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小仙外出

    就像很多信任或不信任的事,很多相识或不相识的人,它们属于一个独立的世界,一个类似于影视剧的世界,虽然它们与另一个世界共用一个背景、共享物质资源、统一的人文习俗,但两个世界间却是完全割裂的,用一扇门互通。而这道门,它长在灵俐的身体里,她的精神里。她把自己一分为二,这边的世界里有一部分,那边的世界里有另一部分,每个世界都有她真实活着的生活,只是这一部分觉得那一部分像种表演,那一部分又觉得这一部分像种幻象。没有所谓的真与假,就像没有绝对的信与否定、相识与陌生。

    她的工作,一个叫小水的奇葩同事,和她那些莫名其妙的理论、仪式,他们在同一个世界里,被另一个世界里的灵俐无视,但又让这个世界里的灵俐为之用心、动心。这个世界的灵俐会为了一个无关的人争取一份工作,会为了一个已经放弃的人犯蠢。

    灵俐是受屠衎溦之托来看这场滑稽仪式的,但她也是有私心的;她是距离小水最近的人,但若不是今天这个时机,她是不会写下背包夹层里那张纸条的;她像其他找小水算姻缘的女孩一样,想知道一段关系的结局,但与别人不同的是这段关系里并没有她本人;她想像所有玩家一样自然随意地加入进这场游戏,但另一个她却疯狂嘲笑着她的失智。

    游离于外围的她,很容易便看得到同样站在外围的周五,更看得懂她沦为旁观者的哀默——她爱情的葬礼尽是些喜笑颜开的宾客。

    “他很讨厌甜食的,连空气中甜腻的味道都觉得恶心。”周五笑......不,使劲扯着嘴角,把砂糖一条一条的加到已经冷了的红茶里,说“我是故意选在这儿的。”

    “换一杯吧?”

    周五摇着头,拼命搅着杯中溶不尽的晶体。“他说糖不是好东西,不吃就不吃了。所以我从来不去甜品店从来不喝奶茶。但你看,你刚刚看到了吗?就是穿粉色的T恤白外套的那个,他......新女友,穿着粉色风衣,他以前也从来不穿粉色的......奶茶,他刚买了两杯奶茶。”

    灵俐回应着周五的目光,注视着她,表示自己在听,可这注视却缺少同情,认真中藏着漠然,泪眼婆娑的周五看着她,感觉自己就像在说给一个笑容亲切的立牌,一台闪着灯的自动售卖机,她的倾诉并没有换来纾解,反而是失落和委屈。这个世界的灵俐察觉到了这个长长的注视背后的不满,她想说些什么,暖心的,如秋风般飒飒吹落烦闷的有力的话。可另一个她却又在抨击她的虚伪:“你是真的同情她吗?真的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精心编出来的话是你的真心话吗?听她说这些有什么用?想和她做朋友吗?听了就能做朋友?就算你真能苦口婆心,明天她也就全忘了,又何必这样假惺惺地讨好?”灵俐如湖面般平静的面孔下,这边的她堵住耳朵拼命地回想着曾经经历过的相似场景,寻找那些有价值的良言妙语,可对她来说,这绝非易事。用自己的痛苦去安慰别人的痛苦,是会因为帮助了别人而有所减轻呢?还是会因用痛苦叠加痛苦而愈加刻骨?

    她知道答案,但她还是升高了上颚,只等双唇开启便可发声,可周五却没有再等她——注视结束了。周五又开始搅红茶了,而灵俐被开门声吸引了视线,是小水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小水问灵俐,坐下后立刻便端详起了桌上一口没动的巧克力蛋糕,“和早上那块是一款吗?”并在心里为这款蛋糕打上了美味的标签。又紧接着粗粗挑了周五一眼说:“我刚都把你忘了。”看起来也不是真的好奇灵俐的答案。 “看见了?”她问周五,旨在问她是否见到了自己想见的。看对方浅浅点了点头又不顾气氛地继续说:“死心了吧?不过也没啥大不了的,就当之前是个错误,改了不也挺好,总比一直错下去强。”话说到这,没心没肺的她到底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把手伸向了蛋糕托盘侧的银叉,小心的叉起了一角,在送进嘴之前又问:“你身边有没有哪个能让我参考的?”她品了品好不失望,作为一块蛋糕,它怎么好意思这么苦?她放下叉子凑近灵俐小声道:“这个真难吃啊。”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嗯?你刚才说你来干嘛?加班吗?吃饭......”小水还在鼓噪,耳边突然传来了哭声,一回头,刚刚还勉强能控制住情绪的周五竟就决堤了!搞得小水莫名其妙:“这又是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周五哭地更撕心裂肺了,那样子都不像个成年人反倒像心爱的玩具被妈妈送人的小孩子了。她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喊着:“确......确实......太难吃了——!还贵——!”引得全店侧目。

    “那你还要吃两块!?”小水仍认为她是喜欢,所以吃了一块又点了一块。然后另灵俐大跌眼镜地问了一句:“吃饭去不?”

