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镜头浅浅微笑的女生,和只露出眉眼、却不是看向镜头的男生。

    恰好的一刻,被镜头永远定格。

    “哎,都收一下啊,曹主任回来了!”唐明哲一声通风报信,手收拿着手机的纷纷往身上藏,同学们一哄而散。

    四下转身散去的同学,乔以南连照片怎样都来不及查看,心虚跟着把手机藏好,却不主要是畏惧老师。

    唯独不想,被其他人看到。

    想要悄悄护好,来之不易的宝藏。

    拿个手机而已,怎么这么容易吓到。

    路北倾看着女生受惊一般的背影,心尖颤了一下。

    确实,很可爱。

    乔以南垂下头,口袋里的手紧握手机温度,又一次转回头看。

    路北倾赶紧回到自己最原始的动作。在前者眼中,他只是梦呓般动了动,然后很快平静。

    而臂弯里看不见的地方,少年唇角勾起,迟迟没有消下。

    -

    试训时间定在本周六,算上一头一尾的周六日,为期共23天。

    乔以南当然记得这件事。当时那段日子每天转头都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桌椅,一天天数着日子,听唐明哲和陈澍偶尔聊起路北倾的现状,已是她能了解到的全部。

    毕竟高中课程繁重,连他们都很少交流。

    那时的乔以南,没有足够的勇气,也不知道能以怎样的角色,做出任何关心的表现。

    胆小,怯懦。

    只能由衷希望,他会越来越好。

    不过整个试训过程应该还算圆满。路北倾顺利通过了各项训练,在从航大回来后的当天晚上,便赶回了学校上晚自习,当天还被大家伙打趣“平常也没见你学习这么积极”。

    而原本提前到学校上晚自习的乔以南去了办公室问上周月考的错题,从别班同学的窃窃私语中听到了路北倾回来,问完便加快步伐回了班。

    恰巧错过,但仍会重新遇见。

    楼梯口的拐角与教室长廊隔着距离,人来人往浸润在夜色当中,又被白炽灯光朦胧了阴影。可乔以南却能透过种种,清楚看到,从班级后门走出来的男生。

    路北倾似乎刚同学说完话,一个人出来走廊呼吸新鲜空气,像在等待着什么来临。男生训练过的身姿更显高挑,独立在人群之中,明明和大家穿着同样的校服,却那么格格不入。

    现在的乔以南知道原因,可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只觉得路北倾分外落寞,看上去心事重重,当然不是好的。

    许久未见的惦念,包含悸动。乔以南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停下的脚步再次,缓缓向前。

    很不想看到,这个人露出任何无力的表情。

    一点,都不像他。

    就觉得,他应该是耀眼的。

    乔以南走过去,和他朝同一方向站,语气自然搭话。

    实际上,心已经砰砰跳个不停:

    “心情不好吗?”

    -

    “咚——”

    一个纸团丢到了乔以南桌上。

    一中高一高二双休,周日晚自习照常。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乔以南聚精会神做着作业,前半段还好,只是来自左侧的闪亮视线,试图用眼神表述一切。

    ……奈何前者似乎淡定得很,愣是一眼都没看回来过。

    后半段那人便彻底忍不住那颗澎湃的心,扯下张作业纸团成了球。

    乔以南摊开那张记不清被揉皱了几次的可怜纸条,在看到新的文字后差点没藏住神情避闪,赶紧龙飞凤舞划了几笔,丢了回去。

    纸团在桌上滚了两下,路北倾兴冲冲抓住赶紧打开,想看她的下一句回——

    「不!行!!!」

    哈?

