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乔以南未能见到。

    -

    高二寒暑假开始,相关部门就会开始带领有意愿的合格学生,到航空大学进行飞行集合训练,通过训练者,即有机会获得进入相关专业的优势。

    只是据说训练极为严苛,一切几乎以正规训练模式进行,能通过的学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又因为某种原因,乔以南才会格外佩服路北倾的毅力。

    是真的有在为之不懈奋斗着。

    可哪怕是这样一个积极向上的人,也会有失意落寞的时刻。

    就比方说某个试训结束后匆匆赶回学校的夜晚,路北倾曾一个人,在教室外的长廊,仰头看着什么。

    乔以南依稀记得,那个夜晚,顺着男生的视线望去,能看到飞机拉线越过星星和云层,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记。

    那时路北倾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或许是课程日也会偶尔被叫去训练的原因,加上学业繁重,高中生的身体哪儿吃得消。

    乔以南悄然走出。那个时间段已是高二下的新学期,她也好像已经没那么容易惶恐,有在学着好好长大,迎接着17岁的到来。

    “心情不好吗?”乔以南同他并排站着,却也只敢隔段距离,“因为训练的事?”

    路北倾愣了一秒。似乎她找错了位置,又或是没想到她会走过来,但很快就笑了,笑的意味深长。

    乔以南并不理解。

    虽不会太主动随便搭话,可她的问题,路北倾总是有问必答,轻声回:“算是吧。”

    还真是因为训练。乔以南想。

    既然她猜到,那总应该做点什么。

    “很困难吗?”乔以南继续,说了平常她一整天都不会说到的字数,“你、或许可以试着说出来,心情可能会好一点。”

    “好啊,”路北倾没让她的话掉在地上,轻轻长舒一声,左手隔着袖管,反复摩挲着自己的右手小臂,笑的意味深长,“也不算困难……就是在想,我到底,能不能称得上尽职。”

    天空之中,一闪一闪的航空灯,平稳又安静的跳跃。

    尽职这两个字,对年轻的学生来讲,显得有些陌生。

    可乔以南总觉得,用在此刻的路北倾身上,也并不算违和。

    但为什么呢,那么努力自律的人,还会变得这么沮丧。

    “不要这么觉得,”乔以南低下头,一股脑吐出想说的话,“你的努力我……我们都看在眼里,以后,你一定会成为很优秀的人的,在你想从事的领域。”

    夜晚寂静,楼道叽叽喳喳。

    乔以南却感觉,周遭的一切,至少他们两个范围中央,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应该也没过太久。

    路北倾发出一声叹息,包含着对未知的不确定:

    “也许是吧。”

    -

    一定是的。

    乔以南笃定。

    你会非常优秀,唯一遗憾的,或许是我再没见过你。

    但那大概,只是我一个人的遗憾。

    -

    对上了,这不就对上了嘛。

    乔以南愈发觉得,自己是块手表。

    小天才牌的。

    毕竟是另一个时空的路北倾说的,她借用过来,可不能算抢台词吧。

    等等,该不会是因为之前的她没见到过,所以才会在造化弄人的时空当中,彻底清除这份念想?

    乔以南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崭新的思路。

    现在的路北倾没有做飞行员的想法,不会报名参加,自然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更不会让她有了遐想。

    一个都没有从事念头的人,大抵也不会动穿工作服好不好看的想法。

    顶多……多助长一点这小屁孩的自恋之风,但也无关紧要。

    想到这个一举多得的好办法,乔以南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不过她知道原因,这笑算理所当然。

    可在不明事情真相的吃瓜群众眼里——

    一个校服着装的妙龄少女,眯眯眼盯着眼前高大的花季少男,显得她脸上挂着的笑容……愈发猥琐。

    ……

    “就是你这刘海太长,不过关,回头剪短点更合适。”乔以南随意提着意见。

    记忆里路北倾的发型一贯清爽,像有某种特定的习惯,但平心而论,现在这种快要挡住眼睛的长度,好像更符合乔以南对青春期青少年的印象。

    嘿;-)

    路北倾一脸呆,女生笑容灿烂,随风而动的马尾辫发烧,活泼灵动,看着是幅再美好不过的画面。

    可……

    路北倾默默伸出双臂交叉护在了自己胸前。

    虽然穿了衣服,但总感觉凉嗖嗖的。

    什么眼神啊喂!

