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女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宋思意吩咐水英、小五、林飞等一下别跟得她太近。

    “可是,思意……”他们都很纠结,担心宋思意再出什么意外,回去真不好交代。

    宋思意安慰他们:“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女人向宋思意指了指那片樟树林荫笼罩的房子。说道:“走吧。我家就在那里。我先生是医生。我家常备着一些常用药。我看你这伤口面积还挺大的。给你消消毒比较好。”

    “噢。谢谢。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她的家。这是一栋两层楼高的房子。她家周边的房子也大抵是这样。

    进门后,她招呼宋思意坐在沙发上,便去拿药箱。

    宋思意环顾四周,客厅很大,中式的装修。虽然不能跟宋思意现在的家比,但是在郴城已经算上等家庭了。

    客厅里面摆了很多大木箱子,墙边还有打包好的布袋。

    不一会儿,女人就从里间提着药箱出来了。她动作娴熟地打开药箱,取出医用棉签和碘酒。

    她走到宋思意身边坐下来,“来,把手伸过来。先消毒。”

    宋思意听话地把手伸过去。

    她低头把她的衣服袖子往上拉了拉,认真而专注地用蘸了碘酒的棉签擦拭伤口。“可能会有点疼啊,忍一下就好了。”

    “嘶!”棉签碰上伤口的那一瞬,宋思意忍不住咬着牙,皱紧了眉。

    她抬起头来,看着她笑了笑:“你很怕疼吗?”然后又埋头认真地替她消毒伤口了。

    宋思意不敢惊扰她,忍着疼痛说了句:“还好。”

    “疼就说哈。”语气温柔,那么像一个母亲对孩子说的话。

    在那个世界,她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好过。宋思意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眶一点一点湿了。

    她仔细地替伤口消完毒,涂上药,然后开始剪纱布。她的眼神专注在剪刀和纱布上:“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但又想不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呀?”

    宋思意听她这么一说,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滚下来了。

    在另一个世界我是你的女儿啊。

    她看到宋思意忽然掉起了眼泪,很诧异:“你哭了?很疼吗?”

    宋思意才感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用手背擦掉眼泪,尴尬地笑了笑:“嗯呵呵,确实是有点疼。噢,我叫宋思意,宋江的宋,思想的思,意思的意。”

    “噢,宋思意。你的名字很好听啊。你父亲很会给你起名字。”这时,她已经剪好了纱布。

    “来,包扎起来,就没那么疼了。”

    显然她对她的名字并不熟悉,她并不认识她。

    那她是不是也叫那个名字?

    宋思意鼓起勇气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夏旋。”

    夏旋!王美凤!名字并不一样。

    就在这时,从楼上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旋,家里来客人了吗?”

    宋思意的心脏顿时砰砰直跳。她下意识地会把这个男人往她爸爸那里想。

    夏旋一边替宋思意包扎,一边说:“噢,俊隆,你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说完,她小声向宋思意介绍起来:“我先生。昨天晚上刚刚做完一台手术。早上才回来补觉。”

    “噢。这样啊。”语无伦次,心脏仍旧狂跳不停。

    一步步从楼梯上下来的这个男人,宋思意一点儿也不敢看。

    男人走下来,看到的是一位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姐,似乎还怀着身孕。

    “她叫宋思意。在欣欣的幼稚园门口摔倒受伤了。我把她带到家里来给她消一下毒。”

    “噢。好啊。”

    宋思意缓缓抬起头,看向他。他并不是爸爸,而是一位儒雅的中年人。他穿着黑色的竖领衬衣,戴着一副银丝边框眼镜。

    “你好。”中年人看着宋思意怀孕的身形,“问题不严重吧。”

    “就是擦破了手,没关系的。打扰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宋思意向他点头致意,文静而有礼。

    男人谦逊大度地回道:“没关系,举手之劳。”

    这时,客厅门口走进来一个管家一样的男子。

    “老爷。”

    看到室内有外人,男子欲言又止。

    男主人看看宋思意,对男子说:“没关系,讲。”

    “上海同济医院来电话了,说会派人来上海火车站接您和夫人,少爷、小姐。您的住所也已经安排妥当了。都是按您的要求从简安排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

    说完,男子便退了出去。

    宋思意:“姐姐,你们马上要离开郴城了吗?”

