活力。
关了窗子，穆瑾出了教室，来到了大厅外的空地上，倚靠在栏杆旁，看着篮球场上奔腾跳跃的身影。
秋风凉意盛，穆瑾却感觉不到冷，视线越过球场，望向远处的绿茵场。
穆瑾突然想去很久没到过的操场上走走，这样想，便这样做了。
此时此刻，正值一中专门为全体高三学生安排的一节活动课，无论是篮球场还是操场，充斥的皆是释放压力的高三学生的身影。
穆瑾沿着跑道慢慢地走，视线被前方的一对身影吸引。
女孩向前走着，捧着一本书，身旁的男孩逆着人群，盯着女孩，和女孩保持一样的速度，缓缓地倒退着前行。
绿茵场上足球无眼，横冲直撞飞向女孩，男孩反应迅捷，一手将女孩揽进怀里，一手将球挡了回去。
女孩从男孩怀里挣脱出来，快步离开了跑道，男孩跟上。
因为距离原因，穆瑾看不清楚两人的长相，只是觉得男生她曾见过。
脑海思索一番，穆瑾记起男生是高一运动会上那个反超于杨拿得接力冠军的男孩，而他护着的女生，应该就是他当时越过人群、向她讨水喝的女孩。
应该又是一段可以讲给朋友听的佳话。
穆瑾苦涩地笑了笑，刚才的那个怀抱，无可避免地，又让她想起了一些片段。
高一军训走廊撞入少年的怀抱，那时未见其容。
高二班主任喊她去办公室，她于楼道与奔跑的他相撞，入怀，那时少年神色慌张。
高三，今日下午，她跌入他的怀抱，而少年，浑然不觉。
穆瑾想：
她三次落于他的怀抱，三次皆是意外。
她清晰地记得每一次，而他，不会记得任何一次。
穆瑾转身，眼角一滴泪滑落，葬在了萧瑟的秋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