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76. 献给日落的供品6
新型的碰瓷？
对着突如其来的尸体，众人都表示很懵，奇犽将男人的身体放平，然后在场几人纷纷凑过去，四张脸悬在尸体上空。
“嗯……是心脏病突发吗？”木川唯问。
“这怎么看都像是精神方面的问题吧。”奇犽道。
“你和他说了什么内容？”酷拉皮卡问露比。
“没什么啊，就是普通的社交辞令而已。”露比摇头。
木川蹲下来，很艰难地伸手要把男人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防护服脱掉，由于卡得太紧，她差点把人拔成两半，对尸体造成二次伤害。
奇犽实在看不过眼，他用手背碰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让开。木川很配合地往旁边挪走，于是奇犽立刻轻车熟路地将尸体身上的防护服拆解成功。
“什么呀…这是，好恶心……”露比发出小声的抱怨，躲到木川身后。
她会这么说也是情有可原。
因为要不是死者生前穿着运动背心和平角裤，否则看尸体的状况，几乎无法辨认出他是人类。
他的头部似乎没有异样，但被不透明防护服遮挡的颈部极度膨胀，且几乎快被从四周挤过来的柔软组织埋没了，原先锁骨所在的位置被拉得很长，像一道丑陋的皱纹。
肚子长着密密麻麻的细长凸起肉/瘤，前端圆圆的，就跟巨大的蜗牛眼睛一般。上身膨胀成一个大灯笼，穿着的运动背心都撑裂了，透过薄而紧绷着的皮肤，可以看到长出了细网格般分枝的肋骨。
正要将视线从男人的右手上移开的时候，木川的注意力又被对方食指吸引住了，她弯下腰，凑近去检查指甲的模样。
“有什么不对吗？”奇犽问。
“有点奇怪。”木川指着男人的指甲说，“食指磨损十分严重，已变得非常单薄了，有什么职业会导致只有一根手指的指甲磨损？”
酷拉皮卡凝视着那根手指猜测：“棋手？下围棋的时候必须要用食指的指背来摩擦棋子…围棋和将棋都是用食指与中指夹着下的，所以都会造成食指指甲的磨损。木质的将棋棋子与石质的围棋棋子对指甲所造成的磨损程度不同，所以围棋的可能性会更大。”
“但那家伙是V6的成员，再怎么爱下棋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到指甲磨损的程度？”露比闭着眼睛不去看尸体，她强迫自己无视恶心的感觉，“据我所知，他是比杨德那边调查委员会的副官。”
木川顿了顿，为了防止接触传染，她在手上套了一只塑料袋去碰死者的嘴巴，尸体是从下颌部开始僵硬的，故而她只掀起嘴唇看了一下。
“你们看，他的牙齿几乎烂光了，这是神经性厌食症的表现，手指关节背部有茧子，指甲磨损，是吃了东西用手伸进喉咙催吐。”木川得出结论。
酷拉皮卡接过话茬：“门牙发黑是呕吐导致胃酸侵蚀牙齿，破坏牙釉质造成的。”
木川嗯了一声：“但神经性厌食症多发的年龄段是青春期至二十四五岁，而且据说患者几乎全是女性，怎么看他都另有隐情。”
“是因为之前层级的小麦吗？吃了小麦制品却不能产生饱腹感，成分来源不明，所以为了充饥吃下去之后又吐出来。”奇犽猜测。
“也不像，毕竟他们内部人员比我们还清楚各个层级的情况，小麦不能食用这个情报早就人尽皆知了，没道理他会明知故犯。”木川摇摇头。
此时，一直强忍着反胃感的露比终于忍无可忍，她提高音量大喊：“既然检查完了，为什么你们还要围着个只穿了一条内裤的尸体说话？”
木川和两个男生：“……”
她甩开塑料袋，往后面退了几步假装无事发生，叹口气：“早知道就换雷欧力来了，我们没一个人是专业的，看不出来具体死因，要是遇到这家伙的同伴，说不定还以为是我们下的黑/手。”
“就当他擅自变异了，走吧。”奇犽漫不经心地说。