    已经包扎完毕了,夏旋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是的。两周后,我们就要搬去上海了。”

    “这么快?!”宋思意语气中带着急切。

    夏旋抬头看向她。

    “噢,我的意思是说我才刚认识夏姐姐,姐姐就要走,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男主人说话了:“是的。我们订了两周后回去上海的火车票。这边的医院建设已经全部完成了。”

    原来客厅里的木箱和包裹是他们去上海打包的行李。这次,她和她初次见面就要分开,也许今后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打扰了。我先走了。谢谢你们。”宋思意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转过身快步离开了那里。

    走出那座房子,她又忍不住回头望了望,然后依依不舍地走进了林荫大道。

    大道的尽头,水英、小五、林飞正在翘首盼望着。看到宋思意远远地走过来,水英忍不住叫了一声:“思意!”

    但她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待走近一看,哇,包扎得好专业啊。

    “呀,还给你包扎了?没那么疼了吧。她人真好啊。”水英搂着宋思意的肩膀往前走。

    宋思意仍是无精打采。“人家先生是大医生!家里的药多的是。”

    回到家,李君行看到宋思意一出去回来,又挂了彩,真是又生气又心疼。

    “水英!”李君行没好气地叫道。

    宋思意连忙拉住他:“别喊了。一点点小事。我自己不小心的,别怪她了。”

    李君行还想发作,宋思意急忙推着他坐下来:“你快坐下,我跟你打听个事!”

    李君行只好收了声,开始听她说。

    “刚刚是一位姐姐带我去她家包扎的。她家就住在城东幼稚园的旁边,那个大院子里。她先生是医生,说是建设什么医院的。现在他们马上要回上海了,你听说过他们吗?”

    李君行看了看她的手,问:“你手上的伤是他们帮你包扎的?”

    “是。”

    “听你这么说,她的先生应该是津兰医院的章俊隆院长。章俊隆是从芬兰留学回来的医学博士。他这几年来郴城和来自芬兰的传教士一起的筹款建成了津兰医院,他们还开办了多所学校和幼稚园。是一位很有影响力的爱国人士。津兰医院奠基时,我还在陵远,父亲当时来参加过奠基仪式。”

    “那给我包扎的他的妻子呢?她是做什么的?她叫夏旋。”

    “夏女士也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听说是沃尔思利学院,学的是国际关系。回国后,一直跟随她的丈夫,支持他丈夫的事业。”

    “国际关系,那就是政治学。可以做外交官的那种。”

    “是的。”

    宋思意陷入了沉思。她终究还是美国留学归来的,在这个世界,她没有遗憾了。在这里她过得这么幸福,这么美好。

    “怎么了?”李君行问。

    “没什么。就是我在想,要不要再去谢一下他们。”

    “没问题。在他们临走之前。”

    *

    晚饭过后,宋思意接了一个电话,是弟弟宋泽明打过来的。

    “姐,你讲话方便吗?”

    “方便方便。”宋思意把李君行早就支了出去。

    “姐,你还走吗?”

    “不走了。”

    “这次真的不走了?”

    “真的不走了,手机被摔坏了。回不去了。再说我也不想回去了,就留在这里。我说过的,要是那一次不能回去,我就留下来,陪你和爸妈一辈子。我会在这里好好生活的。”

    “上次你有没有去到那个地方,有没有找到通道?”

    “只差一步之遥。那个世界的你姐夫打电话给我了。把我激动坏了,你知道吗?在那条街是可以接收到无线电话信号的,一定有时空交错的通道。只差一点点……”说到这儿,宋思意又想哭了,其实不思念是不可能的,阿婆不知道好不好,李君行不知道好不好。还有妈妈、小雅、傅安南、莎莎,覃总监、何主编,他们都好不好,真的好想他们。他们一定为她难过了好久吧。

    宋思意努力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没事了。我现在也有新的生活了。”

    “嗯,那你以后多给我讲讲未来世界的事吧。”

    “好。等我回去。有机会我给你讲。”

    宋泽明瞬间开心了,又神秘兮兮地说:“姐,跟你说件高兴的事!”

    “什么事啊?”

    “十天后是你的生日。四月初五,别忘了!”

    宋思意惊讶道:“真的吗?”

    这个世界的宋思意过生日原来在后天!

    “今天打电话给你,就是想提前告诉你一下,免得你到时候露陷了。哈哈哈哈……”

    宋思意也跟着笑,宋泽明还是很心细的,记得提醒她这个重要的日子。“这里过生日怎么过?要吃蛋糕、许愿、吹蜡烛吗?”

    “你说的许愿那些都没有。过寿要三十岁之后才设宴,而且你是女孩子,也不兴这个。就是家人在一起做顿好吃的,早晨吃面条。”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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