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柳嬄眸不时去找大嫂杨氏学琴。

    杨氏看着身体弱,但也是弹得一手好琴,听得柳嬄眸如痴如醉。

    这么过了几天,柳嬄眸琴没学多少,曲子倒是听得多了。

    而杨氏因为柳嬄眸经常来看她,还说笑逗她开心,心情越来越好,而身体也有所好转了。

    就是贾彩不大满意:这几日他下值归家后,杨氏说的多是关于柳嬄眸,连他都受了不少冷落。妻子那表情,活像是他俩多了一个姓柳的女儿一般。

    不过,鉴于此事中只有贾彩一人受伤,杨氏和柳嬄眸决定愉快地当作不知道。

    一日,柳嬄眸照例在杨氏院子里听她弹曲子。

    杨氏这个老师并不严厉,相反,她很温柔。也不强求柳嬄眸学多少——所以柳嬄眸经常会先一通能让人找不着北的彩虹屁吹得杨氏天上有地上无,然后——杨氏自己弹琴给柳嬄眸听。

    杨氏弹完一首,问:“潸儿可还有想听的?”

    柳嬄眸这时候才想起来贾诩之前弹过的曲子,赶忙问她:“我曾在一处听过一曲,婉转曼妙,辗转悱恻,不知大嫂可曾听过,还请大嫂为我操琴。”

    杨氏想了想:“我学琴二十年,自觉听过的曲也是不可尽数,你只管唱一段,我听听看就是了。”

    柳嬄眸一边回忆着贾诩是如何弹的,一边哼着曲调。

    杨氏依着她的音,缓缓弹了一段:“可是这首?”

    柳嬄眸一听,眼前一亮:“正是!”

    杨氏犹豫道:“你真的要知道此曲之名吗?”

    柳嬄眸疑惑,但还是肯定道:“是呀,为此,我可还是跟人打了个赌。”

    杨氏蹙眉,有些凝重:“跟谁打的赌?”

    柳嬄眸心中警觉,口中道:“跟我兄长。”

    那倒还罢了。杨氏不易觉察地松了口气:“此曲名为《凤求凰》,乃西京①司马长卿为求卓文君所作,素来是叙说男女之情的。”

    原来是情歌。

    柳嬄眸感觉自己的脸在迅速升温。

    她故作镇定,颇有深意道:“哦,是吗?那我下次回家可少不得捉弄一下他了。”

    “捉弄谁啊?”

    杨氏和柳嬄眸一齐望向院门,便看到贾彩贾诩兄弟俩联袂而来。

    二人赶忙起身,相互见过礼后,杨氏才道:“夫君,今日下值这么早?”

    其实她更想问怎么贾诩也来了,但是看着一旁装老实的柳嬄眸,杨氏自己心中也有数了。

    要说起来,贾彩贾诩兄弟俩一起来倒也不是巧合。

    贾彩本就对自己的在媳妇那的地位下降感到不满,今日碰巧下值得早,他就到贾诩书房里把人揪出来。

    谁的媳妇,谁带回去自己管着!

    贾诩对于自家大哥这么大个人还搞迁怒这一套很无语,不过长兄如父,他也不反抗。贾诩更多的是好奇,好奇柳嬄眸到底怎么哄的大嫂,哄得她都顾不上兄长了。

    没想到,在院外就听到她俩说话了。

    跟柳恒打赌……亏她编得出这个理由。

    柳嬄眸悄悄地往贾诩那边靠了靠。

    贾诩有心想挫挫她的气焰,但眼下的确不是什么好时机:“兄长忙碌,又刚归家,我们就不叨扰了。”

    贾诩夫妇二人告辞,杨氏见贾彩毫无挽留之意,无奈出声:“我送送你们。”

    贾诩淡笑:“不必劳动大嫂了,我们自己回去便是。”

    最后杨氏硬是把他俩送到了门口。

    回去的路上,柳嬄眸突然说:“我知道曲名了。”

    贾诩心中猛的一跳,正预备着她会有什么促狭的话,只听她又说:

    “所以,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了。”

    贾诩:“……”

    他有些头疼:“不会你最近往大嫂她们那里跑,就是为这个赌约吧?”

    “对啊!”柳嬄眸比他快了一步,理直气壮道。

    多难得的机会啊!能骗到贾诩一个要求,就是哄杨氏开心又有什么难的?

    贾诩:“……”

    他长长一叹:让柳嬄眸开窍真是比登天还难啊。

    谁料,趁他不注意,柳嬄眸此时倏然转身,在他侧脸处亲了一口。

    这一下来得太猝不及防,他的耳根迅速红了,贾诩正打算把人揪回来,可柳嬄眸身形一动,已然跑远了。

    当然,柳嬄眸就是跑再远也不过是回他们二房的院子里,她进了院门,眼珠一转,躲到了院门后,并示意守在门口的婆子不许出声。

    “二爷安。”

    贾诩刚要进院门,就见门口突然探出一个脑袋。

    他脚步一顿。

    始作俑者还笑嘻嘻的:“有没有被吓到啊~”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

    正好人也在这,他也懒得再费功夫了,不费吹灰之力,贾诩就把人提溜着抱起来,回了屋:“你最近似乎是越来越猖狂了,竟敢三番四次地捉弄我。”

    话虽如此,语气里却没什么责怪的意思。

    柳嬄眸懒洋洋地赖在他身上,闻言道:“这日子很无聊啊,镇日不是和母亲说话就是和嫂嫂说话,我们都已经聊到了冬日要穿的衣服料子了。我总得自己找点乐子吧?”

    贾诩不意听到了她的想法,沉思片刻:“所以,你想到的乐子就是在我身上找乐子?”

    柳嬄眸的脸上就差写着“理当如此”。

    “如今的日子又不比以前,拘在家里哪也去不了。以前闯……呃,想去哪去哪,能消遣时间的法子很多。”柳嬄眸差点咬到舌头:好险,还好没把前世闯荡江湖的事给抖了出来。

    可她及时止损却不代表贾诩没听清,再有之前高平初见,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比如打山匪?”

    柳嬄眸:“……”

    柳嬄眸一本正经道:“那是维护高平安定。”

    话是这么说,但不知为何,从柳嬄眸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说不出来的奇怪。

    柳嬄眸自己却不无感伤地想到了前世游历四方的日子:随名士吴道子学画,跟大家在长安挤着看公孙大娘的剑舞,欣赏贵妃的霓裳羽衣曲,有时候行走江湖,路见不平,还能拔刀相助……现在想想,那是何其快意的日子。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人已经进了卧房,贾诩把她放到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在想什么?”

    柳嬄眸回过神,看向贾诩的眼神有些迷茫:“没什么。”

    “可你的眼神却仿佛在看很远以外的地方。”

    “你的心不在此。”

    屋中的空气仿佛在此时停止流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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