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灯影投在眼皮上是斑斓的块状。伴随着阵痛的还有低热。昨晚的雨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停了。
好友和兄长的低语传入耳中，光是思考就已耗尽全部力气，即使如此，他也跟上了两人的谈话。
这种时候病倒……就糟糕了。
他本想去少年们的房间看看——不管从任何角度出发，他都认为佳名今晚最好和他呆在一起。他承认，其实内心隐约有个猜测，只是一直不愿意朝那个方向去想。
还是没能走出这个房间。“十二点之后禁止外出”好像一句被刻入潜意识的魔咒，没有人试图违抗这句话。
就这样到了天亮，头痛居然褪下了。
黏黏糊糊出了一身汗，精神好了不少，诸伏景光无力地把手搭上额头，这只是他无数次想要撕掉面具冲动中的其中一次。
再睁开眼时，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换上衣服出了房间，他才发现短发少年蹲在门外。
少年嘴巴微张，不知道该先说什么话，最后只是说：“小野三郎被人勒死了。”
————
诸伏景光是今天起得最晚的一个。
宫野佳名没赖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守在他的门口。“安室先生说你昨晚有点低烧，吓了我一跳，你天天锻炼的怎么比我还脆弱啊。”
女孩从地上站起，拍了拍发麻的腿：“今天早上可没早饭，你饿不饿。”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
为了缓和气氛，她又说：“要不我给你做点？你敢吃的话。”
她抬起头。
这是诸伏景光第一次有机会认真观察宫野佳名的眼睛，连瞳孔的收缩和扩张都看得清清楚楚。
像猫的眼。
他不是说眼型，是指这双眼和猫一样疏离，让人捉摸不透。他怎么会自大地以为她是个好懂的孩子，因为偏幼的外表太具欺骗性？
“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佳名？”
少年从容地面对着他：“蛇盒还在客厅桌上，摩纱一直被关着，所以她不是凶手，嗯，智周马上过来……你还想知道什么。”
不愿意说就算了。
诸伏景光步向厨房，他确实应该先吃些东西。他需要保存体力，不管今天再发生几起杀人案，那都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到底还是没敢让宫野佳名下厨，女孩靠在冰柜上，眼馋地望着锅里的玉子烧，吸了吸鼻子。
问得小野响子的同意——其实她同不同意都一样，接连死了四个亲人，小野响子的精神状态近乎崩坏，一直歇斯底里叫着这是蛇神降下的惩罚，因为祭品没有及时送去，所有人的灵魂都将被困在黄泉乡里，在黄泉河畔徘徊之类的话。
听起来还挺有感觉的，是宫野佳名喜欢的恐怖故事风格。
小野三郎的尸体被发现在自己卧室的地上。
比起小野太郎夫妇死时的安详，小野三郎的案发现场要凌乱许多，有过挣扎的痕迹，但没能发出太大动静，否则其他人会听到。
死因是勒毙，凶器套在脖子上，为家用尼龙绳。
昨天被怀疑为凶手的小野摩纱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当小野弘一去问罪时，她在门背后睡得正迷糊——蛇盒端端正正摆在桌上，昨天被人移进来后没有放回院子里。
要打开很容易，但在场应该没人愿意这么做。
“「祭品」是什么？”诸伏景光把先做好的那份切成几块，装在盘子里递给佳名，她也没吃早餐。
“小野绿啊。”宫野佳名咬着玉子烧，很自然就回答，也不问他为什么会知道祭品的事。她低头不看诸伏景光的脸，鼓起脸颊含混不清：“我也是后来才听摩纱说的，你别怪我没告诉你，谁能料到刚来就有人被杀啊，我原本还想着回镇上报警呢。”
————
“怎么了，安室先生？”名叫黑尾铁朗的少男出来找宫野佳名，路过客厅。
孤爪研磨没和他一起，那孩子总把自己关在房里。
安室透打量着桌上的蛇盒。
“这个盒子，是不是被移动过？”
他一靠近，里面的蛇好像感应到了来自人体的温度一样，搅和个不停，散发出冰冷的腥味。
细听还有沙沙的声音，这又是什么？
“嗯？是吗？”
“盒子外面还有些水渍……”安室透陷入自己的思绪，低声道：“……昨晚应该都在房间里。”
好像不是在和他说话，黑尾耸耸肩，离开了。
他听见仓库那里一阵嘈杂。
等黑尾到仓库门口时，一扇门已经开了——
准确说是倒了。
