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那边说什么尸体刺青，他在耳边叨叨说没有。
别人骂尸体纹刺青，他哇啦哇啦地哭着说冤枉。
要不是周初一隔着老远也亲眼见到那尸体后背上确实有那么大一块黑色曼陀罗刺青，怕是都要被旁边这个啰哩巴嗦，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玩意的东西给洗脑了。
“妈、爸、爷爷奶奶，别骂了别骂了，你们别骂了！”
“我没刺青，我都不知道那刺青哪来的！”
“我冤啊，我都冤死了好不好！”
青年压根就不管自己的解释对面能不能听见，打着哭腔的吵闹不绝于耳。
吵的连周初一都觉得，就是几百个苍蝇在耳边飞也没带这么闹的。
周初一忍无可忍转头质问。
便见身旁那个青年呆愣了一瞬，老实回答道：“我是张喜顺。”
张喜顺？
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等等……
周初一看了看身旁这位年纪最多也就二十来岁，秀里秀气还长了一张娃娃脸的清瘦青年，又看了看被人群围在中间的那个从身体到五官全都发涨成个球一样的尸体。
实在没办法将两者结合到一起。
“你是张喜顺，那边躺着的那位呢？”
“对啊，那就是我！”
“啊啊啊我怎么死这么惨呜呜——”
周初一被少年吵的头疼，没忍住反手糊了对方一个大嘴巴子：“闭嘴！”
周初一现在这幅身体纤细瘦弱，虽说从小到大也是做惯了各种杂活，但力气还真算不上多大。
然而，即便周初一没力气，也没使多大力气。
作为一个几十年间冯家祖坟那一片开发商换了不知道多少茬，都压根没办法驱散化解怨气的恶鬼。
周初一这轻轻一下，放在已经化作魂体的张喜顺身上却重若千钧。
张喜顺被周初一那个大嘴巴子抽的牙龈松动，整只鬼跟着原转了两圈菜勉强将力度卸掉。
他捂着被扇的嗡嗡作响的脑袋，指着周初一惊叫：“你…你打我？”
“不不不，不对，你能打到我？”
张喜顺捂着成了鬼依旧逃不掉被打肿脸的脑袋，不敢置信的靠近几步：“你也死了？”
张喜顺凑到周初一身边闻了闻，很快又本能的后退两步：“不对你们上虽然有种让我感到害怕的气息，但也不缺生气，你是活人。”
一个活人能见鬼能打鬼，对了，这人好像还是和周天师一道来的，张喜顺当下一喜，强行压制住本能的恐惧，凑近祈求。
“小天师，您既能看到我，那可否帮小人不帮小鬼同家人们解释一下，就说我可听话了，没纹刺青，背上那个刺青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啥时候来的，行不行？”
见周初一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张喜顺又在周初一周围飘来飘去，继续叨逼：“别说刺青了，我连我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我只记得今早，我打发完那几个外村人正准备回去，走到半道上突然想起厂子里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回去处理，谁知我都还没出村，刚走到村口准备过桥脑壳一晕就没印象了。”
张喜顺说着说着，还开始自己胡乱猜测：“小天师，您说，我是不是被水鬼抓了当替死鬼了？”
周初一上辈子没机会，这辈子也刚刚拜师，别说回答张喜顺的问题了，她甚至连自己用着人类的身体一巴掌将鬼给抽飞了那件事情，都弄不明白呢。
这边，周初一双手环胸，以不变应万变，靠着凹高人形象来掩饰自己的无知。
另外一边，快速帮着两位老人恢复意识的周老道，也给出解决办法：“这样你们也现别急着伤心，等老道看看。”
“你们家孩子，可能还没死透。”
没死透？
别说张家人听到这话突然狂喜，就连站在人群外围的张喜顺和周初一也跟着一愣。
周初一看看张喜顺，又看看客厅中央的发胀尸体，拧眉咕哝：“都这样了还能救，别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人都死成鬼了，哪里还能复生？
虽说周初一上辈子死后成了鬼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科学，但依旧觉得周老道张口闭口死而复生这件事非常不靠谱。
她才刚刚拜入道观，这个村子又恰好坐落在道观底下，周初一还指着换个新身份好好谋划复仇事宜，到时候少不了和这个村打交道。
周老道要是在这里翻车，保不准要连累她。
想到这里，周初一自是站不住，顾不上在张喜顺面前装高人，连忙挤进看热闹的人群，挤到周老道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头示意他低头。
“师父，张喜顺都成鬼了，您确定还救得回来。”
周初一忧心忡忡，周老道在听到周初一说出这话，反而感兴趣的挑了挑眉反问：“怎么，你看得见？”
周老道自诩道法高深，但除了恶鬼作祟或是一些特殊情况外，一般情况下若是没有使用特殊道具开天眼也没那么容易就见到普通魂体。
不知道是想判定徒弟有没有撒谎，还是刚好要走这一道。
周老道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玉瓶，打开瓶塞略微倾斜，他手中掐诀往瓶口一沾，再往眼皮上一抹，这才看清了紧跟着周初一飘过来的张喜顺魂体。
看到张喜顺真正的模样，原本瞧见木板上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非常嫌弃的周老道，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周老道也没有现场和张喜顺的魂体聊天以此来加强村民们对他的信任，而是直接从道袍中取出一张空白符纸。
