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我是佩恩,卡密哒。

    ▼

    五月三日,雨。

    小南抱回来了一个人类幼崽。

    是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白发蓝眼,容貌精致,肤色是几近病态的苍白。

    瞳孔毫无神采,对视时有一股无机质的冰冷,漂亮得像一具霜雪雕琢的人偶。

    那是种近乎透明的漂亮,让人想到濒碎的玉。

    不仅看起来纤瘦羸弱,语言功能似乎也有点障碍?

    小南说是因为营养不良加上长时间不说话导致的,慢慢就好了。

    不太想养,但是小南喜欢。

    好吧,小南高兴就好。

    反正又不是养不起。

    她还送了我一个小冰雕,怪可爱的(划掉)。

    ▼

    五月十日,雨。

    半藏残党居然还有敢冒头找事的,烦,弄死。

    回来的时候小南正在给那孩子梳头,她趴在椅子背上往下滑,小南把她拎起来,她就顺势趴在她肩头。

    小南露出一种没见过的、非常慈爱的目光,抱着小脸就是吧唧一口。

    刚疏好的头发又有点乱了。

    那孩子有一头很漂亮的白发,但是有点毛躁。

    小南已经很少因为什么其他事而开心了,养崽好像成为了她新的快乐源泉。

    这屋子已经没有我的空间了。

    出去买几个发卡。

    ▼

    五月二十一日,阴。

    小南说我的审美过于直男,送的发卡土到爆。

    ——一盒超级扎眼的鲜艳大蝴蝶发卡,还有串着水晶和珍珠的印花发带,谁看了都摇头。

    可我记得,在我们四处流浪的时候,尚且年幼的小南也曾喜欢过亮晶晶的漂亮饰物,虽然她从来不说,但我和弥彦都看得出来。

    只是当时我们连温饱都成问题,更别提这些生存以外的非必需品了。

    我印象中小南常穿一件粉红色的短袖,直到那件衣服因为磨损严重而不得不丢弃时,原本的鲜艳颜色已经在反复清洗中失色泛白。

    等到我们终于有能力获得想要的东西,小南已经不再把注意力分给这些小女孩都喜欢的漂亮饰品了,头上只戴着一朵纸花。

    小南的折纸技术是大师级的高超,她亲手折的纸花胜过无数昂贵首饰,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仍然是我难以言说的遗憾。

    我在试图弥补那些遗憾。

    再说了,这些发卡哪里土了?

    长得好看就是能为所欲为,戴着那孩子头上,谁看了都夸漂亮。

    得意。

    我可是神,审美全忍界第一。

    可是为什么要往我手腕上系粉色蝴蝶结?

    这个好看,她自己留着戴吧,我就不用了。

    别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我,也不要揪我衣袖不放!

    小南,你说句话啊!

    小南不仅不帮忙,反而嘴角上扬,实在是令人寒心。

    ……

    算了,随她吧。

    ▼

    七月四日,雨。

    晚饭时间,那孩子突然不见了。

    有点反常,她向来乖巧聪慧,不怎么让人操心。

    如果给全世界所有小女孩排个“最好养”排行榜,那她一定名列前茅。

    如果是跑出去玩肯定会和我们说一声的,更何况怎么能不吃晚饭呢?

    佩恩六道和小南分开去找。

    雨里没有踪迹。

    小南的纸片也没发现。

    不会出事的,我这么安慰小南。

    这可是雨隐村,一草一木都在我的监视下。

    我无端觉得塔楼太过寂静,除了下雨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天道找到了。

    她蜷在一个小柜子里睡着了。

    天知道她是怎么缩进去的,那柜子那么小。

    抱不出来,她更紧地团起自己,像是一个白球球。

    把柜子撕开,抱出来了。

    居然这都没醒。

    好像做噩梦了,她在哭,不出声那种。

    人类幼崽真麻烦。

    我学着小南抱孩子的姿势,一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一边低头在她耳边说“醒醒,这是梦。都是假的,别怕,我在这里。”

