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洋溢着笑声,另两人直愣愣盯着发出笑声的人。

    这究竟哪里好笑了。

    若是天帝在此,少不得要嘲笑潭玄两句。

    气氛实在诡异,祝清忍不住问道:“师父,您在笑什么?”

    谁料潭玄收了笑容,故作神秘,将放在桌上的画轴和画装好扔进他怀里。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告诉你我今日是为何而笑。”说罢,便大步流星离开,走时还不忘带上大门。

    算了,师父向来是这样,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祝清心想。

    将怀中的画卷铺开,一只闭眼休憩的小白猫跃然纸上。

    “这是画的我吗?”祝小白试探性地提问,尽管她很确定这就是她,毕竟在潭玄宫已然数月,再没见过别的小白猫了。

    “对,师父方才画的,”祝清端倪几眼,对比站在眼前的人,低下头去,耳根又悄悄红了起来,“也算是传神的。”

    “画得真好,不愧是潭玄仙人。”

    言语中不乏对这幅画的欣赏,倒是让祝清一下担忧起来。

    “你真觉得画得好?”

    “嗯,比你画的那些好,至少我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

    这个回答让祝清真是哭笑不得,他什么时候画过画,那些明明都是师父画了硬要他挂在房中的。

    “小白,那些也是师父画的。”

    “啊,那这……确实画得挺好的,至少我真能看出来这是什么。”祝小白肃然起敬,这样的毅力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对了,潭玄仙人还没有给我取名字。”小白在凳子上坐下,双手撑在腿上,总觉得别扭。

    说到名字,端庄的祝清小仙简直无法赞同她的观点。

    “你真的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我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起的。”

    “而且我每次叫你,你都大声回应,为何现在说不喜欢呢?”

    他不理解,且无法理解,那种种表现都显示着对方的喜欢。

    小白端坐起来,将双手放在桌上,看着祝清的眼睛,非常疑惑:“祝清,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回应,而不是反抗。”

    小家伙歪了歪头,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让对方伤心,毕竟他说那是绞尽脑汁才想到的,可是又实在不喜,祝清一定会理解的。

    祝清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垂着眉,有些恹恹的:“好吧。”

    “嗯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祝小白很满意这样的态度。

    “是这么用的吗,你哪学的啊。”

    “在人间时有个人常这样说。”

    祝清闻言一愣,人间,真是个好遥远的地方。

    祝小白告诉祝清,自己从人间自学到了好多东西,要一一说给他听,虽然多是些用不对地方的成语和听不懂的方言。

    看着她努力挤眉弄眼的样子,祝清怎么都憋不住笑。

    大概是祝小白连语气表情都学得太像,两人笑作一团。

    这是他初次见到的如此活泼开心的祝小白。

    *

    今日是月中,一轮银月挂在天上,从潭玄宫望去,银盘仿佛就在眼前。

    两人聊了一整日,从人间到天界,甚至潭玄宫内的一花一木,凡是祝清能说清来历的,他都讲了一遍。

    经过了一下午人类常识的熏陶,此刻祝小白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月亮得出了神。

    这与她从前见过的月亮不同。

    月亮被不远处潭玄宫正殿遮挡了一角,潭玄宫外墙是暗红色的,银白与暗红,落在祝小白眼中,如此相配。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祝清,立于院中,并未打搅这幅夜间独人静赏月的画。

    偶有夜风起,吹动树梢,发出声响,也吹乱了头发。

    他也在赏景。

    景中有月,有风,还有人。

    浅蓝色的背影小小的一团,缩在台阶,忽然那背影转过了身。

    心有灵犀,四目相对。

    “祝清。”祝小白挪了挪身子,意思不言而喻。

    祝清拿起放在桌上的点心,端在手上,自己也坐在台阶上。

    “方才你说想吃糕点,我去厨房看了一圈,只有桂花糕了,不知道你是否喜欢这个。”

    祝小白有些惊喜,她只是无意间说了句曾在人间吃过一种糕点,带有花香。

    她拿起一块,放在鼻下闻了闻,随即眼中的光挡都挡不住:“就是这个!”

    不一会儿,几块糕点就下了肚,盘中还剩了两块,但祝清说什么也不再给她。

    “不能再吃了,晚上会睡不着。”

    说完,不由得讲起不久前祝小白还是猫身时,因多吃了几条小鱼,夜晚在房里四处闹腾,吵得祝清不得安宁。

    “瞎说,怎么可能。”祝小白有些脸红,不承认。

    祝清笑着不争论,“那就是我记错了。”

    渐渐两人都安静下来,似乎今晚只是为了赏月。

    “原来潭玄宫是红色的,”祝小白絮絮叨叨,祝清侧耳听着,“月亮是白色的,门前这棵树的树叶是红色的,但是它和房子的颜色不一样。”

    说话的人慢慢转头,看着祝清:“我记得这件衣服,你很爱穿,原来是……”

    说着,突然卡壳了,“是……是蓝色?还是绿色?”

