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平静地过了两天后便到了李氏二老的下葬之日,秦夫人、秦恒、林一等人早早便起来准备了。

    下人根据秦夫人的意思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朴素简约的,一辆则和平时一般镶金细雕的。

    紫花在林一梳洗时道:“公主,按照以往的礼制李氏会送二老出城门,秦夫人那边未说会不会去。”

    林一点头应下,可想起秦恒来便问:“将军可去?”

    “这个……不一定了。”

    “好,我知道了。差不多了吧,其他人先下去罢。”

    待屋内只有两人时林一道:“紫花,谢郎君如何说?”

    “回公主,谢郎君说后日可在承恩街的四时布行见面。”

    林一欣喜起来,“好。”

    林一、秦恒和秦夫人一同在用早膳,林一觉得这饧粥初喝时极美味,可越喝越腻,因此两眉逐渐靠近。

    秦恒看见后本想说什么,却见王熙匆忙走了进来。

    看他的神色秦恒便知是重要的事情,于是放下手里的点心。

    两人出了正堂后,王熙压着声音说:“将军,秦枫将军和观礼返回边境的秦氏诸人在疆城……被人杀了。”

    秦恒闻言怒不可遏,周身都燃起怒火来,面露凶色,“何人所为?”

    王熙跪地:“还未查到,疆城的监察史已经将驿站层层围困。”

    秦恒勉强靠牆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而后双眼逐渐变得邪长幽暗,“你先下去。”

    王熙离开后秦恒缓了许久才进屋,见此时微风安宁,一切静好,秦恒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陶帝已经开始动手了,只是他没想到陶肇和陶覃还未分出胜负,陶帝就已对秦氏出手。见林一和母亲已用完餐,秦恒上前本想说出秦枫和叔婶遇害之事,可上下唇如何都张不开,索性道:“母亲,我还有些紧急的公事要去处理。今日恐是去不了了。”

    秦母保持着和蔼的模样,“既是紧急的公事那也怪不得你,快去料理罢。”

    林一低头喝粥,直到秦恒走进她,神情黯淡:“公主,我今日有事无法前去,还请公主同国相说明。”

    她抬眸与他对视,只一瞬林一便觉得寒风刺骨,忍着不适道:“将军放心。”

    秦恒进了书房后,王熙道:“疆城靠近边地,秦氏将士唯有那时才会放松警惕。陶帝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昭将军入宫,恐是商议军权之事,还望将军早做打算!”

    秦恒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沉的气息,忍着心口的悲痛道:“呵呵,此计谋从他为我和五公主定下婚约便开始了,真是煞费苦心啊……筹谋了十七年。兵符之事我已有打算,眼下是要让王岩去查此案。”

    比叔婶的性命更重要的是他们守护多年的兵符,秦恒转过身去一滴泪落在砚台里,与墨汁化为一体。

    他咬紧牙,狠狠忍住啜泣,“派人控制住局面,莫要让人盗了证据。秦枫是在哪被害的?你派去保护他的暗卫呢?”

    “将军恕罪,小将军途径钟山时遇到了杀手,派去的暗卫还未到钟山。”

    “钟山旁边就是龙脉,是皇冢所在,本就有军队巡逻,他们没发现?”

    “将军,刑部和大理寺正在查此事,还未给出结果。将军可要先去一趟刑部?”

    “先把秦枫之事告知母亲,叔婶遇害之事暂且不要说。再传加急密信给叔父,请他严防此事泄露,若是已被人传到了军中,只能先安抚秦家军了。”

    “是。”

    王熙踟蹰不前,见秦夫人和公主往正门而去才急忙上前,“夫人,秦小将军出事了。”

    秦夫人听到噩耗朝后倒去,“他在哪?”

    “回夫人,已被刑部和大理寺带回。”

    林一立刻上前搀扶秦夫人,众人这又回了房中。

    秦夫人双腿无力被林一和下人扶到了床上,“恒儿呢?”

    “回夫人,将军刚才往陶宫去了。”

    秦夫人见人太多不好言语,于是想支开林一:“公主啊,今日我恐有心无力了,国相那里就烦你解释一二了。”

    林一行礼道:“母亲放心。”

    待林一离开后秦母摸着心口,喃喃道:“华浮,陶帝既然动手了就不止这一件事,我此刻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去打探打探消息。”

    “夫人,大医已在外。”

    秦母虚弱道:“这是心病……也罢,让他进来吧!”