死了一个不熟的人，还是比杨德派的成员，木川实在激不起同情心，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多余的担心只会分给朋友，因此她也只是按耐住好奇心，最后回头不经意看了一眼尸体。
霎那间，她的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发现透过死者头顶薄薄的毛皮，可以看到好多条蜿蜒曲折的伤痕般白色条状凸起。
其余三人已经走到五米开外了，但木川重新给右手套上塑料袋，她蹲在那里将尸体翻了个身，死者以头顶为中心蜿蜒曲折伸展着白色条状凸起，那种不规则的弯曲方式令她想起了肝硬化病人身上的蜘蛛状血管痣。
“这是什么？”她自言自语。
远处的露比在喊她：“别看啦，快走快走，再不来我就把唯的零食全都吃完！”
也真是难为大小姐扯着嗓子“威胁”她了，木川唯松开塑料袋，没再看尸体的情况转身朝他们跑去。
“你刚刚在看什么呢？”奇犽问她。
木川重新拉着自己的零食筐走到几人旁边，她还在想那个白色的凸起，低垂着眉毛，少女深红色的眼睛敛起来，像一湖酡色的深潭，仿佛身边金发青年的石榴石耳坠倒影浮动在她的瞳孔中。
她有些困惑地低头斟酌，似乎难以判断刚才的疑点是否和猜测一致，由于被唐突地从思虑中唤醒，所以未加思考便脱口而出：“那家伙的手指侧面除了指甲被腐蚀以外，皮肤表面还有焦黑的痕迹，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抽烟的缘故，吸烟的人一般是怎么灭烟的？用拇指和食指这样掐灭烟头吗？”
说着，少女便不确定地比划了一个动作。
“其实是这样灭烟的。”酷拉皮卡轻轻触碰她的手指，用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背，改变她的姿势。
木川对此并不在意，她嗯嗯地随意点头，接着再次陷入沉思，从他的手掌中抽回右手，酷拉皮卡的目光跟随着她胳膊垂下的弧线，直到它重新贴着裙边。
“肝硬化和抽烟也没有直接关系……”她抿着嘴唇，浅色的唇瓣紧紧地上下贴合，说话时隐隐约约露出白色的牙齿，“总不能是烤肉的痕迹，被烟熏出来的？这一层好像到目前为止只有方便食品，没看见肉类……”
木川唯自顾自地拖着拉杆往前走，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他人都在用那种少见且好奇的目光望着她，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们交换了一次眼神。
半晌后她才勉强放弃思考，眨眨眼回头：“随便吧，现在地图定位在谁那里？”
奇犽已经拿着定位器有一会了，不过由于刚才没人出声打扰她，因此直到现在他才打开定位器开关，输入西索的号码，再次确定他的方位。
“还是西北方向，他的距离没有变动，似乎很近。”奇犽说。
露比从零食筐里拿了一瓶水喝，见状，木川也在塑料袋内部翻找几秒，拿出一包果铺非常随意地吃起来。
奇犽看她两眼，实在想不通她怎么胃口这么好：“才看过尸体就直接吃吗？”
“怎么说得我好像食人魔一样。”她含糊不清地接话，灵巧地用牙齿捋着樱桃果肉，把浅红色果核吐到手上。
覆盖着喷泉的城市灯光，朦胧地渗进空无一人的街道，或许是因为朦胧光线的缘故，从少女口中吐出的樱桃果核显得滑润又温热，并隐隐开始风干，无法言喻的浅红色极具煽情效果地映现在他眼中。
奇犽忽然想起数年前在某个满地树叶的岛屿沙滩边，他也曾经十分缱绻地亲吻过那个位置。
……她可不就是食人魔吗。
这种想法如同暧昧含糊的雾霭般飘散开来。