宫野佳名气定神闲地放下刚踹开门的腿，门后的小野摩纱呆呆的，棕发黏在她头上，脸上灰扑扑，抱着自己的外套，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她还打算如法炮制地开另一扇门，被小野摩纱阻止了。
“等一下，智周等下要过来，先让阿绿呆在里面安全些。”
宫野佳名点点头，对黑尾笑了一下，似乎在说：多大点事，开这门还需要钥匙？
“小野弘一没有拦着你？”
“他啊，”宫野佳名漫不经心道：“拦了，被我揍了。”
现在这一家子加起来都不够她打的。
————
小野摩纱洗了把脸，披着毯子坐在门檐上。
大伯和伯母死了有二十四小时以上，弟弟的尸体也移到了同一间房，如果再不处理，马上就要发出异味了。
如今还残存的人只有她和母父，响子姑姑，小野绿以及小野弘一。
她本以为堂兄会继续吵闹说是外来人干的，出乎她的意料，小野弘一的愤怒只持续了几秒。心情平复后，眼神依旧阴鸷，总像在算计着什么，有种莫名的兴奋。他嘴角上扬，是个很糟糕的笑。
如果说昨天他父母死时他还会伪装一下悲伤，现在他连装都懒得装了。
啊，她想吐。
音驹高中这学年英语课本词汇表的首个单词，abnormal。这一家人都处于非常态状态中，或者说变态。究竟是本来如此，还是因为某些东西的影响变成这样，她也不打算深究。也许俗世意义上的「变态」才是人本来的状态，只是蛰伏的深，遇上外界的诱因，便会爆发出来。
他们活该下地狱。如果佳名没有找过来……她没来的话，自己一定会先举起尖刀送他们下地狱的吧。哪怕代价是自己也坠入六道轮回之中。
日复一日的荒唐信仰，她以正常人的身份呆在一群狂热的教徒中，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也似乎要接受这种洗脑了。所以必须在那之前——她受不了变得和他们一样。
智周来过，假模假样地说要为死者超度，把自己关在死者的遗体旁做了法，而后和诸伏警官、小野弘一又交谈了些什么。
诸伏警官具有某种令人安心的气场，虽然在小野摩纱看来还是佳名带来的安心感更多。他也带来唯一一个稍好的消息，附近的基站修好了，他和同事取得了联系。
果然是遇上了山体滑坡，道路堵塞，正在抓紧时间疏通。
不过这件事是诸伏警官私底下说的，并没有公之于众。
小野摩纱站起身，亚麻色方格毯子拖在地上，她往前拉了拉。佳名让她没事尽量和黑尾研磨在一块，她打算去找他俩。
“摩纱小姐。”
金发男人几步上前和小野摩纱走到一起，为了区分小野家的人，他和诸伏兄弟都用名字称呼摩纱。他见女孩裹着毯子，从口袋里翻出一块夹心巧克力递给她。
“补充点热量，你昨天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吧。”
“谢谢……”
“你见到小野弘一了吗？”
“没……大家应该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吧。”棕发女孩垂眸咬住嘴唇。
初见安室透的确让人惊艳，尤其是她这种颜控高中生，但小野摩纱直觉还是不要和他单独相处比较好——佳名也是这么说的。和诸伏高明、青川希罗能带来的安全感不同，对心怀秘密的女孩来说，这种漂亮得过分的男人总让她感到危险。
虽然他并没有做什么。
安室透似乎没有发现女孩的异样情绪，依旧语气轻缓，还安慰了她几句。
尖叫声划破空气——
是个女人的声音。
“妈！”
小野摩纱即刻要冲上楼梯，却被安室拦住。
啪嗒。啪嗒。
木履摇摇晃晃从楼上下来。灰色和服的青年手里提着一把滴血的尖刀，鲜红的液体从刀尖滴落到楼梯，滚了一阶又一阶，宛如一条蜿蜒的蛇。
母亲已经遭遇不幸了吗？
接二连三的刺激让她的情绪阈限无限拔高，面对这样的场景，心中也毫无波澜，只余下深深的疲惫。怎么办，她需不需要表现出惊恐的情绪？
望着金发男人的背影，小野摩纱忽地想起，自从智周离开后，她好像没再见过青川希罗和宫野佳名。
————
连下了一天多的急雨，黄泉河里全是上游被冲下来的泥沙草木，也许还有蛇。湍流又急又猛，水成了浑浊不清的黄色。从这边到对岸足有□□米的距离，如果是正常天气，也许还能考虑考虑渡河。
青年的黑靴踏过杂草丛生的土地，死气沉沉的房屋群，保持着适当距离跟在僧衣人后面。
黑色贴身高领打底衫外套了件蓝色夹克，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上膛的□□。以青年现在身份，很少再和组织里时那样带着重狙到处跑，不方便携带是一点，上头有严格要求也是一点。
但比起其他警察，他能使用的武器种类还算灵活。
