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马跳了下来,望向湖面,漂浮着两个妖怪,一大一小,小的那个是我跋山涉水终于又见到的朋友!

    “你,你没事吧?”我呆呆地震在原地。

    眼眶早已被泪水充满,但倔强着始终不肯眨眼,生怕让小浣熊看见我这幅没出息的模样。

    “我没事,你看!”小浣熊在湖面上转了一个圈,点起圈圈涟漪。

    “嗯”我点了点头,满是期待地看着它。

    我心里其实已经想了无数遍再见到它时的场景,一定要紧紧抱住它,绝不撒开。可现在它那么健康、阳光地站在我的面前,我却一步也不敢迈出,我隐隐觉得是否不该再接近它。

    有一瞬间,我竟然在它们两的身上看到父子的感觉,它们都在远远地注视着我,始终微笑着。

    奇怪的是,小浣熊也没有向我走来,我们之间好似隔着汪洋大海。这种感觉就像是架着一叶扁舟经过万里,风雨飘摇,但就是在要上岸的时候垮掉,溺死在了岸边。

    “感谢老者的救命之恩,我定当竭尽所能报答您。请问小浣熊当日伤势情况如何,目前状况如何?”我转向蛇形大叔,作出抱拳以示恭敬。

    大叔先是叹了一口气,接着柔情地注视着小浣熊,将那段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小浣熊当日坠崖时并没有受致命的伤,它很聪明,利用了灰狸做垫背,但仍然还是折断了一手一脚,脑袋也震得不省人事。它凭着对水的渴望,拖着断掉的肢体整整爬了两天终于爬到了这个湖中。水对它有基础的疗愈作用,至少让它身体的疼痛减少了许多。

    蛇形大叔发现了昏迷的小浣熊飘在它的领地,不免有些好奇。小浣熊头一天还如同失忆了张口胡乱叫着父亲,蛇形大叔是听得懂的,也怜爱这只不过五岁大的孩子,就用了自己的一些灵气救助了它,帮它恢复健康,也带它熟悉了它们内丹共同的属性—水。

    “老者的救助之恩,我没齿难忘,在下身边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些疗伤的药材,虽不成形,但药效是实打实的好,希望能对您有用。”我将皮藤包里全部的药材植物都拿了出来放在石头上。

    “哈哈哈哈,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老夫闲来多时,没多少地方能用到如此珍贵的药材,姑娘还是自己收着它,这要是让旁人看到了以为老夫对姑娘可有所求呐!我不过是缘分使然,算不上救命之恩。”蛇形大叔的言辞慈爱中透露出拒不领受的意味。

    我看了看小浣熊,我眼下已经不能确定它是否愿意回到我的身边,但我已经做了全部我所能付出的,说实在的,我也没打算一定要把它捆绑在身边,不管是我还是因我,都让它陷入过危及生命的境地。

    此时,我由衷地感到开心,为它能活着而开心,甚至有些激动起来。

    我稍稍平复了心情,对小浣熊说了一段很长的话,也不知道它听没听懂,而我已经是把想说的、该说的都说明白了。

    “小浣熊,我终于找到你了,一开始我以为你可能已经死了,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悬崖又深又长,如果是我掉下去恐怕早已粉身碎骨,不知道被哪条野狗叼了去了。所以我很庆幸你能活下来,当然也很感谢老者的相助。当时我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你可能已经死掉的事实,在寻找你的过程中我遇到了很多事情,有指引我的光团、设计陷害我的小白兔和一处会吃人的食人花,哦对了,还有一只才两天就长大了的鹰,细节就不细说了。总之,遇到了好多事情。现在的我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也掌握了不少在这里生存的技能。说起来你也是有点笨拙,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我能感觉到这位老者很和蔼、很强大,它能够成为你的庇护,至少也能教会你如何去生存,我信得过它。所以你就安心在它身边探索自己、学习技能保护自己,这样我也就能放心下来了。我忘了告诉你,我还有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之后就打算回家了,所以我们见面的机会可能不多了。你知道的,我最该感谢的妖怪就是你,我不会忘记你多次就我于险境。我承诺,待学会制作灵药之后第一个给你,也一定会找适合你的方法来帮助你增强灵气。”

    “所以,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也就要走了。”

    我强忍着泪水抬头,镇定地注视着小浣熊的眼睛,这或许是最后一面了,它铮铮地看着我。

    “对了,老者,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可否给我解答呢?”

    “问吧小姑娘,老夫知无不言。”

    “请问这里的人聚居的地方在哪里?而这里又是哪里呢?”