城市混凝土地面的折射，使本来无处逃匿的热量聚集在一起，刮来的风不过是杯水车薪，少年本来想继续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仿佛被咬出牙印的苹果白色果肉转瞬就会变色似的。
再说木川，她的视线被商店门口摆放的犰狳皮手提包所吸引，那是一个缀有老鼠头模样饰品的怪异玩意，她立刻喊露比去看：“那是什么？”
大小姐按着易拉罐的拉环扣，顺着木川的视线望去：“那个啊，专门做鳄鱼皮一类箱包的牌子，品牌标识是鳄鱼和水鸟，然后再贴上三片小圆镜，很像三眼妖吧。”
“三眼妖是很有名的传说？”木川兴致勃勃地继续问。
酷拉皮卡也加入对话，他用十分温和的声音陈述道：“三眼文化是从约露露岛上流传下来的，大概就是说以前有一个三只眼睛的魔物，它是恶鬼的化身，然后在某一天被同样是三眼的天母打败，成为她的坐骑。呈现在古籍和壁画里的人物形象都是一头二臂二足或一头四臂二足，传说是某些地区的守护神，能赐予人类智慧与幸幅。”
“大家都听过这个吗？真有意思啊。”她轻轻翘起嘴角露出笑容。
酷拉皮卡也面带微笑地看她，声音更缓和了，他就像在野外和流浪小猫小狗说话，语调奇妙地接近夹子音，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虽说同样是在讲传说故事，可露比敏锐地察觉酷拉皮卡的口吻中含有某种不同的东西，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声嘀咕：“……男人的嘴脸。”
同时露比也发觉，木川以前很少露出浅笑，她曾经只会神采飞扬地大笑、鄙薄的笑、嘲讽的笑，以及虚伪的假笑，自然也有微笑，但那种微笑是提起唇边后又快速垂下的平静。
而如今就算脸上没有浮现笑意，可细微的嘴唇带动线条，笑的轮廓变得模糊，她对待他们三人的态度都能算得上是无可比拟的宽容了，木川唯少见地展现出平易近人的温和表情，似乎能从她身上看见轮船和大海的幻影。
她边吃着小零食边断断续续跟他们聊起别的冒险话题，明明是随性又不讲究礼仪的举措，露比却觉得她十分可爱，倒不如说礼仪压根没用，这样最好了。
在飞艇上重逢的时候，木川当时和以前一样穿着短裙，露比觉得哪怕她不老不死也不奇怪，但是冷静下来仔细瞧瞧，才发现她的外貌跟孩童时代相比成熟了很多，她的年龄确实有在增长。
“……海贼船摇摆起来后，狂风也加大了，雨点不停地吹在脸上，大家都跟落汤鸡似的，不是忙着收船帆，就是赶着铺贴防水垫，要么就是火急火燎地去下层补充可乐——”
听到这里，露比好奇地问：“为什么是可乐？”
“因为船的动力被改造过了，它可以通过上下摇晃可乐桶充气的方式补充能量，还能飞起来呢。不过，那一次的台风真的很厉害，我只能抓着栏杆，不然整个人都会飞出去，旁边的朋友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伸手拽了我一把……”木川说。
色彩斑斓的海岛商品，峡湾的飓风，向日葵花田的风景，抛洒萤火虫的船甲板，转眼间就会把地下岛浸泡在海中的大爆炸，以及在布满天灯的深夜天空下鼓噪喧嚣的人群欢呼……想到这里，就觉得一股近似疯狂的勇气喷涌而出。
黑发少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的第一志愿是变成草莓藤，第二志愿是海葵，第三志愿是安康鱼。”
听不出来是当真还是在说笑，正当露比想问清楚时，她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公园泳池。
干涸的游泳池露出蓝漆日渐剥落的池底，枯叶取代了池水，聚集在每个角落，蓝色的铁梯延伸到池底。
滴落在街边的点点血迹延伸到了那个方向，黑红的血液从池边那团影子的口腔和鼻孔流淌出来，犹如剥了皮的竹笋般光润的肉反着光。