没有下雨，天却布满阴云，灰蒙蒙一片，压抑得可怕，在屋子不开灯的话里和夜里也没什么两样。这也让他不得不分心去关注草丛里的东西——他能听见蛇身鳞片在土地滑行的声音。
黑袍僧人轻车熟路避开蛇群，没有回寺里，却是步入了林子。
诸伏景光犹豫了一下，跟在后面。
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在今天解决掉。
……人不见了。
林间风过，树叶婆娑。
诸伏景光蓦然回身，枪口直指他追踪的人——
长发僧人站在离他不远处，面带微笑，而他甚至没有发现对方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真没想到青川先生还带了如此危险的东西呀。”智周用称赞的口吻嘲讽道：“我想这应该不是那位警官的枪吧。”
“不知道阁下跟着我有何贵干呢？”
黑发青年没有回答。此刻他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笔直，肾上腺素早已超过正常值，身体下意识想要后退和移开枪口，只是他的意志力不允许这么做。
他见到了，那陡然变成淡金色的明亮瞳孔，绝对不是人类能拥有的眼睛。
他忽然又听到缥缈的歌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近在耳畔，如同古代僧侣的的唱经。
伴随着黄金瞳一起出现的，还有林间一个又一个人影，面目模糊，悄无声息。是村里的其他人，原来都在这里。
他们好像没有脸，有吗？不重要，反正都是同一个表情。
诸伏景光的身体在战栗，这种场景只会出现在恐怖片和他虚幻荒诞的梦中。他倒是做过这样的梦。
可这并不是梦。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不自量力。”僧人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要是那小姑娘，我还有点兴趣。”
不……他在说谁……佳名……！
意识无可避免地朝深渊划去，普通人类在拥有龙族血统的混血种面前几乎毫无胜算。
「咻——」
短而小的利刃划破空气，速度极快，黑袍僧人来不及躲避，从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谁！”
“大叔，经文到骨灰盒里再念也不迟，刚还不是在念叨我吗，怎么我一来你就翻脸了？”
好友和兄长的低语传入耳中，光是思考就已耗尽全部力气，即使如此，他也跟上了两人的谈话。
这种时候病倒……就糟糕了。
他本想去少年们的房间看看——不管从任何角度出发，他都认为佳名今晚最好和他呆在一起。他承认，其实内心隐约有个猜测，只是一直不愿意朝那个方向去想。
还是没能走出这个房间。“十二点之后禁止外出”好像一句被刻入潜意识的魔咒，没有人试图违抗这句话。
就这样到了天亮，头痛居然褪下了。
黏黏糊糊出了一身汗，精神好了不少，诸伏景光无力地把手搭上额头，这只是他无数次想要撕掉面具冲动中的其中一次。
再睁开眼时，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换上衣服出了房间，他才发现短发少年蹲在门外。
少年嘴巴微张，不知道该先说什么话，最后只是说：“小野三郎被人勒死了。”
————
诸伏景光是今天起得最晚的一个。
宫野佳名没赖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守在他的门口。“安室先生说你昨晚有点低烧，吓了我一跳，你天天锻炼的怎么比我还脆弱啊。”
女孩从地上站起，拍了拍发麻的腿：“今天早上可没早饭，你饿不饿。”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
为了缓和气氛，她又说：“要不我给你做点？你敢吃的话。”
她抬起头。
这是诸伏景光第一次有机会认真观察宫野佳名的眼睛，连瞳孔的收缩和扩张都看得清清楚楚。
像猫的眼。
他不是说眼型，是指这双眼和猫一样疏离，让人捉摸不透。他怎么会自大地以为她是个好懂的孩子，因为偏幼的外表太具欺骗性？
“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佳名？”
少年从容地面对着他：“蛇盒还在客厅桌上，摩纱一直被关着，所以她不是凶手，嗯，智周马上过来……你还想知道什么。”
不愿意说就算了。
诸伏景光步向厨房，他确实应该先吃些东西。他需要保存体力，不管今天再发生几起杀人案，那都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到底还是没敢让宫野佳名下厨，女孩靠在冰柜上，眼馋地望着锅里的玉子烧，吸了吸鼻子。