    她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去抓所有手边的东西,攥紧了我的手指,不肯放开。

    我发现她仍然在颤抖,眼泪从脸颊滑落,打湿了黑袍上红云的一角。

    我稍微后退一些,想给她擦眼泪,她又不自觉靠过来。

    终于醒了。

    还鼻音很重地和我说“晚上好”,又把脸埋进火云袍里。

    我问她是不是被欺负了,她摇头。

    我又问她要不要去吃饭,都是她爱吃的,她吸了吸鼻子,还是摇头。

    然后我告诉她,要是有人惹她生气了,我可以去杀了那个不长眼的混蛋。

    仍然摇头,这回她有了点动静,大滴大滴地掉眼泪。

    ……

    怎么哄,在线等,挺急的。

    小南怎么还没来?

    把她揉在怀里,我很缓慢地抚摸那乱蓬蓬的头发,她轻轻一碰、就好像要碎掉的样子,让我无端联想起那个碎裂的罐子。

    在木叶忍者进入平民家里寻找食物时,那个在慌乱中被我打碎的罐子。

    平民在忍者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挣扎和逃跑都不曾有,父母的生命便以一种极为快速的方式流逝了。

    时至今日,我仍然憎恶着当时软弱胆怯的自己,如果那个罐子没有碎掉,一切都截然不同。

    但是没有如果。

    我绝不会看着罐子再次摔得粉碎。

    我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告诉她,没事的,只是个梦,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能解决。

    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她紧紧依偎在我怀里,慢慢平静下来了。

    于是我问她为什么要钻到这么小的柜子里。

    我不应该这么问的。

    她又开始抽抽噎噎地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手忙脚乱地给她抹眼泪。

    我的查克拉只能让这具身体存在一点体温,远没有弥彦活着的时候那么温暖。

    或许是因为我只剩下这么点温度,无法传递给她,就像燃成灰烬的碳火即使还有一点余热,也不能用来取暖了。

    小南终于找过来了。

    她好会哄孩子。

    小南,我的天使。

    ▼

    七月五日,雨转晴。

    总是下雨,让人心情不好,我施术让天气放晴了。

    心情没有好转。

    小南把雪带回家的那天,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是雪,姓氏忘记了。

    除了贵族和出身大族的忍者,大部分人都没有姓氏,又谈何遗忘?

    我只有长门这个名字,但若是涡潮村未遭覆灭,我本应该姓漩涡。

    白骨如山,方忘姓氏。

    我还是没忍住去找小南,提议要不要旁敲侧击地去问问,昨天雪到底是为什么躲起来哭。

    她用谴责的眼神看着我,说我不应该在这时候揭人伤疤,想问也得过段时间情绪稳定了再问。

    难道放心不下也是我的错吗?

    我宣布小南不是我的天使了。

    ▼

    七月十八日,雨。

    实际上,雪的身世并不难猜,那稀有的血继限界,以及她的名字,蕴含的意味昭然若揭。

    我和小南没有去查,我们在等她愿意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等到了。

    一夕之间失去所有亲人,雪孤身漂泊时过得一定很苦,这种滋味我也曾切实体会过。

    我们是一样的,都被残酷的忍界夺走了一切,在走投无路之时遇见了温柔的天使

    我想着,应当让她之后的人生甜一点。

    忍者世界的悲剧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命运凄楚的人多得数不胜数。

    这是不对的,我会改变这一切,让世界感受痛苦,才能获得真正的和平。

    这世间的雨下得再大,我施术便能停下,可心里的雨已经下了二十多年,想必是再也停不下了。

    可若真能拂去众生之上万千苦雨,纵我身消道死又何妨?

    我知道这条路会很难走,我们也许会成功,也许会失败。

    即使我自诩为神。

    但是没关系。

    理想主义者的“讨厌”也正在于此,就算我们最终会输给现实,火焰也会在我们的骨灰上燃烧一会,灼伤一双双见过我们的眼睛。

    ▼

    九月一日,雨。

    小南出门了。

    不知道雪有没有好好休息。

    我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在睡觉。

    这很好,我走到客厅,发现桌子上有一本书摊开着。

    《温暖家庭教育:养好孩子一百零八式》?

