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大堂,见李相正端坐在椅子上,秦恒便走上前,“舅舅,您此刻可闲暇?我想和您说件事。”

    “等会再说,你先把懿德叫过来,怎么休息了这么久。”

    秦恒道:“她这几日有些疲惫,我让她在侧堂休息罢。”

    一女孩哭着过来,“父亲,我好累啊。”

    他只得一边安抚女儿,一边对秦恒道,“行吧,那你替罢。”

    刚跪下便见林一从后面出来,整个人格外清凉、疏远,素衣衬得她整个人像一块刚剖开的白玉,无暇但冰冷。

    林一径直走到李相身边,“舅舅,府上有些事得回去,我可回去处理了再来?”

    李相自然不解,疑惑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见她低下头不肯说,李相也不多问,只浅浅说了句,“自你出嫁后,你寡言了很多,心思也愈发沉重了。回府后诸事小心,以后还是要靠你自己,李府恐怕要出事了。”

    林一着实震惊,“舅舅是什么意思?”

    李相压下声音,“你不用知道,一定记得要抱紧秦恒这棵大树。”

    她还想进一步再问些什么时,李相轻轻拍了拍林一的肩膀,把她往秦恒的方向推了推。

    林一怔在原地,见远处的秦恒正看着自己,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白,清丽、纯洁。

    秦母安慰了几句李相便提前离去了,此刻只剩下秦恒和林一两人一同乘坐马车。

    “你这几日太过劳累,我已吩咐厨房做了燕窝,你吃下便好好休息吧!”

    林一本想和他说一说徐賾的事情,但一想到自己还未回府,若是此刻开口恐怕秦恒会有所怀疑。

    便只点了点头,“好,多谢。”

    此后两人便无言,直至府中,林一终于有理由询问徐賾下落的时候,秦恒却不见了。

    紫花来消息说,“公主,将军去了林妾子处。”

    林一只默然点了点头,而后见紫花迫切的眼神才说:“这样,你先带人去跟管家娘子打听打听。将军去了林妾子那里恐怕是……”不会来了。

    她未将后半句说出口,但改改了话锋,“若是我们找了一夜还未找到徐賾,如此再去问将军想来也不会太刻意。”

    紫花颔首后退下,带着院里的人在秦府上下找了几个时辰,又去问了管家。

    另一边,林玉瑱抚琴,秦恒端坐于梨花碎玉椅之上。

    思虑万千,随琴音远去。林玉瑱悄悄喵了几眼陷入沉思的秦恒,她双眸逐渐湿润,仿佛看见眼前的男子已换了一人。

    曲罢,秦恒才从沉思中醒来,“今日之曲绵绵涵涵,如细雨蒙蒙让人隽永。甚好,甚好。可是你作的曲吗?”

    林玉瑱心沉下去,这曲乃是有名的高山流水,他方才居然一点没听。

    “将军,不是我做的曲。您今日可是很劳累?”

    秦恒不再掩饰,直言:“是有些,抱歉。那一曲我未听。”

    “无妨,妾身伺候将军歇息罢!”

    此言一入耳,秦恒下意识看了一眼林玉瑱,而后缓缓站起身来,“好。”

    秦恒的上衣一件件脱去,直至剩下一亵衣。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生出其他想法来:他想离开。

    可他不能表露出来,因此只是躺上床榻,不再动作。

    林玉瑱出浴后芬香四溢,脸上的皮肤更是吹弹可破,清冷的气质,但却不高傲。让人看得移不开眼,可惜此时却无人欣赏。

    她见秦恒已闭眼休息,心中虽不悦,但她更清楚:就算他真的喜欢上了公主,他也不会弃了自己。

    承诺有没有效,看的是给承诺的人,恰巧秦恒就是这样一个守承诺的人。

    秦恒未睡,只是闭着眼逃避对方。是啊,他心虚了……

    紫花焦急起来,“公主,徐賾还未找到。若等明日恐怕就有些晚了。”

    林一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如此一来恐怕林玉瑱会恨上自己。

    半夜去她院里找将军,不是刚好坏了她们的好事吗?她静坐着,许是想清楚了什么,稍后开口说:“紫花,你信我。徐赜不会有事,等明早再说。”

    态度决绝,言语中露出命令的语气。紫花微微后倾,许久才慢慢吐出一字,“好。”

    夜里,林一一遍遍回忆这些日子以来秦恒的做法,总担心他这样做是有其他的意思和打算。

    ——

    大殿内,刘辛颤颤发抖。陶帝带着怒气走下来,“疆城的人你抓不回来,给懿德下毒的人你也没查出来,那孤养着你们干什么?”