——那是一只死猫。
对着突如其来的尸体，众人都表示很懵，奇犽将男人的身体放平，然后在场几人纷纷凑过去，四张脸悬在尸体上空。
“嗯……是心脏病突发吗？”木川唯问。
“这怎么看都像是精神方面的问题吧。”奇犽道。
“你和他说了什么内容？”酷拉皮卡问露比。
“没什么啊，就是普通的社交辞令而已。”露比摇头。
木川蹲下来，很艰难地伸手要把男人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防护服脱掉，由于卡得太紧，她差点把人拔成两半，对尸体造成二次伤害。
奇犽实在看不过眼，他用手背碰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让开。木川很配合地往旁边挪走，于是奇犽立刻轻车熟路地将尸体身上的防护服拆解成功。
“什么呀…这是，好恶心……”露比发出小声的抱怨，躲到木川身后。
她会这么说也是情有可原。
因为要不是死者生前穿着运动背心和平角裤，否则看尸体的状况，几乎无法辨认出他是人类。
他的头部似乎没有异样，但被不透明防护服遮挡的颈部极度膨胀，且几乎快被从四周挤过来的柔软组织埋没了，原先锁骨所在的位置被拉得很长，像一道丑陋的皱纹。
肚子长着密密麻麻的细长凸起肉/瘤，前端圆圆的，就跟巨大的蜗牛眼睛一般。上身膨胀成一个大灯笼，穿着的运动背心都撑裂了，透过薄而紧绷着的皮肤，可以看到长出了细网格般分枝的肋骨。
正要将视线从男人的右手上移开的时候，木川的注意力又被对方食指吸引住了，她弯下腰，凑近去检查指甲的模样。
“有什么不对吗？”奇犽问。
“有点奇怪。”木川指着男人的指甲说，“食指磨损十分严重，已变得非常单薄了，有什么职业会导致只有一根手指的指甲磨损？”
酷拉皮卡凝视着那根手指猜测：“棋手？下围棋的时候必须要用食指的指背来摩擦棋子…围棋和将棋都是用食指与中指夹着下的，所以都会造成食指指甲的磨损。木质的将棋棋子与石质的围棋棋子对指甲所造成的磨损程度不同，所以围棋的可能性会更大。”
“但那家伙是V6的成员，再怎么爱下棋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到指甲磨损的程度？”露比闭着眼睛不去看尸体，她强迫自己无视恶心的感觉，“据我所知，他是比杨德那边调查委员会的副官。”
木川顿了顿，为了防止接触传染，她在手上套了一只塑料袋去碰死者的嘴巴，尸体是从下颌部开始僵硬的，故而她只掀起嘴唇看了一下。
“你们看，他的牙齿几乎烂光了，这是神经性厌食症的表现，手指关节背部有茧子，指甲磨损，是吃了东西用手伸进喉咙催吐。”木川得出结论。
酷拉皮卡接过话茬：“门牙发黑是呕吐导致胃酸侵蚀牙齿，破坏牙釉质造成的。”
木川嗯了一声：“但神经性厌食症多发的年龄段是青春期至二十四五岁，而且据说患者几乎全是女性，怎么看他都另有隐情。”
“是因为之前层级的小麦吗？吃了小麦制品却不能产生饱腹感，成分来源不明，所以为了充饥吃下去之后又吐出来。”奇犽猜测。
“也不像，毕竟他们内部人员比我们还清楚各个层级的情况，小麦不能食用这个情报早就人尽皆知了，没道理他会明知故犯。”木川摇摇头。
此时，一直强忍着反胃感的露比终于忍无可忍，她提高音量大喊：“既然检查完了，为什么你们还要围着个只穿了一条内裤的尸体说话？”
木川和两个男生：“……”
她甩开塑料袋，往后面退了几步假装无事发生，叹口气：“早知道就换雷欧力来了，我们没一个人是专业的，看不出来具体死因，要是遇到这家伙的同伴，说不定还以为是我们下的黑/手。”
“就当他擅自变异了，走吧。”奇犽漫不经心地说。
死了一个不熟的人，还是比杨德派的成员，木川实在激不起同情心，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多余的担心只会分给朋友，因此她也只是按耐住好奇心，最后回头不经意看了一眼尸体。