    “这里是黑岛,正如你所见的遍布妖怪的地方,而你想找人居住的地方可就要往关岛去了,那里是离这里最近的,也有人居住的地方了,位置在黑岛礁石线的垂直方向。”蛇形大叔缓缓说道,

    “那老者在黑岛可有见过一个身着灰色袍子的年轻男人,他身形有些佝偻。”我紧接着再问。

    “身形佝偻的年轻男人?”大叔略微思考了一下,皱起了眉。

    “没见过这样的人,身材挺拔,英姿飒爽的人见过不少。这既年轻又佝偻是实属难见啊。”

    “对了,这里曾经来过一个和你一样的人,是个男人,我记得他一身着白衣,背着一口大刀,一路披荆斩棘到了这里,连我都要被他的气势吓退三分。他继续从这里进了内围,之后便再没见过他出来。不知道这位是否符合你要询问的人。”大叔顿了顿。

    “那就不太符合了,不过还是感谢大叔相告。那我们就就此别过了,有缘再见。”我再次抱拳。

    “有缘再见!”

    我打算等待小浣熊先跟我告别,但我实在没忍住,潦草地说了一句再见,就转身启程。

    “谢谢!”我大喊了出来,扬起手作最终的告别。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大呼了几口气,朝着我返回的路前进,路始终只能是自己一个人走的。

    说起来还真让人郁闷,又要再走一遍这条道路,我也是有些见烦了。但是,我也没别的办法,要是能像梦里的他们那样直接在空中自由行走好了,再不济给我一双翅膀也是行的,我忽然还希望着能够变成一只妖怪,不过是一丝丝的想法,不作数的!

    我接下来还要去找那个曾经抓过我的人,说起来我还欠海豚的一次救命之恩,它的恩情我也是要还的,可它的状况也是生死不明,这次我能幸运地再见到它吗?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这世界的生存可真难啊,不是在自救就是在救别人的路上,整就一个大家都生活在水生火热当中,我此刻才明白守望相助来源于这样的本质。

    “小浣熊会不会跟来呢?当初就是它要跟在我身边不肯离开的,虽然我今天情绪有些过于紧张,但绝对是期望它能继续跟着我的,它会来吗?”我走得很慢,但并没有回头,我也害怕失望。我给自己了一个机会,就是等它到食人花谷。

    如果小浣熊选择不来,我就真的只能告别这段友谊了。

    可事实都是令人失望的,没想到食人花谷这么快就走到了,我这下才真的看清食人花的两个面貌,白天就是普通植物的样子,而在晚上就像是被注入了生命,能够活动,原来它们竟是以捕食为生。

    又是一股淡淡的芳香,我也是现在才能敏锐地注意到,而头一次进来就是在潜移默化中被这迷香所麻痹了神经。

    路边是我砍断的部分食人花,早已经枯黄,却是让返回的路更开阔了。

    “噶~”

    “噶~”

    天空传来巨兽的高鸣,抬头望去,是一只巨大的白鹰,盘旋在上空。我下意识地躲进了食人花丛中,本能的警觉已经融进了我的血液,我再也不似往日那个过着平静生活的女大学生了。

    它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久久没有离去,我一时间将它认成了那只我捡到的白鹰,一眼望去是真的很像,不过体型却是悬殊很大,我也不敢贸然出去,万一对方正在觅食的话我可就成为盘中餐了。

    食人花茎上带着些许毛刺,已经在我身上刮出了不少细痕。

    直到白鹰落地,我这才看清楚它确是我认识的那只白鹰,宝蓝色眼珠和棕红色喙,以及对上我眼神的熟悉感。

    来到它的身下,我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幢房子,它已经发育到这个程度了,实在让我惊讶不已。

    它将头低到我的身前,我顺势抚摸着它的喙,这喙是个有一米多长的大家伙。

    此刻我真想和它说话,但即使不能语言交流,我们之间似乎也是存在一丝心有灵犀的。

    它半展着翅,上下扑扇了几下,好像是在示意我飞翔。我试探性地爬到了它的背上,果不其然,几个展翅之后我已经被带到了崖底上空的薄雾当中,向下的视野逐渐模糊,我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再见了。

    空中飞翔的感觉是那样的自由与舒畅,若我有一双翅膀那该多好啊!

    没过多久,我们已经冲出崖口,来到了岛屿上空。这座岛非常大,不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是完全见不到它的全貌的,而我目前仅仅能鸟瞰到海岸线这一带,也就是森林的外围这一带,而内围在这样的视角看上去是一块黝黑之地,带着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

    白鹰带着我在森林上空盘旋了几周,最后落在了一处林窗空地。我没有立马下地,而是将头埋在它的羽毛里,抚摸着它的背,像摸幼崽时期的它一样。

    我知道它是自由的鹰,强大的鹰,它有它自己的天地。

    我很感谢它能来助我。

    也没多少告别,它向着自由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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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这里已经小半年,关于求生已经告一段落了。回家这两个词逐渐成为我生活的主旋律、总目标。说起来,也只有在完成了基本生存之后才会有高于生存的其他需求,比如情感需求、自我价值实现,以及丰富多彩的人生体验等等。