问得小野响子的同意——其实她同不同意都一样，接连死了四个亲人，小野响子的精神状态近乎崩坏，一直歇斯底里叫着这是蛇神降下的惩罚，因为祭品没有及时送去，所有人的灵魂都将被困在黄泉乡里，在黄泉河畔徘徊之类的话。
听起来还挺有感觉的，是宫野佳名喜欢的恐怖故事风格。
小野三郎的尸体被发现在自己卧室的地上。
比起小野太郎夫妇死时的安详，小野三郎的案发现场要凌乱许多，有过挣扎的痕迹，但没能发出太大动静，否则其他人会听到。
死因是勒毙，凶器套在脖子上，为家用尼龙绳。
昨天被怀疑为凶手的小野摩纱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当小野弘一去问罪时，她在门背后睡得正迷糊——蛇盒端端正正摆在桌上，昨天被人移进来后没有放回院子里。
要打开很容易，但在场应该没人愿意这么做。
“「祭品」是什么？”诸伏景光把先做好的那份切成几块，装在盘子里递给佳名，她也没吃早餐。
“小野绿啊。”宫野佳名咬着玉子烧，很自然就回答，也不问他为什么会知道祭品的事。她低头不看诸伏景光的脸，鼓起脸颊含混不清：“我也是后来才听摩纱说的，你别怪我没告诉你，谁能料到刚来就有人被杀啊，我原本还想着回镇上报警呢。”
————
“怎么了，安室先生？”名叫黑尾铁朗的少男出来找宫野佳名，路过客厅。
孤爪研磨没和他一起，那孩子总把自己关在房里。
安室透打量着桌上的蛇盒。
“这个盒子，是不是被移动过？”
他一靠近，里面的蛇好像感应到了来自人体的温度一样，搅和个不停，散发出冰冷的腥味。
细听还有沙沙的声音，这又是什么？
“嗯？是吗？”
“盒子外面还有些水渍……”安室透陷入自己的思绪，低声道：“……昨晚应该都在房间里。”
好像不是在和他说话，黑尾耸耸肩，离开了。
他听见仓库那里一阵嘈杂。
等黑尾到仓库门口时，一扇门已经开了——
准确说是倒了。
宫野佳名气定神闲地放下刚踹开门的腿，门后的小野摩纱呆呆的，棕发黏在她头上，脸上灰扑扑，抱着自己的外套，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她还打算如法炮制地开另一扇门，被小野摩纱阻止了。
“等一下，智周等下要过来，先让阿绿呆在里面安全些。”
宫野佳名点点头，对黑尾笑了一下，似乎在说：多大点事，开这门还需要钥匙？
“小野弘一没有拦着你？”
“他啊，”宫野佳名漫不经心道：“拦了，被我揍了。”
现在这一家子加起来都不够她打的。
————
小野摩纱洗了把脸，披着毯子坐在门檐上。
大伯和伯母死了有二十四小时以上，弟弟的尸体也移到了同一间房，如果再不处理，马上就要发出异味了。
如今还残存的人只有她和母父，响子姑姑，小野绿以及小野弘一。
她本以为堂兄会继续吵闹说是外来人干的，出乎她的意料，小野弘一的愤怒只持续了几秒。心情平复后，眼神依旧阴鸷，总像在算计着什么，有种莫名的兴奋。他嘴角上扬，是个很糟糕的笑。
如果说昨天他父母死时他还会伪装一下悲伤，现在他连装都懒得装了。
啊，她想吐。
音驹高中这学年英语课本词汇表的首个单词，abnormal。这一家人都处于非常态状态中，或者说变态。究竟是本来如此，还是因为某些东西的影响变成这样，她也不打算深究。也许俗世意义上的「变态」才是人本来的状态，只是蛰伏的深，遇上外界的诱因，便会爆发出来。
他们活该下地狱。如果佳名没有找过来……她没来的话，自己一定会先举起尖刀送他们下地狱的吧。哪怕代价是自己也坠入六道轮回之中。
日复一日的荒唐信仰，她以正常人的身份呆在一群狂热的教徒中，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也似乎要接受这种洗脑了。所以必须在那之前——她受不了变得和他们一样。
智周来过，假模假样地说要为死者超度，把自己关在死者的遗体旁做了法，而后和诸伏警官、小野弘一又交谈了些什么。
诸伏警官具有某种令人安心的气场，虽然在小野摩纱看来还是佳名带来的安心感更多。他也带来唯一一个稍好的消息，附近的基站修好了，他和同事取得了联系。
果然是遇上了山体滑坡，道路堵塞，正在抓紧时间疏通。
不过这件事是诸伏警官私底下说的，并没有公之于众。
小野摩纱站起身，亚麻色方格毯子拖在地上，她往前拉了拉。佳名让她没事尽量和黑尾研磨在一块，她打算去找他俩。
“摩纱小姐。”
金发男人几步上前和小野摩纱走到一起，为了区分小野家的人，他和诸伏兄弟都用名字称呼摩纱。他见女孩裹着毯子，从口袋里翻出一块夹心巧克力递给她。