霎那间，她的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发现透过死者头顶薄薄的毛皮，可以看到好多条蜿蜒曲折的伤痕般白色条状凸起。
其余三人已经走到五米开外了，但木川重新给右手套上塑料袋，她蹲在那里将尸体翻了个身，死者以头顶为中心蜿蜒曲折伸展着白色条状凸起，那种不规则的弯曲方式令她想起了肝硬化病人身上的蜘蛛状血管痣。
“这是什么？”她自言自语。
远处的露比在喊她：“别看啦，快走快走，再不来我就把唯的零食全都吃完！”
也真是难为大小姐扯着嗓子“威胁”她了，木川唯松开塑料袋，没再看尸体的情况转身朝他们跑去。
“你刚刚在看什么呢？”奇犽问她。
木川重新拉着自己的零食筐走到几人旁边，她还在想那个白色的凸起，低垂着眉毛，少女深红色的眼睛敛起来，像一湖酡色的深潭，仿佛身边金发青年的石榴石耳坠倒影浮动在她的瞳孔中。
她有些困惑地低头斟酌，似乎难以判断刚才的疑点是否和猜测一致，由于被唐突地从思虑中唤醒，所以未加思考便脱口而出：“那家伙的手指侧面除了指甲被腐蚀以外，皮肤表面还有焦黑的痕迹，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抽烟的缘故，吸烟的人一般是怎么灭烟的？用拇指和食指这样掐灭烟头吗？”
说着，少女便不确定地比划了一个动作。
“其实是这样灭烟的。”酷拉皮卡轻轻触碰她的手指，用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背，改变她的姿势。
木川对此并不在意，她嗯嗯地随意点头，接着再次陷入沉思，从他的手掌中抽回右手，酷拉皮卡的目光跟随着她胳膊垂下的弧线，直到它重新贴着裙边。
“肝硬化和抽烟也没有直接关系……”她抿着嘴唇，浅色的唇瓣紧紧地上下贴合，说话时隐隐约约露出白色的牙齿，“总不能是烤肉的痕迹，被烟熏出来的？这一层好像到目前为止只有方便食品，没看见肉类……”
木川唯自顾自地拖着拉杆往前走，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他人都在用那种少见且好奇的目光望着她，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们交换了一次眼神。
半晌后她才勉强放弃思考，眨眨眼回头：“随便吧，现在地图定位在谁那里？”
奇犽已经拿着定位器有一会了，不过由于刚才没人出声打扰她，因此直到现在他才打开定位器开关，输入西索的号码，再次确定他的方位。
“还是西北方向，他的距离没有变动，似乎很近。”奇犽说。
露比从零食筐里拿了一瓶水喝，见状，木川也在塑料袋内部翻找几秒，拿出一包果铺非常随意地吃起来。
奇犽看她两眼，实在想不通她怎么胃口这么好：“才看过尸体就直接吃吗？”
“怎么说得我好像食人魔一样。”她含糊不清地接话，灵巧地用牙齿捋着樱桃果肉，把浅红色果核吐到手上。
覆盖着喷泉的城市灯光，朦胧地渗进空无一人的街道，或许是因为朦胧光线的缘故，从少女口中吐出的樱桃果核显得滑润又温热，并隐隐开始风干，无法言喻的浅红色极具煽情效果地映现在他眼中。
奇犽忽然想起数年前在某个满地树叶的岛屿沙滩边，他也曾经十分缱绻地亲吻过那个位置。
……她可不就是食人魔吗。
这种想法如同暧昧含糊的雾霭般飘散开来。
城市混凝土地面的折射，使本来无处逃匿的热量聚集在一起，刮来的风不过是杯水车薪，少年本来想继续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仿佛被咬出牙印的苹果白色果肉转瞬就会变色似的。