    小南真是的,居然还看这种幼崽教育书。

    我不是想看,我只是帮小南把书收起来。

    别说,这书写得还挺有道理。

    看到一半,听到卧室门开的声音,她醒了,还走过来扯我的袖子。

    我把书合上,转头问她是不是睡不着。

    她点头。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质不像之前那么毛躁,发丝顺滑柔软,有种绸缎般的触感。

    怎么光脚踩在地上,着凉了怎么办?

    我把她拎回床上,好轻。

    怎么哄小孩睡觉来着?

    书上没写。

    也许写了,但是我还没看到那部分。

    我搜肠刮肚地讲了几个幼时听过的睡前故事,她更精神了,要求再来一个。

    怎会如此?

    我在拧酸奶盖的间隙,总算想到办法。

    等她喝完酸奶,盖上被子,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我提议我们来玩个游戏。

    果然有用,她问我什么游戏。

    我说,看谁能先睡着。

    她弯起嘴角,很浅的弧度,大概只能算微笑,反驳我说,这么无聊的游戏,她才不会睡着。

    小南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四仰八叉地睡熟了,口水淌了我一胳膊。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

    十月十五日,阴。

    小南来找我,不是找佩恩,是找我。

    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她身后缀了个小尾巴。

    一向是佩恩在外行走,本体怎么能让别人知道?

    而且我现在这副枯瘦如柴、行动不便的模样,会吓到小孩子的。

    我坐在特制的装置里,尽量维持一种毫无表情的漠然,告诉小南我们不应该相信任何人。

    雪本来跟在小南身后,揪着小南的衣服探出半张脸,瞪大了蓝盈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以为她肯定被吓到了。

    但是没有。

    听我这么说,她松开小南的衣角,走过来牵住我的手,睁着澄澈的冰蓝眼眸,定定地、久久地、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我的眼睛。

    “我很喜欢哥哥,哥哥不喜欢我吗?”她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问我。

    有被可爱到。

    我信了。

    ▼

    十月二十二日,晴。

    小半年过去,妹妹脸上肉眼可见的圆了一圈,有了这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活泼和娇俏。

    在养这个孩子的过程中,我和小南有时虽然心累,有时觉得头疼,但也收获了许多乐趣,死水般的生活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我有时也能察觉到妹妹细微的不安,但也能感觉到,她一天比一天更有安全感了。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有时候会流露出一些新奇、愉悦、疑惑、调皮,偶尔偷偷皮了一下,能在心里高兴很久。

