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司机准时来接他们。

    告别了外公外婆,李君行吩咐张司机开往城中心。宋思意昨天就说,今天要去买礼物!

    宋思意带着李君行,还有张司机在朗州城的大街小巷逛了一整天,可把李君行和张司机两个大男人累得够呛。宋思意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精心挑选了礼物,还买了一堆写字的卡片,说是要给每个人都写一段话连同礼物一起送出去。张司机来来回回往车上送了好几趟。而且,宋思意每一次都执意要自己付钱。

    “这是我给大家送的礼物,当然要我付钱。我也有工资的,好吧!”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宋思意有她独立女性的傲娇。

    李君行也不强求,反倒还挺欣赏。这是她与他所见的大多数女孩子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过年为什么要给每一个人买不一样的礼物呢?还有每人一张卡片。以前,每年过年都没有这个风俗,不仅他家没有,整个朗州城都没有这个风俗。这是宋思意从西方世界学来的新式礼仪吗?不过他也没多想,她真心实意想要送大家礼物,这是好事情。也许是小女生的独特心思吧。她愿意做,他就陪着她。

    回到家,张司机把宋思意“血拼”回来的东西一件件送上宋思意的房间。家里的下人见了,都很是诧异。少夫人平时也不是爱买东西的人啊,这次是怎么了?张司机连跑了六回,才把东西搬完。

    宋思意把礼物一件一件整理好。然后拿出卡片,按照整理出来的名单,一张一张地写起来。只有她知道,她在悄悄地开始提前告别了。两天后就是2月14日了,万一她真能成功回去,在这个世界,她也没有留下遗憾。纵有万般不舍,也算有个交代。

    第一个当然是李君行。

    第二个写给母亲。

    妈妈:

    谢谢您这么这么爱我,女儿无以为报。我会永远铭记……

    爱您的女儿:思意

    然后是弟弟宋泽明的。

    泽明:

    属于我们的秘密要永远保密噢。做你的姐姐,很开心。如果我真的回去了,一定帮我劝劝他们,不要为我难过。

    姐姐:宋思意

    ……

    写着写着,宋思意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如果来到这里只是做了一场梦,这场梦里有很多很多她舍不得的人和事。

    此时,门开了。宋思意赶紧擦干眼泪。转头一看,是李君行进来了。他刚刚和父亲谈完事情。

    “你……哭了?”李君行观察到她的异样。

    他走过来搂着她的肩膀,担心地问:“怎么了?”

    宋思意叠起卡片,破涕为笑:“没有,就是写着写着,有点忍不住想哭。”

    “给我写的什么?”

    宋思意把卡片藏在身后:“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你走的那天,再送给你。现在给你看,就没有惊喜了。”

    沉默了一会儿。

    李君行还是说了出来:“我明天就要走了。今晚父亲接到密电,三里坡有重要军情,南方也有危险了。我得马上回部队去。”

    “明天?”宋思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可能又要打仗了。仕行今晚就出发,现在正在整备装备了。”

    他刚刚说的南方?是指广州吗?历史学得再差的人都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该来的一定会来。像上次沉船事故一样,她清楚地知道她无法改变任何结果,但是她希望李君行能在那场战争中,保全自己。

    宋思意站起来抱住他,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李君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

    “好,我会小心。刚刚我和父亲商量,给你配几个警卫,在你出门的时候保护你的人身安全。我们查到了赵恒元的间谍最近在朗州有活动痕迹,我担心他们对你不利。这几个战士都是长期跟在我身边的,这一次我把他们留下来保护你。这样我才放心。”

    宋思意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李君行接着说:“如果你想继续上班,还有去大学学习,都可以继续去。只是出门时一定要带上警卫和张司机。这样会有点不方便,但是千万不要怕麻烦,安全第一。”

    “知道了。”宋思意眼中噙着泪。

    “上班、上学是你一直喜欢的,那就去做吧。等我回来,要看到一个更厉害的李太太。我到部队就给你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可以电话联系。”

    “好。”

    他走之前,把一切都考虑好了。他真的很好。

    这次分别后,还能不能见到他?

    沉默了半晌。宋思意忍不住说:“君行。如果是南方来的敌人,你能不能和他们站在一条战线上?”

    李君行皱眉:“现在形势还不明朗,一切都还未知。”

    “不,君行。”思意忽然提高了音量,“我虽然不懂军事,也不懂什么用兵打仗,但是请相信我,不要与广州来的人为敌——加入他们!”

    “为什么?”李君行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民心所向。民心不可违。”

    李君行心头一惊。宋思意一介女子,竟然如此洞察政治时局!她每上班除了接电话,做行政工作外,到底都在研究些什么?

    她竟然为他做起了军事参谋!但她的话的确不无参考价值!

    第二天很快就来了!

