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衎溦想先把小水送进车里再回到会场做个正式的祝贺以及告别。两人才到地库就听有人追了上来。

    “小雨哥!”邓子仪带着爽朗的笑出现在他们身后。“怎么这么早就走啊?”

    他这一出现瞬间将迷茫的小水拉回到了现实:她是去找冯昳繇牵红绳的啊!

    “我倒是好奇你怎么会来?”屠衎溦反问。

    “‘替冯昕翘盯梢姐夫’这个理由你信吗?”

    “你说呢?一个连丈夫在干什么都不关心的人会在乎姐夫?”

    “那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呢?”他一边走一边信口开河地说着玩笑,视线很快落到了小水身上。“嗯?新女友?”

    屠衎溦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那我还是考虑一下你给我找的旧女友吧。”

    邓子仪站在离小水两三步的地方,明快地笑着,一边用看起来满是真诚的眼睛解释自己刚刚只是在开玩笑、只是喜欢这种轻松欢乐的相处方式而已,一边又自说自话地继续问屠衎溦:“听说你被排挤到娱乐公司去了?还和檩耀达成了合作?”

    “听你这语气好像对檩耀有什么看法啊?”

    “没有!绝对没有。”邓子仪异常严肃地说,生怕被人误会似的,即便他平时是从不在乎这种误会的。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就是讨厌林烜鹜这个人而已。而且他这人最招人讨厌的就是明明讨厌却又挑不出他的错来。”

    “哦?这种说法很熟悉啊,深受嫉妒之苦的人常这么说。”屠衎溦只是无心调侃,怎知却一语中的。

    邓子仪对林烜鹜的感情就是彻头彻尾的嫉妒,对此他自己最清楚不过。只是他不去正视更不去思考这份嫉妒,任其发展不加约束,所以即便组成这种感情的因素中除了嫉妒外又出现了新的东西他也根本发现不了。其实只要他再冷静再成熟一些就会明白——他的讨厌,到如今早已有了必然的理由,足以使一段关系出现质的改变。

    小水看着邓子仪一闪而过的扎心,顺势插话道:“其实你更在意冯昳繇吧?”

    屠衎溦以为她这么说是受了自己的话的误导而产生的猜测,但他知道邓子仪不会因此生气,也就不像平时面对工作时那样责怪她说错话,只是想解释他说的“嫉妒”无关外人,是对林烜鹜的才能的嫉妒。可怎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邓子仪就先慌了:“我不认识他妻子,从没说过话,怎么可能在意?你是听到过什么谣言吧?我这个人改不掉这个嘻嘻哈哈随随便便的毛病,可能有人误会了。”

    这完全出乎屠衎溦的意料,在他的印象里邓子仪就从没这样认真澄清过什么。虽然他与邓子仪的关系远不如他们那个(以冯昕翘为中心的)小圈子紧密,可毕竟认识了十几年,了解总还是有些的。传闻中的邓子仪的女友什么样的没有?同学、女画家、老阿姨、小妹妹、能公开八卦的、偷偷流传的、让人艳羡的、嗤之以鼻的......其中怎会没有几段禁忌之恋?没有城府的纨绔子弟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何况到头来没有一段被指出过实证,所以即便大家都知道邓子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可就像他的败家板块没开通这项业务似的情债上干净得很。所以此时他的表现在屠衎溦看来可实在是有些“此地无银”了。

    “哦。”小水微微点了点头,对邓子仪的否认不做反驳,只感叹道:“她看起来过得可不怎么开心。”语气里满是同情,简直感同身受般唏嘘不已。“我听她家人跟她说话就像下达命令一样!她连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都不能有,连想干点自己喜欢的事的权利都没有。”

    正如前话所说,邓子仪是个没有城府的人,他不擅长掩饰,顶着纨绔之名做了蠢事也没必要撒谎,也就是说他是这样一种人——废得坦荡。正因此,他才必须和冯昳繇保持距离,必须利用物理阻隔隐藏他少有的不能说的秘密;也正因此,才让小水轻而易举地套到了话:“是她去舞蹈学校的事吧?”他傻傻地应道,全未发觉自己知道的这么详细有什么不对,相反,他的注意力都用在了催眠自己相信接下来的话上了:“他也是为她好。”

    “她又不是学龄前的小孩子,难道别人真的比她自己还知道什么对她好?”小水没有戳穿他,一方面是因为她还想再多套一点,另一方面也是她没有那么机敏立刻就能反应过来。

    “她有旧伤,确实应该更小心一些,教孩子虽然比她原来练舞要轻松得多,但就算光站一堂课对她也是很大负担了。”

    他们俩在这段不太聪明的对话里你来我往,原本还可以持续得更久,小水会越来越忘记初衷陷入对冯昳繇的同情之中,邓子仪也会像好不容易有了能说出这些压在心底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话的机会而越说越多。可惜(亦或“好在”)这里还有第三者——屠衎溦。他听着这场仿佛故意无视掉了重点——就像有人晕倒了,最先发现的两个人不叫救护车却在讨论他是谁为什么在这——的谈话,如鲠在喉!无情戳穿道:“你不是说不认识她?”