    “哈哈哈——”

    乔以南正嘚瑟着,唐明哲他们几个反而笑出了声:“乔以南,你可以啊。”

    乔以南:“?”

    “挑逗,绝对是挑逗,”陈澍笑得最欢,“老路,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

    苏芷也睁圆了眼,但没说话。

    乔以南心想这才对吗,总得有个正常思维的年轻人——

    结果苏芷默默给她输了个大拇指。

    ……这哪是没说话,分明是惊讶到说不出话。

    乔以南懵了。

    这几位小朋友,该不会是把她刚才的行为,看做成了一种新型的逗弄了吧?

    她演技有这么拙劣吗?

    既然他们这个想法,那路北倾本人……

    乔以南像上了发条的齿轮扭动脖颈看过去。

    少年没太大表情,但举起的双手,乃至脖颈的附近慢慢透出的红。

    还是年轻,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才会容易被三两句扰了心思。

    路北倾甚至真仔细看了下那套平板衣服模型:他穿……会好看——

    靠,他在想什么?路北倾摇了摇脑袋使自己清醒。

    问问题的可是他,怎么反倒好像被人抢了主导权一样。

    况且有什么好质疑的。

    他,路某人,行走的衣服架子,绝对,穿什么都好看。

    :D

    “卧槽,看看看看,”陈澍指着路北倾脖子,“老路脸红了,纯情男高啊兄弟!”

    正是好面子的年纪,路北倾这会儿又正敏感着,任何词汇到他耳朵里都得经过个至少两三遍的过滤,听不得一点起哄。

    “……谁脸红了,”路北倾说着去抢陈澍手里的可乐,试图让他闭嘴,“可乐给我。”

    纯情?指路北倾?不同的关注点。

    乔以南点头又摇头。

    陈澍自知理亏,赶紧跑掉捍卫自己的可乐拥有权。

    唐明哲落了单,赶紧跟上:“抢什么可乐,他捡的你也要?”

    ……

    三个活宝。

    一眨眼的功夫,前一秒还站在面前的几个男生通通跑远。

    男生斗嘴打闹的声音渐远。

    看的也差不多了,乔以南和苏芷慢悠悠回教室,憋了一阵的后者终于放开,笑的合不拢嘴:“哈哈,乔儿,逗路北倾的人可真不多,厉害厉害。”

    乔以南:“……”

    这事不提也罢。

    ……

    捏紧的小卡放在掌心,乔以南理了理边缘,小心翼翼把卡片放进口袋。

    这一幕,又恰好被苏芷注意到了。

    对一张教师的小卡片,都这么珍视。

    苏芷好奇,如实提出刚问过他人的问题:“刚没来得及问。”

    “想问什么?”乔以南说,“知无不言。”

    “你为什么,想做老师啊?”

    问题一出,乔以南愣了愣,万幸的是没踩空楼梯。

    上下级台阶的位置,被定格的不同瞬间。

    原因?

    是之前的,还是现在的?

    “可能是因为……”乔以南仍认真答,轻笑道,“喜欢吧。”

    但是还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

    期中成绩和月考一样,一科科出分,最后放到一起统一汇总出排名。

    大课间的时候,各科课代表都去了办公室取批好的答题纸下发。

    “路北倾,你的。”李欣怡把卷子递过去,但路北倾今天一反常态,没去打球也没去小卖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个人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看数学试卷上的题目。

    李欣怡喊了两遍人也没反应,她就干脆直接把卷子放在他桌角上去发下一张。这一举动下来,路北倾终于发现有人喊他,看了眼卷子:“啊,谢。”

    然后继续全神贯注。

    ……

    新学期开始也有两个月了,大家也都渐渐知道,路北倾大概是因为经历了某些事情有了变化,但也只是看着不学习,实际上脑子不差,或许有些时候动点省事的歪脑筋,但只要是他觉得重要的,该完成的也都会完成。

