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次眼皮动了动,继而缓缓睁开眼,白眼逐渐聚焦,恍惚的看着周围,他躺在类似手术台的试验床上,昏黄的烛影摇晃,四下都是幽暗的琥珀色,整间屋子浸没在沉沉的死寂里。

    “醒了?”

    清婉的女声打破了寂静,他循声望去,白发少女笑眼弯弯,捧着一盏青瓷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沸茶的热气升腾润泽,把她冷冽锋锐的气息都柔和了几分。

    宁次手指一蜷,微微扯动了输液管,一点刺痛从手背传来,他安静的垂下眼帘,嗓音依旧嘶哑,“这是哪?”

    “大蛇丸老师在附近的实验基地,”雪把茶盏递到他另一只手里,示意他润润嗓子,“先别动,吊水还有一段没输完。”

    从木叶撤离甩脱一众忍者之后,本来她是要和大蛇丸的人分道扬镳回雨之国的,但是宁次一直半昏半睡,不适合赶路,她就跟着大蛇丸去了附近隐藏的实验基地,等状况稳定了再走。

    不得不说大蛇丸的蛇窟就是多,各国都有秘密实验基地,确实方便,值得借鉴一下。

    斜前方的操作台上摆放着几个装蛇的玻璃瓶,暗黄烛光透过去显得恢诡谲怪,大蛇丸坐在远些的椅子上,因为被封了一双手的灵魂,露出压制不住的病态来,

    “没想到你居然会出手帮忙,雪,难道你对叛出晓的老师我还有留恋吗?”

    “你想多了,”雪抬起头来,蓝眸微眯,神色冷淡,“大蛇丸老师和木叶的火影比起来,我当然站在你这边。”

    ——但大蛇丸若是和晓组织相较,她的立场同样显而易见。

    大蛇丸显然听出了未尽之意,呵呵笑了两声,“如果当年我能得到宇智波鼬,我也不会选择脱离晓。”

    “中忍考试的死亡森林那里,你没有杀死九尾的人柱力,而是加了一道五行封印,也算得上是为组织着想了……”

    雪斜斜的往座椅上一靠,十指交叠松松搭在并拢的双腿上,漫不经心道:

    “但是,老师还没放弃这个想法吗?我以为你转而关注宇智波佐助,是已经决定退而求其次了。恕我直言,你曾经败给鼬,五年过去依然会输。”

    “不,我已经放弃那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了,因为他比我还强。”大蛇丸皱起眉头,眸光暗郁,“何况现在我还失去了双手和所有的术,可恶的猿飞……”

    眼镜反射出银光,在大蛇丸身旁侍立的兜出言宽慰,“您的对手毕竟是五大国最强的火影,当然没那么简单。不过,您真是厉害,居然把五影中的两个给……”

    “不要说这种像是安慰我的话,”大蛇丸金瞳厉竖,不耐烦的打断他,“否则我杀了你。”

    “我当然没那个意思,”兜赶忙解释,“尽管您没打下村子,但是这次行动的另一个目的,也就是宇智波佐助,已经被套上了属于您的项圈。”

    雪歪了歪头,这种情况下再咄咄逼人属实说不过去,

    “尸鬼封尽,即使召唤出了死神这样难以理解的灵体,其本质也仍是封印术,只要是术,就必然有其解法,以老师的能力,一定能将封印的灵魂取回的。”

    大蛇丸苍白的面庞在幽晦的光线中晕染,呈出一种诡气森然的倨傲,

    “当然,我绝对会找到尸鬼封尽的解法,我将学会所有的术,掌握这世间的真理,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

    雪颇觉无聊,起身拍了拍衣襟,她这一趟又没什么任务,自然是兴致来了就掺上一脚,觉得乏味了掉头就走,她乐于在刀锋剑芒、杀机血气间游刃有余的横亘穿梭,反正整个忍界拦得住她的人不多。

    “祝你顺利,我就不久留了。”雪看了看只剩个底的吊瓶,低头摁住宁次的手背,把药水针迅速抽出来,“闹了这么一场,我们也该回去了,能自己走吗?”

    “没问题,我没什么事了。”宁次淡淡地看了一圈,跟着她站了起来。

    大蛇丸上下打量了宁次一番,慢斯条理的笑了笑,“我曾经研究过日向的白眼血继和咒印笼中鸟,雪,那些资料和研究数据就作为老师的临别礼物吧。”

    啧,不愧是你啊大蛇丸,她真怀疑忍界还有大蛇丸没研究过的血继限界吗?

    “谢了!”雪脚步一顿,反手接住兜抛过来的卷轴,头也没回的往外走。

    微风沁进窗缝吹皱了摇曳的烛火,唯一的亮光晃动间室内愈发明暗不分,大蛇丸神色耐人寻味,金瞳动也不动的盯着她的背影,

    “雪,晓的理想危机四伏且不切实际,如果有一天你无处可去,可以来音隐村,我仍旧是你的老师。”

    “不会有那么一天!”