    邓子仪如梦初醒,是啊!他刚说完自己不认识她啊!“就......听说,我消息多灵通啊!”继而为了转移注意立马回“捅”了屠衎溦“一刀”:“要我说你就该认认真真给怜星道个歉,你这么端着反倒难看。说不定不打不相识,你们这艺人老板的,说不定还终成眷属了呢?”

    “不可能!”

    “那是无望了。”

    屠衎溦和小水异口同声道。

    此时戏谑的表情又重新回到了邓子仪脸上,既因成功转移了焦点,又为他们这莫名巧妙的默契。“你们这否定……可有点意思啊!”

    单独来看,屠衎溦是对怜星没意思所以说不可能,小水已经给怜星和林烜鹜牵了红绳自然也知道屠衎溦和怜星姻缘无望。可放在一块说,屠衎溦就不明白为何小水能这样断定自己的私事的了?而且她用“无望”这个词也让他不舒服,单说“不可能”尚可理解为因种种原因导致的平等的可能性为零的情况,而“无望”就好像存在等级关系了一样,一方存有期望而另一方不为所动,最关键的是他总觉得小水的语气里是他这边有期望。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回答?”

    “我......”小水也是后悔,这张嘴怎么就这么快?赶紧找补:“......觉得你们不合适。性格。”但也幸好在被屠衎溦这么一岔,小水才能回到最初的目的上并积极推进道:“是不是生日宴该开始了?我们快回去吧。”

    “你们去吧,我先走了。”

    “怎么走了?来一趟吃不着蛋糕多亏?”小水顺口劝了一句,管他听不听呢,只要红绳在她手上他本人在不在有什么关系。所以她说话的时候不仅脚步没停就连头都没回,等邓子仪说“我有点事儿。”的时候两人已经离得有段距离了。若消掉台词并为这一幕加个滤镜再配个洒脱的背景乐,说是一场相忘于江湖的离别,没准站观众席的屠衎溦也能信。

    “你回去没事吗?”屠衎溦的步子比小水大,几步便追了上去,对她的精神状态表示担忧。

    但小水没听出担忧,还以为他不想让她去,不满地说:“又不差我这一口!”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忘了刚才那突如其来的莫名奇妙的恐惧,而住在她身体里的那个神秘“住客”也像个恐惧着自己幻想出的怪物的幼儿一样,一旦离开那种促使他产生幻想的刺激后便立马恢复了平静,隐藏在她潜意识的冰山里无踪可觅了。

    屠衎溦看她这样也就没再说什么。回到楼上时,发布会的场厅果然已经空了。他们随着走廊尽头传来的笑语声往里走,宴会场的布置与他们离开时差别并不大,可因为有人群的装饰,就感觉像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可见无论在哪里,人群都是存在感最强的装饰。场厅前方稍左的位置,林烜鹜正温文有礼又踌躇满志地和几个同龄或稍长的人说话,右边位于场厅中段的地方则是以冯大叔为中心的一小撮,而真正的主人公——冯昳繇——则孤零零地端坐在左前方角落里的一大簇花束旁(花束后面就是通往准备室的走廊入口)。花束以白蓝绿为基调,与被浓紫色吊带长裙衬得愈发面容清冷的她相映成画。她身材纤细,优美的肩脊线条加上瓷白的肌肤使她就像一尊雕塑般惊艳。

    “现在你还觉得他们夫妇感情笃深?”小水挑着一边眉毛撇着嘴略带挑衅地问。

    “怎么不笃深了?”屠衎溦嘴硬:“说不定她就是累了想休息一下,这种场合的社交本来就累。”

    “她本来可以不应付这种社交的。”小水不屑地回怼,径直走向冯昳繇,却半路被林烜鹜拦了一下。他是很偶然地瞥到她的,显然超出了预料,以致他自信的笑容仍挂在脸上,热情的余温依旧在延续,似乎连思维都没来得及转换(因为他想对小水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唯独被染上了忧疑的眼神表露着他的不满与提防,90度转身半挡着小水前进的路。小水笑了笑,努力表达着自己的友善:“我总可以跟她说声‘生日快乐’吧?”

    林烜鹜静止了两秒,在心里评价着小水的安全性,也同时感受着来自不明所以的客人好奇的视线,而且他大概是在余光里看到了屠衎溦。所以多方考虑下,他重又扩展了笑容的弧度,平易地说:“当然。我只是忘了之前有没有介绍过你们认识。”随后还故作认真地询问了一下:“需要吗?”指将小水引见给冯昳繇。

    “不需要。”小水果断拒绝,但又觉得有点太明显,笑着找补道:“您宝贵的时间还是留给我老板吧。”屠衎溦也确实紧随其后地到了,林烜鹜的注意力立马转移了过去。

    小水趁这个机会赶紧戴好手套眼镜,大步流星地冲到冯昳繇面前,像行刺一样迅速抓起了她的手,一脸凝重地说道:“生日快乐!”若将这一幕做成动图,字幕改打成“你要挺住”也全不违和。

    “呃......”冯昳繇因为惊吓而脱离了雕塑的静态感,脸上微微浮现出绯红色,可算是有了些生物的亲切温柔。“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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