    宋思意送李君行一行人到大门外。排头车的司机早已打开车门等候在侧。宋思意把给李君行的礼物交到他的手上,依依不舍地说道:“上车后,再打开。”

    来到车前,李君行亲了亲她的额头,便上了车。宋思意朝他挥手道别。

    汽车车队很快就驶远了,留下一路尘土。

    坐在车里的李君行打量着装着礼物的纸袋,神色低沉。停顿片刻后,他打开纸袋。

    纸袋里装着几幅钢笔画。一幅是那幅宋思意结婚时所画的配诗画:飞鸿、渔船、江岸垂柳和长发女孩。寥寥几笔,尽显落寞寂寥。

    我在长江头,君在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李君行最后看到落款日期是:民国十二年五月。这幅画竟然画了这么久了?他想起来了,这是刚嫁过来的宋思意,失意的宋思意。

    第二幅画的是李君行在办公桌前,这是她在陵远养病的时候,她什么时候偷偷画了他办公时的样子?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还有几幅是李君行在训练场训话的背影和这次回来过年除夕夜放烟花的场景……

    他一幅幅地慢慢欣赏,看得很仔细。宋思意这个丫头,真的是个宝藏女孩啊。原来她平时一直有画画的习惯,而且画得很好,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发现。

    除了这些画,纸袋里还有一块手表。他拿出来,一眼就看出价值不菲。戴在手上,表带不松不紧,刚刚好。

    李君行不知道的是,这是另一个世界里李君行的手表。宋思意在告别时,把这只穿越过来的手表送给他,也算是物归原主。

    最后,李君行拿起那张卡片,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

    君行夫君:

    很幸福来到你的世界。如果有来生,你再娶我一次,可好?

    妻:宋思意

    久久凝视着,不知什么原因,李君行感到一丝异样,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这一次,她给每个人都仔细准备了礼物和卡片,她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在这件事情上,像是在回忆过去?又像是在……告别?

    宋思意呢?

    她回到家,把每一个人的礼物都送了出去,没见到面的也叫人转达了。然后,收拾收拾,准备回宋家。

    当她准备上车的时候,看见车前站了两位挺拔健壮的战士。这就是李君行留给她的警卫。

    宋思意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后,你们真的要跟着我吗?”身边总跟着人,她还一时不习惯。

    其中一个说:“副帅说的只要少夫人出门,就要寸步不离。出远门就全部跟随,如果近的话就我们两个。副帅交代,除了保护您的人身安全,还要眼里有活,帮少夫人提东西,帮少夫人跑腿……”

    “好好好!”宋思意无奈道:“那上车吧。”

    没办法,盛情难却。

    当宋思意带着警卫出现在父亲、母亲面前时,他们也小小吃惊了一下。但是,他们当然是支持李君行这么安排的。

    今天,阳光灿烂。今晚也一定是个好天气吧。

    “姐姐,你真的想好了吗?”宋泽明看到宋思意今天把礼物和卡片送给每一个人,他知道姐姐已经在做离开的准备了。

    “我这次也没有把握就能回去的。也有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

    今夜注定无眠。天快亮时,姐弟二人悄悄起床,轻车熟路地来到房顶。东方天空渐渐明亮起来,硕大的金星挂在西天之上。

    “泽明,手机拿了吗?”

    “拿了。”

    宋思意把手机举在空中,到处找着信号。她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那个熟悉的号码,耳朵里只有“嘟嘟嘟嘟……”的盲音。

    当太阳跳出来的那一瞬间,东方那片天流光溢彩,耀眼的金光喷薄而出。一刹那间便染进了这片世界,染进了宋思意的眼眸。她被这景象惊呆了,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忘了一切。

    “喂。”一声低沉的、睡意惺忪的回应从听筒里依稀传来,伴随着刺耳的类似电流的声音。

    宋思意手心一震。天哪!是他,是他的声音!

    “李君行!”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啊?没了?刚刚难道是幻觉吗?

    宋思意连忙打开通话记录。记录清楚地显示:刚刚她和李君行通话一秒钟!

    一旁的宋泽明急切地问道:“姐,刚刚电话真的打通了吗?”他的手上还拿着最后的办法——准备把姐姐打晕的木棒。

    宋思意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把通话记录递给他看。

    宋泽明看完后,瞬间目瞪口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真的有时空错位!真的有平行世界!继续打,姐姐,快继续打。金星和太阳现在还在同一片天空,说不定还有时空错位的通道。”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无论再怎么打,也打不通了。

    宋思意早已经泪流满面。

    她瘫坐下来,嘴里喃喃着:“现在,他在睡觉。我刚刚把他吵醒了。”

    她抬起头仰望天空,一片花瓣正从天而降。慢悠悠地落在她的脚边。她拾起来放在手心,是一片白色海棠花的花瓣。这个季节,是没有海棠花的。这也是刚刚那一秒从那个错位的时空飘过来的吗?

    但是,他一定也看到她给他打电话了吧。

    “泽明,等会儿再去问问你的科学老师,下一次金星最亮的时候是哪天?还有,今年一整年金星最亮的时候是哪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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