    雪猝然回头,浅淡的笑意褪去,面色沉凝,表情漠然,瞳冷似寒泉,唇红如朱砂,宛如一尊毫无生气的冰雕,连丽色都像是冻结了千万年。

    这副神态才对,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小少女,披着美人皮的怪物终于显出真实情绪,大蛇丸愉悦的笑起来,带上一丝饶有兴致的神情,

    “生气了?”

    “是啊,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雪推开门,走进黑暗的走廊里,墙壁的烛台上昏黄的烛火映亮了一小段路,不足以驱散阴森湿冷的气息,两人的脚步声在狭窄的长廊上渐行渐远,而后杳无踪迹。

    优雅阴森的男声幽幽响起,大蛇丸脸色晦暗不明,“安排下去,该准备接下来的计划了。”

    兜温和的笑了笑,推了一下眼镜,“是,大蛇丸大人。”

    ——

    江云浩渺,烟雾弥天,彩舟云淡,星河鹭起。

    朦朦胧胧的夜色笼罩着平缓的江面,帆船在泱泱河水里划开两波淡痕,远处群山一碧如黛,翠霭晴岚间萦了一片水潮,体态纤瘦的水鸟在夜雾中惊飞,和满船星光混成一色。

    这是雨隐的商船,乘船能一路从川之国的河道渡到雨之国的雨隐村,这几年雨隐重组了一只商队,在姬君的管辖下和外界谨慎的通商。

    雪坐在船舷旁吹风,注视着船头明灿的船灯刺破叆叇江雾,照亮了前行的航线。

    温热的豆沙饭团被塞进手里,她抬眼看时,宁次也在船舷边坐下,他垂着眼帘,在濛濛江雾里看起来迷茫又苍凉。

    雪咬了口饭团,他这一路上安静过头了,或者说他平时就这么安静?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比如我,比如晓,比如雨隐?”

    “我其实,很羡慕你,你就像一阵风,来去都自由。”

    宁次答非所问,转头看着碧粼粼的河面,潇潇夜风吹过,两岸枝头的樱花一时间沸反盈天,满目都是簌簌飞舞的落红,

    “人的命运到底是像云一样已经决定了漂浮的方向,还是能够自己决定它漂浮的方向呢?”

    差点被一口饭团呛住,雪大惊失色的瞟了他一眼,这个气氛,好像确实适合探讨人生,她暗自思忖,面上表情有些迟疑,

    “羡慕我?别吧,我真不想开什么比惨大会,但我得告诉你一个事实,忍界从不怜悯苦弱,想得到什么、改变什么,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身的力量。”

    此时夜幕四合,夏夜江风飒飒,檐牙风铃齐声晃震,像一副悠然写意的水墨画,她一双冰蓝色的冷眼里,沉沉的压着摄人的寒意,

    “越愤懑、越怨恨、越不甘、越偏执,失去的越多,忍者的力量就越强,每一个站在顶峰的人,无论看起来古板抑或潇洒、温和抑或暴戾,本质上都是疯子。”

    “这样啊……我亲手杀了宗家的家主,终结了血脉里流传的宿命,以前那种锥心的恨意应该消散才对。”

    宁次自顾自开口,右手捂住心脏的位置,清澈的白色眼眸满是疑惑,声音很轻,

    “但是还是很空,这里好像空无一物,有时候,我甚至能听见风吹进心脏的喑哑……”

    “看着我,宁次。”

    雪捏住他的脸,让那双白眼聚焦在她身上,她弯如新月的眼睛透出惊心动魄的蓝,浮起一个张扬又放肆的笑意,

    “因为爱和恨不够清晰,善与恶不够纯粹,人的复杂就在于此。无论如何,杀戮即是恶,不要迷茫,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杀到底,忍者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戮的武器,残忍是人类赐予自己的礼物。”

    穿行在绿意溶溶的山水画里,她似笑非笑地一点宁次眉心,

    “自由并非是为所欲为,而是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轻飘飘的云随风逐流,那就不要做云,去做苍劲的风。”

    宁次淡眉微蹙,静静的听着她说话,他恍然发现,这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女孩,清隽秀丽的眉眼间堆积着风霜、遗恨,也翻涌出放肆、张狂。

    “谢谢你,雪。”

    星河杳杳映水呈双,殊渺烟云在夜风里卷涌而来,他眉目宛然,笑容清和,眼底却流露着如出一辙的漠然寒冷,

    “我明白以后的路了。”

    “作为忍者,最重要的不是术,而是决心,战斗决高下,更分生死,每胜一次便强一分,强大即是真理,即是自由。”雪含着一线莫名的笑意,声音轻柔又平静,“我很期待,你能走的多远……”

    宁次被灌输了一堆歪理邪说,逐渐理解一切,微笑着颔首,“好,先吃东西吧,再不吃饭团凉了。”

    “啊,对。”

    雪回过神来,混着糖的豆沙馅从咬出的缺口流出来,她赶忙捏紧馅口,三五口解决掉。

    雪突然察觉到,她好像在下意识的模仿大蛇丸,大蛇丸拐小孩都是先用言语拉近距离,再根据痛处明码标价以利诱之,然后潜移默化的灌输自己的思想。

    她不就是在搞这一套嘛,而且搞得还有点歪……

    诱拐犯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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