    原本祝清认真听着,现在忍不住笑了几声:“我叫它蓝色。”

    祝小白点点头,但能看出她不是很认可。

    祝清笑着说:“你也可以叫它绿色,随你心意。”

    “不蓝不绿的。”这是潭玄的心意。

    “对!”祝小白猛地点头。

    两人起身,同喊了声师父和潭玄仙人。

    “生分,我是师父。”潭玄叫她改口,祝小白也不再扭捏,叫了声师父。

    只是祝清不解,潭玄曾说不想再收徒,光是他这一个徒弟就已经让他气得不行,尽管知道只是玩笑话,但还是不清楚潭玄的真正目的,总不能真是合了眼缘吧。

    祝小白说:“师父,早上说要取名字的,但你忘了。”

    潭玄一拍脑袋,自嘲:“唉,老了。”

    他一转头,也便是月亮最先入眼,福至心灵般名字就敲定了:“银月。”

    祝清扶额,果然如此——他的名字取自一本书的名字,而那本书当时正好放在潭玄手边。

    他正要出声调侃,却看见潭玄何时转了身看着祝小白,眼神深邃,其中带着他无法看懂的情绪。

    耳边是师父的喃喃:“银月一轮,惟愿世事皆清晏安稳。”

    “银月晏。”

    以月为底,潭玄伸手在空中稍稍比划,银月晏三个字便出现在眼前。

    “如何?”

    潭玄移开眼,又看向月亮。

    这一次祝清怔住了,他听出来他不同寻常的语气,总觉得其中带着隐隐的期冀。

    “好听。”祝小白挠了挠手背,看着空中的字移不开眼。

    她极爱这个名字。银月,她很喜欢今晚见到的月亮,很喜欢今晚的风景。

    “祝清,我有新名字啦!”

    “我叫银月晏。”

    祝清无奈,说不失落是假的,好歹是他想了许久的名字。

    所以他回答道:“知道了,祝小白。”

    三人各怀心思,直到银月晏挠手臂越挠越厉害。

    祝清问道:“怎么了小白?”

    大家的注意都被这一句转到了银月晏身上。

    她伸出手,手上长满了红疙瘩,还伴有抓痕,“不知道,好痒啊。”

    潭玄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盘子上,里面还放着未吃完的糕点。

    “你可是吃了什么东西?”

    闻言,祝清大概是明白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对劲:“方才只吃了桂花糕,难道是因为这个,可是你说在人间吃过的。”

    银月晏越挠越急,到最后有些恼怒,“对啊,以前从未这样。”

    潭玄以腰间的玉饰传令招来弦月,让她去将药拿来,随后问道:“你以前可有什么异处?”

    仔细想来那些日子,还真想到了一件事:“那次吃过后,我听见有人说我掉毛严重,还帮我拔掉了那些掉下来的,我还以为是自己饿的。”

    说者恍然大悟,听者哭笑不得,也真是难为她了。

    一席话唤起了祝清的记忆,他记得他见到小白猫时,它奄奄一息,灰色的身体上有些地方渗着血,地上沙石夹杂着不干不净的猫毛,正有一群顽皮孩童不知轻重地拉扯着它的毛发,嘴里发出恶笑,那群小孩被赶走时一个个手里还黏着毛,而小白猫以为是在帮它。

    “没事了,小白,先别挠,师父制的药最是有效,很快就能好起来,”祝清捉住她止不住去挠的手腕,“只是以后再不能吃桂花糕了。”

    没多久,弦月送来了药,她跟着银月晏进了房间。

    小插曲过后,众人进了屋子。

    祝清忽然握了握手,刚才的触感仿佛还在手中,后知后觉地发现银月晏手臂实在是细,和猫身时完全不一样。

    她太瘦了。

    潭玄端详着这个徒弟,忽地泛起了笑容,“徒弟啊,不是,大徒弟啊,近来没有作恶的妖魔,你应当也是挺闲的吧。”

    祝清:……

    不敢讲话,因为上一次他大方承认,最后被派去人间寻了几个月的药材,说是那几样药材在指定的地方极易寻找。

    一路艰辛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主要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在擅长于某些事物时,也会有一些总是无法弥补的缺陷。

    比如三界有着“仙修以气而缺骨,人乘心神皆平庸,魔借骨训但失气”的说法。

    而祝清,就缺在药术这一块。那次他带回去的药材被潭玄挑挑拣拣,从他眼中的一筐可造之材变成了一筐真不嫌麻烦还背回来的杂草。

    看自家徒弟要答不答的模样,潭玄猜也能猜到是在想什么:“放心吧,不是去寻药材。”

    祝清将信将疑,潭玄已经将手搭了上来:“我近来有些事情实在走不开,可是我的小徒弟才修成人形,没有人带怎么能行,也不知道我的大徒弟有没有空?”

    大徒弟虽还未说话,但脸上已然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师父了然,“答应了就好,不然小徒弟没人教哟,我这个师父可难受得紧哟,大徒弟肯定心里也不好受哟。”

    祝清:“……”明明就算不说也是要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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