    林一离开时才注意到这房中的地板竟是黄玉铺成的,不免多看了两眼。

    ————

    西朗谢苑的正堂内,谢氏四族的家主和谢瑾瑜正在决定是否要撤回西朗山,正堂方圆百步均无人,一片谧静,此外又以一竹林将正堂与其他地方隔绝。

    极朗家主是一位老者,见无人发声,便清了清嗓,“陶国如今的局势已不适合谢氏留此,我谢氏上百人不能卷进去。依我所见,眼下离约定的和平期限还剩三个月,两国必有一战,谢氏支脉应暗地向西朗山转移,还请家主准允。”

    祁朗家主言:“谢氏在两国昌盛百年,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听老兄的意思是要跟上去凑凑热闹?秦氏的今日难保不是谢氏的来日,这秦氏诸人自小习武,武力都是陶国上等的,何人能在疆城动手这不是明摆着呢?”

    封朗的老者挑眉朝谢瑾瑜看去,一张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他任何的想法,比那寺庙里的佛像还高冷。本想观察谢瑾瑜的意思说话,但如今是不说也得说了:“秦氏之事震惊朝野,若是谢氏此时迁去西朗山,恐怕会有流言。”

    极朗家主闻此大怒:“我谢氏就是掌控流言的,此事只需秘密进行断不会被传扬出去。”

    谢瑾瑜此时开口道:“不知宿朗一族如何看此事?”

    宿朗一族来此商议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此人气宇轩昂,见家主询问起身道:“回家主,谢氏的产业皆需两国的助力,但秦氏之事确实需要谢氏深虑。不妨先将谢氏的书楼、钱财珍宝和下支的支族逐步迁去西朗山。至于五族本支暂且留置,待半月后陶国的政局变化再做决定。”

    谢瑾瑜的脸上未有一丝变化,封朗家主在心中感慨此人不愧是嫡支一脉。

    但见谢瑾瑜接过那人的话,“诸位所言都是为谢氏谋划,传我令:即日起族中小字的当铺、商铺、客栈、酒楼、药铺、书院、书楼逐渐盘出,先将药物和古籍通过济堂搬去西朗山,大字的产业不得关闭或私自迁往西朗山,五族本支未得令也不可擅自迁至西朗山,违者严惩。

    此外,近日不太平,谢氏虽是商贾但也难保有人行刺,你四族去济堂各领百人死士罢。”

    四人不再言语,“谢家主。”

    “你四人回去后盘点一下族中的古籍,列名明册一一报于我。”

    几人虽有些困惑,但也未质疑。

    回去的路上祁朗家主与封朗家主刻意走在最后,与其他人拉开距离来,一片茵绿的树林中,封朗家主低声道:“老弟可知家主为何要古籍名册?”

    祁朗家主回道:“这家主不知是不是愁钱花不出去了,前几日在济堂上说要建个新堂专门搜集散佚的古籍。”

    封朗家主惊恐:“什么?都开堂会了?”

    “放心吧,还没定下呢。”

    “他是家主,只要他下了令谁敢不从。”

    “呵呵,他是家主不错,可也是小辈,济堂那八位堂主当初助他上位,怎么说也是说得上话的。”

    封朗家主愁苦道:“如今秦氏遭此大难,要我说谢氏不如和多年前一样找陶国傍身,何苦搬来搬去!”

    祁朗家主闻言立刻上前堵住他的嘴,“我只同你谈些小事,这种掉脑袋的大事你可别找我。”

    说完环顾四周无异样才拂袖而去,封朗家主忙笑着迎上去赔礼道:“是我糊涂了,这不是年纪大了吗?”

    祁朗家主见他年长自己又肯躬下身来便也未做计较:“哼,上面那位年纪可不大,他可清醒着呢!一年多了,不管我们说什么,他脸上都没有半点反应,当真是喜怒不形于色,简直和先家主一模一样!”

    封朗家主听到“先家主”便露出疑惑的神情,正要开口就被祁朗一个狠厉的神色止住。

    “那是上面的事,济堂都认了,哪有我们说话的份。”

    快出竹林时,两人仿若不认识,祁朗家主上马车前轻声道:“这封朗一族选了个废物啊!”

    ————

    许是秦氏的事情,李氏二老下葬之日来的人少了许多,林一和紫花刚进李府就被管家领去李相处。

    “姑娘,请在外等候。”

    林一便一人进了侧堂,李相见林一来了急忙起身,“懿德,你怎么还来?秦氏之事传得到处都是,你应在秦府侍候婆婆。”

    “舅舅,是……我婆婆让我来尽孝的,她出门时听闻噩耗,现下还躺在床上,实在不便前来。”

    李相将行礼的林一扶起,“傻孩子,我自是理解的。秦氏如今处在漩涡里,你要万事小心。”

    林一起身道:“懿德谨记。”

    “哎……秦氏遭此大祸,如今城门都关了,不知会不会放行。此事你莫要担忧了,这样罢,你且先回府照顾你婆婆,这个时间秦恒应在陶宫和大理寺奔走,秦府不能没有人主持大局。”

    林一垂眸,“是,我这就回去。”

    离开前林一想起那位祖父来,心中伤感起来。

    见此,李相安慰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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