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小米回头去看,只见爬上来的是两个看着和她差不多大年纪的小女孩,十来岁的样子,同样穿着草鞋、背着竹背篓,只不过身上的补丁要略微少一点。

    “甜甜姐、欢欢姐,你们也来山上了啊!”有点社牛在身上的老三汤承财热情地叫到,显然是认识来人的。

    明明他们家才来上河村没几天,小小年纪的他就把这一片都混了个脸熟。

    刚才一路就没少听他嘚啵嘚村里不少人家的基本情况,听得汤小米叹为观止,搞不明白怎么这么点小孩这么能打听。

    也没有谁教他,就自然而然出去玩的时候把听到的各路消息都记住了。

    还很自来熟,一点都不怕生,不得不说是有点天赋的,汤小米自愧弗如。

    只是不知道这天赋该往哪方面培养,她不禁忧愁到。

    果然当了姐姐就是不一样,为之计深远。

    现说眼前,当他叫出人名的时候,汤小米就知道是谁家了。

    一个是送米表伯伯汤显祖家里的小女儿甜甜,另一个是他弟弟家汤显宗家的欢欢。

    要说这两姐妹也挺好记的,因为她们是一天出生,今年都是十二岁。

    妯娌两个同一天生娃还是颇为稀奇的,当时据说村里不少人都来看热闹。

    生出来后大家贺喜的时候就调笑问是不是同一天晚上“耕耘”然后同一天怀上的,惹得一阵哄堂大笑。

    汤小米有点无语,她之所以知道这一段,就是因为刚才三弟弟汤承文说得绘声绘色。

    真不明白他一个小屁孩,打听这种历史笑话干什么。

    背后刚在说人家八卦,抬头就看到真人,汤小米不由得有点尴尬。

    没想到嘚啵嘚当事人却丝毫不觉得,还热情地把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见两个女孩听到叫声后都抬头看过来,汤小米忍住掩面的冲动,往前走了两步。

    若无其事地接着弟弟的话打招呼道,“甜甜姐、欢欢姐,我是汤小米,山下村尾那家的,这是我四个弟弟,承武、承文、承财、承宝。”

    “原来你就是汤小米呀!”欢欢明显性格更活泼一点,欢快地说道,“你四个弟弟我们之前都见过,在河边的时候他们简直像泥鳅一样可能游了,还是第一次见你,之前咋没出来玩呀?”

    汤小米正想多和本地人相处相处,此时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连忙回应道,“刚搬过来家里乱,我在家帮忙收拾了两天,这不,就憋不住上山来了,想找点野菜。”

    说着话两人走近,一时大家在这处半坡上站定,话赶话聊了起来。

    走近了才发现,甜甜和欢欢明显要大一点,已经抽条了的身体要长得高一些,身量看上去已经有点大女孩的样子了,粗长的马尾辫,垂到了胸口,为她们整个人增添了几分少女的恬静。

    “你们也是来找野菜的吗?”汤小米继续问道,暗搓搓期待能结伴同行。

    汤甜甜终于开口说话,她性格文静,说话的声音也更加沉静,“是的小米妹妹,你们应该对这边还不熟,我们要一起吗?”

    语气中带有两分亲昵,显然是听家中大人交待过,对汤小米他们颇有几分照顾一下的意思。

    汤小米自然愉快地答应了,头都不用回就连连点头同意,反正四个弟弟肯定都不会有意见,他们巴不得跟着能去深一点的地方呢。

    找野菜对他们几个男孩子而言仿佛变成一场丛林探索游戏,更是多了几分趣味。

    于是姐妹俩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往丛林深处走去,沿着前人踩出来的弯弯扭扭的小路,一会儿转一个弯、一会儿又转一个弯,没几下就走到丛林深处去了,回头都看不到来时的路。

    汤小米他们紧紧跟在其后,腿短的汤承宝正乖乖趴在大哥哥背上,眼睛转来转去看个不停。

    只觉得处处稀奇,他还没去过山里呢,爹爹和娘亲之前都不让他去。

    “我们从这里穿过去,然后往下走四五台地,那里有一片湿地,我们准备去那里看看,好久没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人去。”打头的甜甜边走边解释道。

    “出了这片后面还有开荒地啊,那可真挺远的。”汤小米惊讶道。

    她还以为大家的地都在屋子不远处呢,没想到都有隔这么远的,走路都得大半个时辰了。

    听到她惊讶地语气,汤欢欢则好奇地问道,“你们村不这样吗?我们这边大家都会在深山里开一些荒地,这样的地开起来虽然累,但是不收税,收获的就都是自家的,那自然都要去开的呀!”