    地上的人仿佛想起什么,略带颤音:“圣人息怒,奴才查到是谁带走了疆城那个人。”

    “是秦恒。”

    陶帝明显有些吃惊,“哦,看来他也盯上陈家了。”

    他不满足于此,接着问:“下毒的人呢?”

    刘辛清楚自己虽然还未找到凶手,但现下交代调查进度尚可保自己一命,“圣人,公主周围全部都查了一边,唯有一人未查。”

    陶帝眯了眯眼,“那人是她母亲留给她,陪她长大的……罢了,你去查吧,查出任何线索都尽管交代。”

    刘辛见眼前之人的怒气有所平息,便露出丝丝笑容,“臣告退。”

    ——

    一早醒来,秦恒就去上朝了,紫花向王熙打听徐賾的去向,只得到“将军说等他回来自会给公主交代”一句。

    林一得知后面无表情,只安慰紫花,“你放心,我会保他的。”

    一旁的紫花眼泪止不住地流,林一便让梦怜陪着她。

    近晌午时分秦恒才回来,紫花连忙进院请林一过去,但林一犹豫了。

    “公主,求你了,救救他。”

    紫花双膝跪地,林一有些猝不及防,伸出手就要去扶她起来。

    恰此时,秦恒派王熙前来传话,“公主,将军请您一人过去。”

    紫花怔在原地,又跪下,“公主,不管他做了什么,求您保他一命。”

    未等林一回答,紫花便被梦怜拉住出了大堂。

    一路都是碎花残柳,原来此处是书院,她不曾来过的地方。

    秦恒眉间未有怒气,那是他内心平息的结果。他拿出一封信放在林一面前,问她:“公主,是你写的吗?”

    林一看了看,这是她写给徐赜的书名,因此林一有些疑惑,开口问:“'这不是我写给徐赜,让他给书会帮忙去抄书的吗?”

    可她突然发现这字虽然和她的字很像,却不是她写的,因为这封信里面被加入了另外一本书《诗梦话》;林一确信这绝对不是自己写的,因为她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本书。

    盯着这张纸看了许久,她才发现他们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四(寺)十(诗)日起(启)事(诗)。”

    林一不敢相信,这是偶然吗?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几本书而已,又哪里值得秦恒大动干戈。

    陶肇把他从奴隶市场买下送给自己,自己又为他在秦府找事做,甚至还在秦恒面前称赞他、维护他,可如今换来的是什么?

    赤裸裸的利用。

    见王熙带着徐賾进来,林一朝徐賾那看去,虽换了一身衣服,但也能看出徐賾已经经历了酷刑。

    这时秦恒双眼直视林一,多年来的审讯让他明白人的眼睛不会撒谎,“公主,这纸和你当时给他的那张可一样?”

    林一闻言避开秦恒的目光,心里的怒气早已变成烈火灼烧她的心,她眉间紧皱。可脑海里响起紫花的话……要保他一命吗?

    她看了眼徐赜,他低着头,看不清他是否有愧疚,她顿了顿,但还是带着略微不平的声音道:“一样。”

    后又坚定地抬头,绕过秦恒的双眼看向前方,“有什么问题吗?”

    秦恒眼眸中多出血丝来,脸上慢慢失去所有生气,直视林一的双眸也变得无比深邃。

    他这样利用她,她居然还要保他,为什么?

    徐賾闻言,扬起脸庞偷偷看了一眼林一。她肯定对自己很失望吧,利用她,欺骗她。

    想起这些,徐賾低下头,指甲紧紧扣着自己的大腿,仍它流出血来。

    秦恒收回纸条,又示意王熙拿出火折子,几人眼看着那纸条变成黑墨的灰烬。

    林一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只听秦恒冷笑了一声,“公主,把人带走吧。”

    紫花一直等在门口,见两人回来知道徐賾已经安全,但细看徐賾毫无生气的唇色,“徐大师,您这是怎么了?”

    “下去休养吧!”

    林一只留下这一句,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后来喊紫花进屋来,“紫花,徐賾不能留在我身边了。我现在给你们成亲的机会,你们成婚后你和他离开。”

    紫花猛然瞪大双眼,“公主,发生了何事?”

    “你知道了反倒不好。若你愿意,我去和将军说。”

    紫花很快从惊讶转化成惊喜,而后有些害羞,支支吾吾地说:“我怕徐郎君不愿意。”

    林一提了提嘴角,“他会愿意的。”

    她派了两人将徐賾安置到了另一间大房,但禁止徐賾出门。下午他便提出要见林一,林一派人回,“你伤未恢复,先养伤。”

    如此,徐賾才放弃了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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