    路北倾挺直的背瞬间耷拉了下去。

    N:「今天放学一起走呗。」(期待/征求同意)

    S:「不顺路」(冷漠.jpg)

    N:「破例一次,我明天就出发了,一个月嘞」(装可怜)

    S:「是23天」(不吃这套)

    N:「……」

    S:「……」

    就这样僵持了几个回合。

    小路方做出妥协。

    N:「那这段时间,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N:「偶尔,偶尔。」(怕被拒绝/特地强调)

    淦。

    母胎solo的无经验·装冷淡型·乔以南哪儿还坐得住。

    遭不住呦~这是什么小情侣发言。

    光是被盯她就已经强撑着才没表现出来,连回应一个视线都不敢联想心情,如果再加上打电话——

    于是连原本工整的字体都豪放起来。

    ……

    路北倾想再挣扎一下,但看乔以南这种即刻恢复学习的“清醒”状态,决定还是先不打扰她了。

    桌上的作业卷子做了大半,过程也已经养成了规规矩矩“因为所以”有理有据的解题模板,也不再需要旁边那人的帮助。于是仅有的实物寄托,就只剩下了手里的小纸团。

    双休前的最后一节课,大家学习的兴致都不高,有的甚至早早收拾好书包等待下课铃响。

    路北倾写完这张卷子,看时间快到下课的时候,反正写不完其他的了,干脆也直接放下了笔。

    明天一早出发,全程在航大基地进行,不可出校,他得好好想想具体要带什么东西……作业和练习册?虽然高强度训练回寝后也不一定会看,但万一呢。

    于是路北倾弯腰往桌洞里翻找,平常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感觉……桌洞乱糟糟的。

    人一走大半个月,桌子这么乱下去,不太合适。

    受寒假习惯了的偏军事化训练的影响,把练习册找出来后,路北倾又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没用的草稿纸和团皱了的……上学期卷子?

    一会儿打包直接带出去丢掉吧。

    路北倾这样想,顺手抓起桌角的纸团想要跟其他东西塞在一起:“还有这……”

    这个……不太一样。

    路北倾把纸张摊平,重新看起上面的文字内容,那双凌厉的眼睛便轻易柔和下来。

    每一句字迹愈发张扬的拒绝,又好像都合情合理。

    “一点面子都不给。”路北倾小声嘟囔,无声看过去。

    女生笔尖颤动,可马上就回到正常。

    不逗她了。

    路北倾笑,装作抱怨,手却诚实着把纸铺平叠好,珍视着放进口袋。

    不过……

    他是跟大家说过出发时间,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只笼统说了个“月底”。

    「是23天」

    三个整周加周六日两天,也的确是23天。

    路北倾想着,指尖无意抵上了折起纸张的边缘,刺痛感短暂产生。

    “啧……”

    她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推倒的?

    有点准啊。

    还是……特地去官网看的时间?

    想想这个的可能性大一点。

    可这就……咦?

    路北倾偷瞄旁边。

    什么嘛,明明就很关心他,但是不愿意说。

    “铃——”

    下课铃响,放学了。

    路北倾窃喜。可这样一来,更舍不得了——

    “傻笑什么呢?”唐明哲敲响他的桌子,“打不打游戏,一起去?”

    ?

    路北倾定睛,旁边女生不知什么时候收拾好的东西,这会儿已经出了门。

    游?戏?

    “……哦,”路北倾得到点拨,把书一股脑塞进包里,拍唐明哲的肩,“谢了兄弟。”

    “这算什……”唐明哲表示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紧跟着路北倾顺着后门跑了出去。

    只是,没等他。

    ……

    唐明哲:“?”

    他刚说的是“一起”吧?

    “起”呢!!!

    -

    乔以南在自己装不下去之前出了教室。

    出门时太阳还没下山,三月初的气温逐渐回暖,校园两旁的银杏有了冒芽的趋势,是春的显著特征,一片生机盎然。

    川禾难得不下雨的好天气,也是最放松的周五傍晚,她却有一点点失落。

    23天……说长要比十年短得多,说短,好像也没那么短。

    以前藏着掖着,但知道路北倾要去集训前还敢偷偷看上一眼留作纪念,现在倒是把以前没敢说地说了,可却更不敢去看了。

    大概还是因为,尚未适应的变化吧。

    比如说自己虽年龄经历改变的心境,再比如是,男生视线的不同。

    是少年灼热,毫不掩藏自己的心思;而过去碰到的经历过一切未来的路北倾,因为知道既定的事实,所以产生克制。

    和现在的她一样。

    乔以南从嘴角挤出一声笑,却并不是高兴。

    “您好!”