再说木川，她的视线被商店门口摆放的犰狳皮手提包所吸引，那是一个缀有老鼠头模样饰品的怪异玩意，她立刻喊露比去看：“那是什么？”
大小姐按着易拉罐的拉环扣，顺着木川的视线望去：“那个啊，专门做鳄鱼皮一类箱包的牌子，品牌标识是鳄鱼和水鸟，然后再贴上三片小圆镜，很像三眼妖吧。”
“三眼妖是很有名的传说？”木川兴致勃勃地继续问。
酷拉皮卡也加入对话，他用十分温和的声音陈述道：“三眼文化是从约露露岛上流传下来的，大概就是说以前有一个三只眼睛的魔物，它是恶鬼的化身，然后在某一天被同样是三眼的天母打败，成为她的坐骑。呈现在古籍和壁画里的人物形象都是一头二臂二足或一头四臂二足，传说是某些地区的守护神，能赐予人类智慧与幸幅。”
“大家都听过这个吗？真有意思啊。”她轻轻翘起嘴角露出笑容。
酷拉皮卡也面带微笑地看她，声音更缓和了，他就像在野外和流浪小猫小狗说话，语调奇妙地接近夹子音，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虽说同样是在讲传说故事，可露比敏锐地察觉酷拉皮卡的口吻中含有某种不同的东西，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声嘀咕：“……男人的嘴脸。”
同时露比也发觉，木川以前很少露出浅笑，她曾经只会神采飞扬地大笑、鄙薄的笑、嘲讽的笑，以及虚伪的假笑，自然也有微笑，但那种微笑是提起唇边后又快速垂下的平静。
而如今就算脸上没有浮现笑意，可细微的嘴唇带动线条，笑的轮廓变得模糊，她对待他们三人的态度都能算得上是无可比拟的宽容了，木川唯少见地展现出平易近人的温和表情，似乎能从她身上看见轮船和大海的幻影。
她边吃着小零食边断断续续跟他们聊起别的冒险话题，明明是随性又不讲究礼仪的举措，露比却觉得她十分可爱，倒不如说礼仪压根没用，这样最好了。
在飞艇上重逢的时候，木川当时和以前一样穿着短裙，露比觉得哪怕她不老不死也不奇怪，但是冷静下来仔细瞧瞧，才发现她的外貌跟孩童时代相比成熟了很多，她的年龄确实有在增长。
“……海贼船摇摆起来后，狂风也加大了，雨点不停地吹在脸上，大家都跟落汤鸡似的，不是忙着收船帆，就是赶着铺贴防水垫，要么就是火急火燎地去下层补充可乐——”
听到这里，露比好奇地问：“为什么是可乐？”
“因为船的动力被改造过了，它可以通过上下摇晃可乐桶充气的方式补充能量，还能飞起来呢。不过，那一次的台风真的很厉害，我只能抓着栏杆，不然整个人都会飞出去，旁边的朋友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伸手拽了我一把……”木川说。
色彩斑斓的海岛商品，峡湾的飓风，向日葵花田的风景，抛洒萤火虫的船甲板，转眼间就会把地下岛浸泡在海中的大爆炸，以及在布满天灯的深夜天空下鼓噪喧嚣的人群欢呼……想到这里，就觉得一股近似疯狂的勇气喷涌而出。
黑发少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的第一志愿是变成草莓藤，第二志愿是海葵，第三志愿是安康鱼。”
听不出来是当真还是在说笑，正当露比想问清楚时，她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公园泳池。
干涸的游泳池露出蓝漆日渐剥落的池底，枯叶取代了池水，聚集在每个角落，蓝色的铁梯延伸到池底。
滴落在街边的点点血迹延伸到了那个方向，黑红的血液从池边那团影子的口腔和鼻孔流淌出来，犹如剥了皮的竹笋般光润的肉反着光。
——那是一只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