    汤小米仔细回忆了一下,印象中还真没有这一茬,下河村大家的地基本上都离家不太远,不过可能是因为那边更靠下游,没有深山可开?她不知道具体原因。

    汤甜甜显然知道点,压低声音说道,“这是因为彭城主□□边帮咱们族压着的,不让官府来查我们的山地,不然也都要足额交的,你们如今回来族里,应该也是可以的。”

    明明是在荒山野岭,她却很谨慎,仿佛是在说什么族内秘辛。

    不过这算是不公开的秘密了,族内众人都知道这一茬,这不连两个小女孩都知道。

    彭城主支帮了他们不少,不说税收优待,但至少不会被太横征暴敛,所以大家日子都还算能过。

    大家也都知道感恩,每个节气都会准备一些族内自己人种的瓜果蔬菜粮食送到彭城去。

    人家可能不缺这点东西,但好歹算是表达下感激之情,就这样两支一直保持的联系。

    这话听得汤小米两眼放光,显然她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兴奋不是因为能多开几亩荒地,而在于她们族里竟然还有靠山。

    背后有人好啊,这古代最大的问题就是没安全感,毕竟没有法治,很多时候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取决于上面的人。

    如今知道自己家也算是上面有人的,汤小米自然很开心了,这意味着她离外界各种消息又近了一步。

    “喂?小米?”欢欢回过头叫到。

    正在延伸思考的汤小米这才回过神来,抬头“啊?”了一声。

    “想啥呢想这么入迷,刚才问你话呢,都没听到吧,我问你你们家要来后面开荒吗?虽然辛苦,但后面都是自己的。”甜甜关切地问道。

    汤小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走神了,连忙甩掉脑子里纷繁复杂的念头,顺着说道,“应该会开的吧,我回去和我爹娘说一下这个消息,估计他们还不知道呢,最后还得听他们的,谢谢你们啊。”

    汤甜甜抿抿嘴示意不用客气,又转过头继续带路往前走。

    跟在后面的汤小米注意到她们俩衣服上的补丁,看着也是一个叠一个,心里疑惑这两人家中条件应该不差的吧,怎么穿这么破。

    难道是因为进山特意选的破旧一点的吗?她心里猜测道。

    因为据她了解,他们两家的父亲都是身强体壮的,按说条件应该不差的呀。

    汤显祖兄弟四人,分别是显祖、显宗、显德、显正,各个身强体壮且都会打猎,干农活还都是一把好手。

    奈何他们家有一个常年生病需要补养的老母张氏,因此四家的日子过得都还是紧巴巴的。

    如今年代,最怕老人有慢性病,那就是富贵病,一般人家根本养不起。

    张奶奶本不想拖累孩子们的,实在是几个儿子都是孝顺的,容不得她多想,这才硬生生又多熬了几年,直到现在都还硬挺着。

    汤显祖的父亲也有四兄弟,如今他的大伯汤得理就是上河村汤家一族的族长。

    至于汤大强的外公和汤显祖的爷爷是堂兄弟,所以一直说两家有些亲戚关系。

    只是汤大强外公家就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女儿后面又只生了一个儿子。

    而汤显祖爷爷则是生了四个儿子,四个儿子又各个生了不少,两家人口对比两代下来,就对比鲜明。

    幸好汤大强原身在生孩子这方面没有落后,一口气生了一个女儿和四个儿子,家里才稍显热闹一点。

    等前面甜甜止步说到了,汤小米往前看,只见一行人站在了一片沼泽地前面。

    里面水不知道有多深,只见水里水外都长了密密麻麻的各色植物,水草丰泽,看着就像是会有野菜的地方。

    “好像还没人来过,我们赶了个先!”汤欢欢激动地道,“这里面水不深,最深也就到膝盖,经常长水芹菜,我们每年都会在这里割好几背篓回去,运气好还会找到些别的好东西。”

