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府占地面积甚广,至于哪房哪院秦黍只知道听个名头,至于具体位置的坐落,秦黍表示一概不知。最后她只能跟着庾浚穿院过廊,行至两刻钟后才到了庾滉的书房外头。

    门前侍候的小厮机灵,老远见着庾浚他们来了不消多言语便忙不迭地往院子里头扎。

    秦黍看见那情状,不待发笑,只是犹疑,“他这般着急,想是父亲候我们时辰太久了。”

    书房重地,这里的规矩更是森严。像刚才那个小厮那般情形,若不是得了里头的吩咐,他定是不敢忘形如此。

    想至此,对着一旁还甚是悠哉的庾浚,秦黍不由地有些着恼,“都说了叫你乘肩舆过来,你偏不听!”

    “你不是对这大宅里的各处不怎么熟悉吗?我好心亲自领着你逛一遍却换了你这话来,真是不识好人心!”听了秦黍话里的怪责,庾浚不以为意不说,反叫他一通颠倒。

    秦黍伸着手指他,真是气煞她也!

    落在后头的随从们听着前头主子们的假吵架真调情般的对话,纷纷垂了脑袋掩了面上打趣的笑。

    说话间,刚才的小厮又折返回来,他对着庾浚秦黍行礼,“公子,少夫人,家主请你们进去。”

    庾浚还有心情同他玩笑,“家主没让你将我们打发回去啊?”

    小厮躬身憨笑道:“您说哪儿的话。”不过适才他进去,候了小半个时辰的家主,面色确是不好,但依着他瞧,到底是公子爷的情面大,竟能让家主将脾气生生地压下去。

    两人甫一入书房,近旁侍候的人摆上茶盏后都会意地退了下去。秦黍看着坐于书案上首的庾滉,自觉地俯身拜见,“见过父亲大人。”

    庾滉面上一派威严,拿眼瞧了瞧下首的秦黍,挥手叫起,同时沉声道:“不用多礼。”而后眼往旁侧的庾浚身上一转。

    庾浚自打进来就像个局外人一般,自家夫人在旁行礼问候,他恍然未觉只顾垂眸看向自己脚下方寸之地。

    他这般装傻充愣,庾滉只冷笑一声,然后眼一转便只看向自家儿媳。

    秦黍也想装死,不欲掺和到两父子较劲中,但奈何她是一个新嫁妇,公公的眼色不得不顾及。于是她便伸手轻轻扯了扯庾浚广袖袖摆。

    父亲大人可以当看不见,但夫人的面子不能不给,庾浚余光中瞧见了那抓着衣摆轻晃的细嫩手指,心下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后便便拱手朝庾浚行起礼来,“拜见父亲。”

    这倔儿终于低头了,庾滉难得舒气畅怀,面色也松缓慈和下来,他摆了摆手叫起。

    “西南的关节已经打点好,皇上那头不日就要下达公文。”庾滉叫小夫妻过来不是为了摆父亲威严的,待小夫妻二人坐下,他便说起正事。

    他看着庾浚道:“这几日你莫闲着,这都城中该拜访的要拜访,该论些情意的要上酒楼的上酒楼。我庾氏数十年的辛苦经营只看今朝,可不要耽误这等好时机。”

    聊起正事,庾浚自是一派肃色。他一手扶着圈椅把手,一手搭放在腿上,指尖敲击的弧度在镂金云纹的玄色袍摆上慢慢延展开来,他沉吟斟酌道:“如今掌管都城禁卫的是王运,他府上我们可要拜会?”

    庾浚垂眸思索,片刻后才道:“他那处你不用去了。现下我们不能急,哪些人该见,怎么见,在何处见,都是需要我们去仔细考量的。王运是皇上潜邸的人,他那里的眉高眼低都是圣意。现下我们只管远远地瞧着就好,至于交往的时机,还得往后头延延。”

    说罢,他又往秦黍那里看了一眼。

    原本只管低眉敛眼充作一个背景的秦黍忙抬眼朝庾滉笑了笑,等着庾氏这个当家人的吩咐。

    “听闻你和黑水部的关系不错?”庾滉淡声问道。

    “有些生意上的往来,”秦黍仔细斟酌地回道,“日子久了也生了一点交情出来。”

    庾滉定定地看了秦黍片刻,神色像是在评估商榷什么。庾浚见状,心里稍稍一思索,大致摸到他这番缘故的由头,便道:“父亲可是为与黑水部交接的事情而担忧?”

    庾滉一愣,反应过来便道:“你也知道,黑水部使节离开都城之际已经与我们以书信为证,他们在大燕境内行商,我们庾氏与他方便。自然他们也要与我们好处,只是现下这个好处我们要以何种形式索回……却是个问题。”

    秦黍看了庾浚一眼,庾浚微微颔首,秦黍才对着庾滉不紧不慢地回道:“其实此事并不着急。左右是黑水部欠我们的,我们且静静地看这朝堂上的情势,待日后有了急处我们在对症让黑水部兑现。”

    “黑水部不是个傻子,怎么会让我们这般随意地索要答谢呢?”庾滉端起茶盏,轻轻啜饮了一口。

    “所以要看双方后头的交情。这交情嘛也是一来一往才慢慢有的。当然,双方来往的轻重,就看我们想将黑水部这一颗棋子用在什么紧要处了。”秦黍并不在意庾滉的质疑,她只是缓缓说着自己心里头的成算,“越是紧要的地方,那我们给黑水部的越是要有实打实的分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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