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府里的人,才日头刚出便开始热闹起来,先是厨房准备主人的餐点,糕点,一应俱全。

    早上麦千月只向厨房吩咐了一碗莲叶羹,很快便做好,碧绿色瓷碗承满,用漆盒保暖,到她房里时,还是热腾腾地冒着气。

    清亮的汤底里,盛着一个个精致小巧的小荷叶形状的面皮,咬到嘴里,清香四溢。

    早饭吃罢,上官府门口车马已备好,堂堂巾帼宰相出门,自然不像她当初那么俭省。车马箱笼,侍女奴婢,服侍的人一应俱全。

    贴身侍女们全部穿胡服,面上贴花黄,骑马跟随在主子车厢旁,比男子还飒爽娇美些。

    麦千月也在其中,骑着一匹骏马,比她还高,娇小的一个娘子骑在马上,一手执缰绳,一手拿马鞭,比最有经验的御马师还老道。

    经过那家道路旁的酒肆时,她腰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用余光扫了一眼。

    没有见到那胡姬。

    麦千月默默收回目光,依旧随意和身旁侍女说笑两句。

    这一锦绣车队浩浩荡荡,到了白云观前,自有来迎接的道童,一路前往正殿,烧香拜神。

    下午,麦千月推说身体不适,想到观里安排的厢房休息。到厢房之后,紧闭房门。

    待到送她来的小道童远走之后,麦千月紧闭双眼,从系统识海里调出夜行衣。

    透明的夜行衣往身上一披,立即消去身形,隐去踪迹。系统有时候虽然坑,但声望兑换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

    有了这夜行衣,她便可以穿行在观里,四处搜集有关无因子的消息。

    毕竟谈恋爱和兵法一样,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得搞清楚别人来的是兵还是水,作为一个勤勤恳恳的劳模,麦千月算不上顶聪明的,但绝对能算得上最用心的。

    道观内越往里走,香客越少,更加显得清幽雅致,终日弥漫着香火气息。

    前方有两个小道童,头上挽着发髻,穿一身黑色夹层厚棉袍,脚腕处用绑带缠绕几圈,步履轻快。两个圆嘟嘟的侧脸凑一块,一边走,一边说话。

    “听说无因子师叔又要开炉了。”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被师父准许炼丹啊。”

    “呜,估计还早呢......”

    麦千月脚步轻轻,跟在后面听,一不小心踩到雪地里,踩断了根树枝,咯吱一声,她不慌不忙,抬起脚,站在原地不动。

    前面一个小道童警觉的转过身,左看又看,突然说:“草地里多出一个脚印。”

    “啊?许是刚才没看到?”

    “嗯,也许吧。不会是妖精之类的?”

    “别吓自己!咱们这是什么地方,再说纵然有妖精,别说有师祖他们在,无因子师叔也回来了,忙完了我们去西园找他,他是最会捉妖的。有他在,还怕什么妖精。”

    “无因子师叔捉过妖?”

    “嗯!小时睡不着,他跟我说过好多故事呢......”

    无因子会捉妖啊?

    麦千月沉思,这可怎么办,这世界有妖怪吗,要不要制造点妖怪袭击自己,然后来个英雄救美。

    但是初见无因子,打跑两个盗匪的那两招,已经露出来,不知道他信不信自己是个柔弱的怕鬼女子这一说。

    见两个小道童逐渐远去,麦千月往西园寻摸去。

    西园不难寻,远远见到两个人站在圆月门前,其中带着玉冠,穿紫袍的那位,麦千月瞧着身形眼熟。另有一个道童站在门口,瞧着粉雕玉琢,是那日跟随在无因子身旁的小孩。

    听他开口。

    “今日果然还是不见?”

    正是李三郎。

    “师父今日在炼丹,不见外人。”

    “罢了。”

    朗月一派天真,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惋惜。留李三郎与他的侍童在门口站着。师父没说让他们进,也没吩咐更多,只说别让外面那些乌糟事,打扰他炼丹。

    朗月回屋前,小心翼翼回身看了一眼,立即转过身疾走,不敢多看。

    李三郎站在门口,眉毛拧在一起,面色沉沉,片刻,叹了一声气。

    侍童愤愤不平:“怎能让郎君在雪地里等这长时间又不见,太不知礼。”

    “住嘴。这话再不许说。”李三郎厉声制止,把侍童吓得面色铁青。

    “太宗有云,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我既求良臣,又岂能因一点寒冷止步。他就是那个性子。”