    “嗯,去。”周五抽抽搭搭地叨顺了气,在一众店员厌恶的目光中走出了这家店,却并没有如说的那般去餐厅吃饭,刚出大门就叫了车回家去了,正好给了灵俐与小水独处的机会。

    因为心里有事,坐在餐厅里的灵俐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就算早就想好了开场,开场也总不如计划那般顺利。她的眼睛时不时瞟向胃口大开的小水,右手却总是下意识地放在自己的小包上,就像在提防小水随时会突变成强盗一样。也似往常那般,她用最简单的话语应承着小水缺乏营养没有意义的话题,但也不似往常,此时她的内心远比她认识小水后的任何一刻都混乱不安——她原本几乎从不互相干涉的两个自己,却在这件事上极度拉扯着,即便她们一致认为这个决定很蠢。

    “你就说人啊,你给他牵错了姻缘他自己不应该最清楚吗?你不喜欢你拒绝呀!是不是?”

    “嗯。”

    “就让两根红绳连不上!任他法力高超就是牵不上!”

    “嗯。”

    “而且我还是觉得应该让这红绳多一些自......”

    灵俐根本听不进去,不仅是来之前想好的开场,就在这一会儿间她就已经放弃三版新想的开场了。眼看着小水的盘子见了底,越往后拖就越不像临时起意或偶然想起了,现在就得开口!否则就要错过这个机会了。“你话说得这么满,就不怕......”

    “死神棍!”灵俐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就这样简单粗暴地被打断,循声望去,还没确切看清人,她们俩心里就都猜到了是谁。“你现在可以啊!怎么没人把你抓起来呢!?”显然,他也耳闻了滑稽仪式事件。

    “我只是送上真心的祝福,为什么要抓我?你要是能把朱明茵带来我也祝福你们!你自己没能耐在这发什么邪火?”小水回怼。

    “我......” 查川叙没想到小水还能这么强势,一时语塞,气势顿减半分。

    “我是不是早说了?只要你能约她出来,其他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关键是你没!用!啊!”

    这一句“没用”让他瞬间不爽,没头没脑就冒出一句:“她不愿意见我是我的错吗?”

    “是啊。你买的蛋糕。你忘了她草莓过敏。你出轨......啊。”最后一句小水自觉更有责任,突感心虚,磕巴了一下。

    “我!是......啊。所以更怕冒然去堵她以后就更难见面了......”査川叙一副懦弱模样,只有在攻击小水的时候才理直气壮:“说到底还是你不可信!”

    “那你别找我呀。”没给他接话的机会,她又说:“你到底能不能堵着她?能堵着现在就去。”

    “现在怎么行!?怎么也得回家拿上礼物换身衣服啊!而且她去见朋友怎么也得晚饭后回家。见了面说什么也得准备一下,万一她问我怎么知道她行踪的,我要是如实说是让朋友们把她的每条动态截图发给我的,她会不会觉得太恶心?但要是撒谎......”

    “送我去就行,用不着你出面!”小水听得实在不耐烦。就在査川叙碎碎念个没完没了的时候,她已经戴好了眼镜手套,从他身上取好红绳绑在手上了。

    “用不......可是我......”

    “我太烦你了!要不你说个地址我找谭肖玟送我去。”

    “我送你吧。”始终静坐一边的灵俐突然插进话来,显得有些急躁,但并没有被另两人察觉,反倒是有关她的其他方面得到了关注:于査川叙而言,不管小水到底有什么魔力——其实他心里隐约明白这种魔力的本质是他近乎绝望后的一种虚妄的慰藉——让他心生期盼,灵俐对她的信任都莫名增加了这魔力的效力;而对小水来说,她竟是第一次看到灵俐的姻缘指数——59,又是一个临近危险区的数值,这份达到定点却没有爱情的默契又是以怎样一种形式存于她人生的呢?

    “我自己的事儿我怎么可能不去?要去一起去。”查川叙坚持。“只要见到就行吗?你该不会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那不正好让你英雄救美?”

    ……

    査川叙虽仍满嘴抱怨,灵俐虽大悔自作孽的这种尴尬局面,小水虽已用尽全部注意力控制自己的手不要到灵俐头上缩盘,三人却还是和谐上路了。

    据査川叙的情报,此时朱明茵正在他们以前常去的一家饭店吃饭,一起的是她相识多年的朋友,但联系的并不频繁,他不确定朱明茵有没有把他们的事告诉她。此外他还说起了朱的性格、喜好,甚至是他栽了跟头的饮食习惯。小水哪里听得进这些,之所以没有让他闭嘴也正是没有往耳朵里进的证明。

    在她左边的是让她越看越想缩盘的灵俐,右边车窗外则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来新召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金六条,虽然也在新闻里看到过一些视频,可亲眼看见到底还是另一番感触。一方面,就算是新闻,也倾向多宣传繁华;另一方面,区区几个短视频又如何能将这样一幅萧条淋漓展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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