“补充点热量，你昨天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吧。”
“谢谢……”
“你见到小野弘一了吗？”
“没……大家应该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吧。”棕发女孩垂眸咬住嘴唇。
初见安室透的确让人惊艳，尤其是她这种颜控高中生，但小野摩纱直觉还是不要和他单独相处比较好——佳名也是这么说的。和诸伏高明、青川希罗能带来的安全感不同，对心怀秘密的女孩来说，这种漂亮得过分的男人总让她感到危险。
虽然他并没有做什么。
安室透似乎没有发现女孩的异样情绪，依旧语气轻缓，还安慰了她几句。
尖叫声划破空气——
是个女人的声音。
“妈！”
小野摩纱即刻要冲上楼梯，却被安室拦住。
啪嗒。啪嗒。
木履摇摇晃晃从楼上下来。灰色和服的青年手里提着一把滴血的尖刀，鲜红的液体从刀尖滴落到楼梯，滚了一阶又一阶，宛如一条蜿蜒的蛇。
母亲已经遭遇不幸了吗？
接二连三的刺激让她的情绪阈限无限拔高，面对这样的场景，心中也毫无波澜，只余下深深的疲惫。怎么办，她需不需要表现出惊恐的情绪？
望着金发男人的背影，小野摩纱忽地想起，自从智周离开后，她好像没再见过青川希罗和宫野佳名。
————
连下了一天多的急雨，黄泉河里全是上游被冲下来的泥沙草木，也许还有蛇。湍流又急又猛，水成了浑浊不清的黄色。从这边到对岸足有□□米的距离，如果是正常天气，也许还能考虑考虑渡河。
青年的黑靴踏过杂草丛生的土地，死气沉沉的房屋群，保持着适当距离跟在僧衣人后面。
黑色贴身高领打底衫外套了件蓝色夹克，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上膛的□□。以青年现在身份，很少再和组织里时那样带着重狙到处跑，不方便携带是一点，上头有严格要求也是一点。
但比起其他警察，他能使用的武器种类还算灵活。
没有下雨，天却布满阴云，灰蒙蒙一片，压抑得可怕，在屋子不开灯的话里和夜里也没什么两样。这也让他不得不分心去关注草丛里的东西——他能听见蛇身鳞片在土地滑行的声音。
黑袍僧人轻车熟路避开蛇群，没有回寺里，却是步入了林子。
诸伏景光犹豫了一下，跟在后面。
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在今天解决掉。
……人不见了。
林间风过，树叶婆娑。
诸伏景光蓦然回身，枪口直指他追踪的人——
长发僧人站在离他不远处，面带微笑，而他甚至没有发现对方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真没想到青川先生还带了如此危险的东西呀。”智周用称赞的口吻嘲讽道：“我想这应该不是那位警官的枪吧。”
“不知道阁下跟着我有何贵干呢？”
黑发青年没有回答。此刻他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笔直，肾上腺素早已超过正常值，身体下意识想要后退和移开枪口，只是他的意志力不允许这么做。
他见到了，那陡然变成淡金色的明亮瞳孔，绝对不是人类能拥有的眼睛。
他忽然又听到缥缈的歌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近在耳畔，如同古代僧侣的的唱经。
伴随着黄金瞳一起出现的，还有林间一个又一个人影，面目模糊，悄无声息。是村里的其他人，原来都在这里。
他们好像没有脸，有吗？不重要，反正都是同一个表情。
诸伏景光的身体在战栗，这种场景只会出现在恐怖片和他虚幻荒诞的梦中。他倒是做过这样的梦。
可这并不是梦。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不自量力。”僧人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要是那小姑娘，我还有点兴趣。”
不……他在说谁……佳名……！
意识无可避免地朝深渊划去，普通人类在拥有龙族血统的混血种面前几乎毫无胜算。
「咻——」
短而小的利刃划破空气，速度极快，黑袍僧人来不及躲避，从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谁！”
“大叔，经文到骨灰盒里再念也不迟，刚还不是在念叨我吗，怎么我一来你就翻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