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黍收到信便跟着庾浚遣来的人入都城了。路上行至半月有余,算得上舟车劳顿,以至于驾车的马夫到了地儿,秦黍还未缓过神来。

    “秦姑娘,到了。”马车外的护卫首领贴着车窗道了一句。

    秦黍下车,看着眼前的院落。门楼虽也气派但到底不是朝中高位品秩大员的规制。

    护卫见她视线看过来,忙道:“这是公子的私宅,让姑娘暂作歇脚。”

    秦黍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至于旁的她也未曾言语。

    *

    庾浚刚出宫门,就见旁侧护卫来报信,他听罢正要上马车离开,却被身后匆匆赶来的庾滉截住。

    “这般急,是要去何处?”庾滉拂了拂身上的袍子,淡淡地道:“今日族中子弟要过府相聚,你不在成何体统?”

    庾浚晓得他老子心里的结,闻言回头只笑,“我自是在的,父亲不必如此。”他老子顶着一张乌黑要下雨的脸,朝堂里最是讲究不露声色,他这般形容无非是做给他瞧的。

    庾滉冷笑一声,“我还当你昏了头呢。”

    他这般气不顺,庾浚便知晓他定是在庾夫人那里吃了派头,是以他也不火上浇油。毕竟是老父,他若要撒气便随他去。

    庾浚低眉敛目又这般识时务,庾滉哪怕是想借机迁怒都无隙可钻,他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就见身后一道声音道:“你们两父子真是有闲情。”

    庾浚正对着来人的方向,闻言立马拱手行礼,“宗正大人惯会说笑。”

    老宗正伸手点了点他,“你小子倒是比你父亲厉害些,竟然敢打本王的趣。”

    此时庾滉已经回首,听到这话,赶忙道:“小儿无状,王爷莫怪。”

    老宗正抚了抚长须,哈哈大笑,“庾大人,你家这儿可是镇守一方的少年将军,可不是一般小儿啊!”

    他神色并无责怪之意,庾滉便知刚才那般只是笑谈。庾滉往身后深深宫门一瞧,而后目光一移,落在老宗正面上,“皇上适才召王爷内书房议事,怎这般时辰便出来了?”

    其实这话庾滉探问便是有些越界了,但经齐宁河一案,庾滉在其中为老宗正周旋了一些事,两人在齐宁河一案中有了交情,是以老宗正闻言便也不觉得冒犯。

    他叹了一声气,“皇上是雄才之主,与朝事是明主,于内宫之事不免有些优柔。”说到这里,老宗正愁绪顿起也无心情再与庾氏父子叙话了,于是便拱了拱手离开了。

    庾浚等王府的轿子走远了,才与庾滉道:“适才老王爷的意思是——”

    “皇上的后嗣之事。”庾滉接过话来。

    这倒真是一桩大事,皇嗣乃是国本,偏偏当今膝下犹空。如今又正好是新朝之际,不免有心人算计起各宫主位之事来。

    庾浚道:“我瞧着当今的心思倒是全在胡虏的身上。”至于什么后宫选妃抑或是皇嗣之事都不在如今这位的心上。

    “当今是当今,宗亲是宗亲,考量的自是不一样。”庾滉道。

    说罢,他扫了一眼庾浚,示意人上他这架马车。庾浚见他有话要说,便止住了欲上自己马车的脚,抬腿掀袍便上了车。

    “父亲想说何事?”庾浚坐在右侧下首,打量了一眼庾滉的面色道。

    “你将兵书呈了上去了?”上首庾滉轻声道。

    庾浚并不意外老父知晓此事,他顿了顿,玩笑了一句,“父亲消息灵通。”

    “莫与我耍嘴皮子,我只问你,你怎么这么快将兵书交了上去?”庾滉有些不虞。

    马蹄阵阵,沿街小贩叫卖声传来。

    庾浚笑了笑,“蓟州已在练兵,先前交上去的那批工匠制出来的头一批弩箭已经运往蓟州。皇上如此心切,连来年的正旦都不等过便开始着手北疆军务,我若是不及时上呈,陛下必定会疑我有他心。”

    他继续道:“父亲,圣上既是明君,就容不得底下人糊弄。况且咱们这位杀伐果断,他若是心里存了疑,往后必是不肯再信于我。这样的买卖着实不值当。”

    庾滉沉吟,心里未尝不觉得这话有理,只是他心里不顺,到底还是刺了他一句,“好好的官宦子弟,怎地开口闭口就是一股商贾味儿。”

    他这般挑刺,庾浚也不想再忍他,“父亲,我听闻妇人一月总有那么几日不虞,您莫不是也得了这病症了?”

    庾滉伸手指他,怒道:“你这逆子!”

    “儿也是关怀,父亲莫生气。”庾浚也不惧庾滉那已然如墨般气怒的脸色,他掸了掸袖子,淡声劝道:“父亲,您应当保重身体。气大伤身,您老年岁……”他顿了顿,话却也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然而那未尽之语,在场两人谁都明白。

    庾滉嘴唇颤抖,直道:“逆子……当真是逆子啊!”

    一到地儿,不待马车停稳,庾浚掀开车帘利索地下了车。他怕慢走一步,庾氏家主颜面不保。

    府里管家来迎,碰见庾浚刚开口叫了一声“公子”便见庾浚风似一般没了影儿。

    “家主……”待回头见到庾滉那漆黑如墨般的面色,老管家便知晓了,定是这父子两人又吵了起来。

章节目录

升斗小民古代生活日常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和琼木蓝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和琼木蓝并收藏升斗小民古代生活日常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