    “莫不是晴儿的事情,被他知晓?”侍童谨慎地说。

    听得晴儿二字,麦千月随即上前,更进一步探听。

    晴儿,她知道晴儿的事一定跟他们有关,那酒肆,胡姬,只怕也是他们手笔。看样子,无因子虽然可能知情,却不是策划这场阴谋的人,甚至与他们意见相左。

    李三郎倒是不言语了,将衣袍上积的薄雪一抖,拂一拂衣袖,转身离去。侍童急忙跟上。

    他们既然走了,麦千月也不停留,记起来自己的正事,暗里谴责自己怎么听了那么长时间。

    院子里,正看见朗月正端着一盘鹿肉脯,向里屋走去。

    麦千月跟在他后面一路走,进了一间屋子,屋中有一鼎大丹炉,炉口被泥密封,依然热烘烘散发热量。

    这就是丹炉,还真没见过。

    朗月将肉脯摆放在案桌上,和酒与蔬果放在一起,另有一鼎小香炉。放下瓷盘之后,朗月突然感到背后掠过一阵轻微的冷风,汗毛炸起:多年修行感知敏锐的他觉得,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好像有什么东西,站在他身后。

    他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脑袋里想起深夜窝在被子里,看过的那些鬼话本子。

    朗月并没有立即回身查看,他吞咽一口口水,一手在袖中掏东西,摸来摸去,没摸到符咒,只有袖袋里装的盐巴和豆子。

    盐和豆子可是好东西啊,平时可以放一起用小火炉烘,做成香喷喷烤豆子嚼吧。关键时刻,更可以撒盐撒豆除鬼保平安。

    朗月攥了一把在手里,猛地回身,向身后洒去!

    白花花一片盐巴和豆子撒出去,果然洒出一个人形,身形苗条,似是女鬼。

    朗月尖叫一声,疯了似的扯开步子,跌跌撞撞向后院跑去。

    一直跑到师父的厢房,房门紧闭,他着急忙慌双手连着拍门,门没有闩上,拍开了,一阵白雾弥漫。

    他跌撞进去,木质屏风隔绝视线。师父在身边,终于感到安全。这时候朗月想起来,师父此时此刻,在为开炉沐浴更衣。

    无因子的声音传来:

    “呦,有何事,这么着急?”

    “师父,有鬼!”

    屏风后静了一阵,然后传来笑声。笑了一阵,无因子安慰他:“别怕,等会师父出来收拾那鬼。你出去继续准备,咱们这是什么地方,还怕那鬼作乱不成?”

    听了这话,朗月撅了噘嘴,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慢吞吞摸出去了。他还是担心。

    起身的时候,朗月感到一股冷风从他身旁掠过,就如同刚才那样。

    朗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房间,将门关上,见窗框旁放着一把锁,顺手给把门锁上。又着急忙慌跑回丹炉房,蹲在炉子旁边,惊魂未定。

    那是女鬼吧是女鬼吧?

    ......让师父解决好了。

    ......

    “这孩子。”无因子无可奈何。

    他浸在浴盆里,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湿淋淋的,皮肤被热水烫得白里透红。

    外出云游多年,多数时间风餐露宿,难得有这般惬意的时刻。

    无因子昏昏欲睡。

    麦千月蹲在桌角处,用手指揉着眼睛,眼泪不由自主地滑下脸颊。心里直呼倒霉。

    方才她跟在那小道童背后看热闹,看那炉子上的精美花纹看得入神,实在没料到道童会察觉到她的存在,也没提防会被撒了一脸的盐巴,砸了一脸的豆子。

    眼睛里没东西揉出来,盐在人体温下化成盐水,刺得人眼睛疼。她跟着那道童身后,怕他乱叫乱嚷,一路来了这房间,道童倒安静不嚷了,临走前把她关进房间里,落了锁,出不得出。

    房间里有人,贸然推开门开窗,必然引起房间里的人惊觉。

    还好水汽轻微缓解了她的疼痛。

    还不够,再这么下去,她双眼得瞎,必须拿点水洗眼睛。

    麦千月摸摸索索,脚步放轻,看哪里有水——茶水也行啊,花瓶水她也不嫌弃,但是都没有。绕过屏风后,她看到小桌上摆放着澡豆,水杯,青瓷水壶和木簪子。

    麦千月眨着一双周围泛红的双眼,看弥漫的水汽,屏风上挂着的道袍和内衫,意识到房里的人在洗澡。

    盆里的人背对着她,微微仰头。看得见满头丰润的黑色秀发,高挺的鼻梁,往下是白皙结实的肩膀,手臂搭在澡盆沿上,显得整个人松弛舒适。

    是无因子。

    麦千月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闯了人洗澡现场,但她内心一点也不慌张,自持有神器夜行衣,对方看不见她,摸了杯茶水,坐到屏风后的椅子上默默洗眼睛。

    用衣角擦干净脸庞,麦千月偏过头,看那紧闭的门。

    屏风后响起水声,估摸着是无因子醒了,听见他叫人,声音清朗中带着一丝慵懒:“朗月——”

    麦千月站起身,准备趁着朗月来开门的时候走。

    今天吧,虽然是想探听一下任务目标的信息,好对症下药。但是探得太彻底了,步子迈得太大,嗯,她可不想当登徒子,落下一个闯人家洗澡的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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