    “老师再见——”

    “哎,再见……”乔以南习惯性回,工作之后总会有学生跟她打招……

    可她现在并不是工作。

    那?

    乔以南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见临近校门口的位置站着几个模样陌生的老师,正在和本校老师说着话。

    这学期一中的现代化达标评测正式启动,最近一阵总会有外校老师过来,校方开会内容由班主任转达给学生,其中之一就是见到老师要礼貌问候。

    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不用对视,只一句“老师好”就能完成任务。

    乔以南却突然慌乱起来,局促不安绕到没有老师的另一侧,可又没完全躲,视线警惕往那边看去。

    外校老师……那个人来了吗?

    不过乔以南并没有在那几位老师里找到那个把路北倾和她叫到训导处的老师,但调动起来的恐惧,一时难消。

    这种情绪在走出校门后越发强烈,乔以南试着用掏出耳机听音乐的方式缓解紧迫,可总觉得有人在她身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看。她小心提防着,面上一切如常,脚下的步伐悄然加快。

    见状,身后的步伐也逐渐迈大。

    ?

    一股不太好的念头随之产生。乔以南尽可能保持理智,她足够熟悉这一片的石阶,知道哪里有联通的分岔路口,可越靠近夹缝的岩壁,几乎淡忘的部分回忆还是重新席卷。

    面对混混时的胆怯,被抄起的啤酒瓶打破头的瞬间……

    乔以南彻底站不住脚,在身后脚步声几乎要贴上她耳边时,拔腿迈动。

    “喂,乔以南。”

    “?”

    这声音是……

    乔以南站停,贴着墙壁缓缓转头,在看到身后是谁的片刻稍作放松,可又警觉地往后面的拐角望。

    似乎,还有其他人。

    仿佛有道人影一晃而过,但在男生更近的宽肩遮挡下,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只是自己看错。

    于是只慢了一秒,那种被暗地跟随的感觉便消失不见,况且就算有,也无非会是公共区域的行人。

    估计是自己太恐惧那个外校老师,想太多罢了。

    “呼,是你啊。”乔以南松下口气。

    他怎么跟来了?

    路北倾把书包拽正,掌心撑起膝盖,鼻息有些许紊乱:“你不去跑步、真是、可惜了。”

    声音断断续续的。

    乔以南:“……”

    她怎么有点听不出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呢?

    不过不管怎样,乔以南当然不会让自己吃一点亏:“还说我呢,你不还是练长跑的,这段路就累了?”

    路北倾:“……”

    路北倾一路跟在后面。他谨记“在校内减少接触”这一项,寻思出了校门后一切好说,谁能想到出校门后乔以南越走越快,没给人半点缓冲的空间。

    “你还说,”路北倾调整好只用了两口大气,“跑步也是需要技巧的。”

    稳妥和加速,都需要根据自身情况合理分配。

    路北倾尚且如此,乔以南自然也不会漏下。那股高度紧张的气氛慢慢淡化,随之而来的,即是身体条件做出的延迟反应。

    乔以南的呼吸恢复到慢半拍的换气,手指扣上墙壁支撑自己站立。

    路北倾注意到她异常的举措,推测道:“你……在害怕?”

    在害怕什么?

    四周只有他们两个,哪怕有陌生人,前方就是大路的岔口,跑出去相当于杜绝掉了一切危险。

    所以,为什么?

    乔以南松开手,背到身后擦去掌心的汗,胡乱把耳机线塞进口袋,没有承认:“没、没有啊,”很快又反客为主,“你怎么过来了?”

    “嗯……是不顺回家的路。”路北倾一一接上她拒绝的说辞。又因为有更主要的事情,彼时的他没有过多深想,思路被轻易绕开:“但有一个地方,应该挺顺的。”

    乔以南:“?”

    路北倾神秘兮兮走上前:“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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