    说完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放下背篓就往水里走去,果然只没到脚踝。

    汤小米记忆中的确有水芹菜,是当地人常割来吃的野菜,吃起来有一种清新的味道和一点点苦味,闻上去则有些香味,有点像胡萝卜味而不是后世常见的芹菜。

    见汤甜甜和欢欢都熟门熟路地下去了,她转头对几个弟弟交待道,“承武、承文你们和我下去吧,扯点野芹菜回来,然后看看有啥别的能吃的不,承财你看好小弟弟,别让他下水。”

    “小心有淤泥,把你吸进去!”她对瘪着嘴的小承宝吓唬道。

    小承宝继续瘪着嘴,一副要哭未哭的样子,不过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不下去。

    刚好汤承财也不想下去,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他们家一共就一把柴刀,所以这次都没带刀出来,只能徒手去扯了。

    不过确实如她们所说的比较多,随便把上面的叶子一推开,就能看到一棵又一棵笔直的水芹菜立在水里,茎干粗壮且直立,由下往上逐渐变细,几人一时都忙活开了。

    而此时,徐州治所彭城府衙内,几位大人正聚在一处讨论着今秋税收的问题。

    朝廷压下来的赋税不断加重,王州牧一直都是不敢不从,只得层层压下去。

    而今日收到公文,徐州今年秋税竟然又要增加几分。

    唐初,征收赋税实行租庸调制,以人丁为依据,所谓“有田则有租,有身则有庸,有户则有调”。

    但是随着土地兼并逐渐加剧,农民逃亡,租庸调制的维持已经十分困难。

    尤其安史之乱后土地兼并更是剧烈,加上军费急需,地方军政长官任意用各种名目摊派,矛盾十分尖锐。

    于是唐朝中后期改“租庸调制”为“两税法”,每户按土地和财产的多少,一年分夏秋两次收税。

    两税法实施的初衷是统一当时存在的各种各样的赋税,减轻贫苦农民的负担。

    但实际却带来相反的现象,各地政府将各种摊派、无名之暴赋全部加入两税法中一并征收。

    大梁的税收制度沿袭的是唐代时期的税制,同样沿袭到了两税制的弊端,各种横征暴敛全部存在,依然是杂税林立。

    “大人,如今的税负和劳役已经很重了,恐百姓承受不起啊!再加就会有人饿死了。”汤显通忍不住直言劝阻道。

    “那你说说怎么办!朝廷的公文发得这么急,难道你想见着咱们大人被申饬吗?”边上另一位刘姓的别驾反问道。

    刚才就是他建议按照朝廷要求加税的,没想到这姓汤的竟然跳出来反对,一时就有些气愤。

    王州牧看着左右臂膀持截然相反的意见,一时也陷入了纠结。

    他本就是一个庸碌之人,只因为生在一个好家族,被推送到了州牧这个位置,能力却多有不及,只得仰仗下面的人出主意。

    “大人,我们可以尽可能多的引入流民,如今从北地过来的流民日渐增多,我们把他们吸纳进来,让其开荒然后征税。”汤显通提议道,“近年来我们州的人口大幅减少,还是有很多荒山可供开发的。”

    “可是引入流民开荒可是需要时间,再说荒山前两年只能收半成税,如何应对眼下的危机?”刘别驾咄咄逼人地问道。

    “那也不能涸泽而渔啊,州治下的百姓要是都被逼得饿死了,哪里还有我们的位置!”汤显通说得语气也有些气愤起来。

    听着他们的争执,耳根子软的王州牧只觉得两边都有道理,一时颇为心烦。

    如同以往,他只觉得暂时不想面对,于是摆摆手让几个人先下去。

    只说他需要好好再琢磨琢磨,转头就去了后宅新讨来的小妾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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