    “乔以南……给,”李欣怡按名字先后下发,忍不住夸乔以南的数学成绩,“乔儿,你数学真的好好哎,不止正确率高,涂改都没有几处。”

    “还、好吧。”要是以前的乔以南这么回肯定是因为害羞加不好意思,但这会儿完全是在公平层面上回的。

    比原本的同学多在围绕着这个领域待了将近十年,再不占点优势简直是对她从未来残酷内卷中才能获得稳定工作的水平的质疑。

    乔以南暂时想到这里,伸手接卷子:“谢——”

    既是感谢李欣怡对自己的夸奖,二来是回应递卷子这一行为——

    “借我。”路北倾在试卷介于两人之间时飞速抽走。

    乔以南:“……”

    “哎你——”李欣怡想抢回来,被乔以南拦下,小声说:“没事,借他吧。”

    前者撇撇嘴,也没再说什么。

    乔以南已经习惯的差不多了,这不是路北倾第一次拿她的卷子了,她十分理解,青春期嘛好面子,不好意思问其他同学问题,不想让别人发觉自己的弱点。

    但敢借用老师互帮互助的名义光明正大参考同学的卷子。

    ……

    李欣怡发卷子发去了别处,乔以南瞧了眼路北倾,倒是发觉出了他的异常。不过也在她的记忆之中,这人思考问题的时候,一直都是这种专注的表情。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上课讲到导数最后一问时,再加上又是他休假那一周落下的知识点,路北倾听的就有点不太清楚,模棱两可的感觉。

    乔以南以前兴许不懂,但在授课过之后,也大致把学生总结归类为了几个类型。路北倾这种之前写解答过程的时候养成了尽可能简略的习惯,现在想要改正,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变的事,说不准还会因为觉得正规步骤繁琐,陷入存在是否合理的纠结。

    就比方说……

    乔以南注意到了路北倾接下来的动作。

    上高中后有一部分同学基本上告别了笔袋,都是几根碳素笔一把比心,随便找个书包上的小兜一塞,随用随拿。路北倾也一样,在右手还拿着笔的情况下,左手已经背到身后去侧兜掏来掏去。

    ?这是在找什么?

    乔以南不解,安静看他的动作,男生继续翻找,突然动作停住,似是找到了想要的,果不其然,从兜里掏出了一块……

    橡皮?

    乔以南:“?”

    他用的不是碳素笔吗?找橡皮干什么?

    年轻人的心思,不好猜。

    路北倾把橡皮拿出来,但没有用,反而是把橡皮从尾端推出,把橡皮本身和外套分开放,只拿前者。橡皮内侧并不是一尘不染的白,反而更像早就用词写过一样,再长方形占比面积最大的两面画下了“X”和“O”。

    这是……乔以南隐约意识到什么。

    随后路北倾把橡皮腾空抛起,掉落的橡皮在桌上弹了个来回,最后停在了“X”。路北倾听天由命,非常决绝,点点头划掉了自己犹豫不决的步骤。

    “因为f导等于……”路北倾接着写,旁边便响起声轻笑。

    乔以南实在没忍住。

    硬币不一定带在身上,但一定带在身上的橡皮派上了此时的用场。

    倒是真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地嘲笑吧?”路北倾转过头,脸上打着对题目的疑问。

    一天天的,怎么总被个女生逗着玩。

    O^O

    乔以南赶紧抿唇压下笑意,生怕自己的笑打击到年轻人脆弱的小心灵,忙眨了眨眼摇头:“没有。”

    毕竟按路北倾现在的性格,说不定睚眦必报将愤怒之手转移到她可怜的卷子上。

    路北倾起身,“啪”一下把卷子和笔放在了她桌上,紧接着挪动椅子的声音响起。

    ?

    完了完了,好的不灵坏的灵,该来的总是要来——

    却是路北倾坐到了她旁边,不服输的语气搭配着最服软的话:

    “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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