    我学会了简单的狩猎,也将药布琢磨透了大半,能自己制作出十来种药来。我虽然还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但比起才来的时候显然要得心应手得多。

    此前我到访过抓我那人的住所,但并没有见到他,也没有发现有关海豚的线索。抓了几个小妖怪也问不出什么,主要是它们也说不出来。

    临走时顺走了一部分他窝里的东西,对我极其重要的两样是毛皮和药瓶。现成的毛皮被我改做成了简易的上衣和短裙,主要具备蔽体和便于活动这两个功能,药瓶就刚好能够存放我就地取材所制成的药。

    岛上物资匮乏,主要是人工制品的匮乏,我过得越来越像野人的生活,虽没有茹毛饮血,但确实是风餐露宿。

    近几个月的生活十分平静,我很少做梦了,即使做了梦,醒来之后也不全然能记得。我有时候感觉比以往更开心了一些,因为能够顺应我内心过着不近人情的生活,但更多的时候是在期待那个许久没出现在我梦里的人能够再次出现。他绝对有指引我的能力,可他好像将我抛弃了似的,再也没进入到我的梦里。

    他让我去崖底却没告诉我目的,我找到了小浣熊,这让我觉得他是在帮我,可隐隐地还是觉得似乎错过了什么,他到底是想让我干什么呢?

    他为什么能够出现在我的梦里,难道他能控制梦境吗?那现在为什么不来了?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以上问题我没有一个能想通的。

    至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小浣熊,不仅仅是通往崖底的路十分难走,更是我懂得我该走我自己路。白鹰来看过我几次,我也拖它将我制作出来的药带给小浣熊和蛇叔以兑现我的承诺。

    现在我已经准备充分,打算去往蛇叔所说的人居之地—关岛。

    简易的竹筏却不简单,偌大的森林之中寻找竹子并不容易,而我偏要找竹子的原因是,我的体力只能运送得了竹子,以及竹子的排水性比较好,长时间漂浮也不会吸水变重下沉。

    在出发之前我还得再去一趟那人的窝,向那个人再借点东西,毕竟只有他那里才能找到人用的东西。

    那人的住所十分隐秘,是在一个近森林内围的极好位置,那里常年雾气缭绕,很难辨识方向,我也是去了两次才真正找到他居住的具体位置。他的窝是在一个巨大枯树的根部,枯树上部早已断裂,留下了一个透光的天窗。

    他住所内部十分整洁,物品稀少,大概也是他早已带走了吧。唯一一处略显凌乱的是他的石桌,散乱着各式各样的药瓶,就是用陶土烧制的较为精美的罐品,当然大多已经被我带走。

    我这次来的唯一目的是想来拿他的一把骨刀,这把骨刀十分笨重但整体较为精巧,大小也适宜我使用,暂且辨识不了是用什么妖怪的骨头制作而成。

    此去虽是人居之地,危险程度可能并不比这黑岛少,因为它们大多是拥有更强大灵气的妖怪,是人是妖恐难以辨识。

    我不是这里的人,更不是这里的妖怪,我没有灵气,我只是肉体凡胎,有的只是在日益曾强的体魄和稍微能用一些的脑子。

    这骨刀刀尖呈倒钩状,刀面手掌宽度,刀刃较顿,可能没办法出刃就见血,危险时刻用来保护自己已经足够。我用皮毛将骨刀全部包裹系在背上,同那一只白羽银箭捆在一起。

    “谁!”

    床底传来一阵稀疏的响动,难道是老鼠?

    我来到床前查看,确无异常。

    一会儿响动声再次传来,我趴到了床底,刚一伸手就撞到了块案板,指节隐隐作痛。接着身后的石桌开始滑动,展开了一个深入地下的洞口。一只成年土狗大小的鼠类妖怪如闪电般一窜而出,溜了出去。

    真没想到这小小的窝居然还藏有暗道,这底下能有什么呢,也只有下去查看一翻才知道。

    洞内极暗,射入洞口的光仅在几步台阶上驻足,更深的内部也是有心无力。

    如果在以前,这样的洞我是绝不敢入内的,不仅是存在什么怕蛇虫鸟兽,更是害怕这没有一丝光线的漆黑之地。

    沿着洞壁摸索着入内,我所触摸到了坚硬的岩石、粗硬的土和粗壮的树根,可以知道是这人不仅挖空了树近地面的根做窝,还向地下挖出来一个洞做暗藏,在这原本就有的岩石和老树根支撑架构起了地下的洞不塌。

    我对这洞的兴趣更加浓厚了,这会是用来藏什么或者能通向哪里呢?

    此时,我内心渐渐对这人心生了敬畏,他绝对有成年人的智慧,他不仅能驾驭带领一众的小妖怪,同时还会这般挑选设计自己的住所,我是不曾找到这样的一个位置用来做自己的庇护所。

    我并没有去想象他原本是一个什么妖怪,我丝毫不敢不把他当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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