    死掉的人偶彻底活过来了。

    于是小南送她去上学。

    大清早去上学的时候,妹妹站在门口朝我招手,脆生生地说再见。

    我站在台阶上摆了摆手,目送小南牵着妹妹渐行渐远。

    她们且说且行,妹妹倒背着手,蹦蹦跳跳地去踩紫藤花枝随风摇曳的影子,蓝色裙摆随风飘扬,阳光下格外明媚耀眼。

    我看得微笑起来。

    雨隐常年下雨,因此建筑都为钢铁结构,少有植被覆盖。

    因为妹妹喜欢姹紫嫣红的漂亮花卉,所以小南让人移植了许多花树,大部分都不适应环境而枯萎了,但也有一些存活下来。

    女孩子是要捧在手心养的,在这个完全被我们掌控的忍村里,她应当事事顺心。

    ▼

    十一月九日,雨。

    小南和妹妹商量着安排的课程很杂,囊括了国文算数历史地理之类的文化课程、忍体幻等等忍者技能、还有一些妹妹感兴趣的偏门学科。

    妹妹过目不忘,思维敏捷,学习进度很快,任何知识讲过一遍便记得分毫不差,而且善于联想、拓展和创造,提出的想法有时让老师都无言以对。

    不愧是我的妹妹。

    但是小南隐隐有些忧虑,她更希望妹妹能平庸甚至愚笨一些,在我们的庇护下无忧无虑、轻松快乐地长大,做自己喜欢的事,度过平安顺遂的一生。

    小南并不为妹妹远超同龄人的心智感到骄傲或者自豪,她更多的是心疼。

    因为小孩子本来就不应该懂那么多,有些事情是应该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去懂的。

    我倒觉得这就很好。

    我早就发现,妹妹不是那种天真、善良、单纯的孩子,她聪慧而敏锐,有一套完全自洽的独特逻辑,对规则、人命、常理等概念非常淡漠。

    聪明但不够成熟的孩子确实容易犯下错误,就像曾经的我和弥彦。

    我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锥心刺骨,永生难忘。

    但妹妹可以做她想做的任何事,犯错也没关系,她会有无数次试错的机会。

    我已经觉醒了自己真正的力量,足以保护住身边的人,在轮回眼的视线之下,任何错误造成的后果都能轻易抹平。

    我是神,无所不能。

    ▼

    十一月二十七日,雨。

    为了保持神的神秘形象和宗教性权威,不能去接妹妹放学。

    我也没有很想去。

    妹妹放学以后经常过来找我,背着小书包,噔噔噔上楼的时候喊“哥哥,我回来了”,声音格外清脆生动。

    有时候是叽叽喳喳地分享她的喜怒哀乐,有时候是请教忍术问题,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在灯下安静地读书。

    我总能完美解答任何忍术相关内容,毕竟我在十岁时就领悟了六种查克拉性质变化,精通所有主流忍术。

    小南在这方面就差一些,式纸之舞这种秘术更偏向天赋,难以教导别人。

    不过妹妹还是更喜欢小南多一点。

    都是女孩子嘛,可以理解。

    我也没有吃柠檬。

    妹妹学会恶作剧了,可能不是刚学会,她一直都会,只是以前没有表现出来。

    她真擅长萌混过关,有种无师自通的被动撒娇技能,再加上一点恃宠而骄,可爱到让人不舍得计较。

    能养成这样的性格,她幼时一定备受宠溺,有非常爱她的亲人。

    我这个哥哥当得也不差。

    ▼

    一月一日,雨转晴。

    今天是元旦,应该放晴。

    以前弥彦还在的时候,我们三个经常一起庆祝。

    后来……我和小南就不想过了。

    今年是新的开始。

    小南给妹妹围上一条柿子红的围巾,笑着说她又长一岁。

    我送的新年礼物是一个平安无事牌,青玉质,系着鲜艳的红绳。

    无字,无饰,无烦恼,无灾祸,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刻一个不做任何雕琢纹路的无事牌是因为寓意好,并不是我雕不好花纹。

    妹妹说想吃生日蛋糕,还想放烟花。

    当然可以,谁规定一定要过生日才能吃生日蛋糕?

    糊掉了。

    轮回眼居然都不能掌握好火候。

    我不得不承认神也并非无所不能。

    还是去买吧。

    我拎着蛋糕回来的时候,小南正把软乎乎的小孩圈在怀里,妹妹拉着她的手,去数天上一颗颗落下的星火。

    在她们的嬉笑声中,我把蛋糕切好,盛在小纸碟里递过去,妹妹窝在小南身上,慢条斯理地用叉子分吃蛋糕。

    桌上的蜡烛是红的,窗户的剪纸是红的,窄口瓶里的红梅也是红的。

    我感觉这座金属构造的漆黑塔楼似乎变成了某个异质空间,有种奇异的温暖在弥漫。

    夜晚的星空尤其澄澈,妹妹拿着一根香,远远点着鞭炮的线,引燃后快跑几步,躲进小南怀里,小南给她捂着耳朵。

    噼里啪啦。

    金红焰火激烈飞溅。

    今晚没有下雨,天上的星星清晰可见,恰逢数道流星划过夜幕,妹妹闭着眼睛默默许下心愿。

    我蹲下身,问她许了什么愿望。

    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看见流星之后许愿,愿望真的会实现。

    童话天真美好,现实冰冷刺骨,又怎么会有心想事成的好事?

    但如果她愿意告诉我,无论是什么愿望,我都会让它变成现实。

    妹妹重新睁开眼睛,绚烂的火光在纤维膜上浮起一层朦胧的颜彩,她没有回答,反而问我,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笑而不语,揉了揉她的发顶。

    是家人。

    我最重要的,都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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