周老道抬头又看了张喜顺一眼。
接着，右手掐诀做刀，开始在符纸上滑动。
只见，前后甚至一分钟时间不到，方方正正的符纸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层层剥落。
很快，一个和张喜顺身形差不离的缩小版纸人便出现在周老道的巴掌间。
纸人已做，魂体也没有走远，周老道咬破舌尖以手为笔，开始在纸人身上绘制繁复的线条。
不管是雕纸人还是画符咒，周老道的动作都极快。
这些动作看在村民们眼底就仿若变戏法，看在周初一眼底也同样神异。
也不怪周初一惊奇，虽说张喜顺人都已经死了算不上什么大变活人，可随着周老道在纸人身上的线条越画越繁复，周初一清楚的看见，飘在自己旁边的张喜顺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透明。
“嗖——”
周初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自己好像听见到轻微的空气噗响，紧接着张喜顺整个鬼彻底消失。
再然后，周初一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出现错觉还是真有其事，她感觉周老道手心里的小纸人，脚丫好像动了动。
当然，周老道并没有给周初一看清纸人到底是真动还是眼花的时间。
在众人将视线注意到纸人身上之际，周老道快速将纸人收进怀里。
接着，就做出一副为难的姿态，看向堂屋里的苦主张家一家子。
“情况有些难办，你们得给我三天时间。”
“这三天你们……”周老道看了看张喜顺那副严重泡发的身躯，抽了抽嘴角继续，“呃…反正就想法子保鲜一下。”
“三天后一大早，将孩子送上道观。”
说完，周老道就招呼周初一开始打道回府。
对了，师徒俩走出张家大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张家人接过邻居递过来的食盒追了出去。
周老道来大河村宝鸡山十年，得宝鸡山十年庇佑，也庇佑了底下一个村的村民。
本就是一种双向交易，周老道自然不会向村民们收取报酬。
当然，道人也是人，是人就需要吃喝拉撒，周老道平日里忙着修行忙着疗伤没有时间种田种地。
这个免费的特权就只给了大河村。
若是其他村子的村民来寻求帮助，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大河村的村民被周老道特殊对待，心中自是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一开始只是一两户村民觉得良心上过不去，请周老道办事后主动帮忙准备素斋，周老道见那素斋闻着不错又值不了多少钱有次正好肚子饿就收下了。
谁知自那之后，大河村的村民们凡是请周天师办事便会自发的准备好素斋，以做报酬。
一开始周老道自然是各种推迟，后来见不收大家反而不安，便做主收下。
慢慢的，大河村和周老道只见的素斋报酬就成了习惯。
今日，张家一家子因为张喜顺的意外心神奔溃没时间做，但与张家相熟的邻居早在村子里的壮劳力上山请人就赶紧帮着做好素斋。
既然已经成了既定的习惯，张家人递上素斋，周老道为了安张家人的心，自然要收下。
让张家人耐心等候，周老道就带着周初一，揣着怀里的纸人，开始往山上走。
十五的月亮极圆，师徒俩一个是得道高人，另一个又是五感异于常人连鬼都看得见的非正常人。
就这点黑暗，上山之行师徒俩甚至都不用点火把。
“师父，那个……”
见到渐渐远离村落，周初一想到先前的纸人，没忍住开口。
然而，她的话都还没问完，怀里就被塞了一个食盒：“饿了吧，诺，里面有菜包、青团、糯米藕。”
“虽说菜式都简单，但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吃着也别有一番滋味。”
“赶紧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去再说。”
“所谓‘外修德行，内修丹’，不管是修德行还是修丹，都并非一两日就能修好。”
“初一，你还有的学呢。”
别人骂尸体纹刺青，他哇啦哇啦地哭着说冤枉。
要不是周初一隔着老远也亲眼见到那尸体后背上确实有那么大一块黑色曼陀罗刺青，怕是都要被旁边这个啰哩巴嗦，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玩意的东西给洗脑了。
“妈、爸、爷爷奶奶，别骂了别骂了，你们别骂了！”
“我没刺青，我都不知道那刺青哪来的！”
“我冤啊，我都冤死了好不好！”
青年压根就不管自己的解释对面能不能听见，打着哭腔的吵闹不绝于耳。
吵的连周初一都觉得，就是几百个苍蝇在耳边飞也没带这么闹的。
周初一忍无可忍转头质问。
便见身旁那个青年呆愣了一瞬，老实回答道：“我是张喜顺。”
张喜顺？
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等等……
周初一看了看身旁这位年纪最多也就二十来岁，秀里秀气还长了一张娃娃脸的清瘦青年，又看了看被人群围在中间的那个从身体到五官全都发涨成个球一样的尸体。
实在没办法将两者结合到一起。
“你是张喜顺，那边躺着的那位呢？”
“对啊，那就是我！”
“啊啊啊我怎么死这么惨呜呜——”
周初一被少年吵的头疼，没忍住反手糊了对方一个大嘴巴子：“闭嘴！”
周初一现在这幅身体纤细瘦弱，虽说从小到大也是做惯了各种杂活，但力气还真算不上多大。
然而，即便周初一没力气，也没使多大力气。
作为一个几十年间冯家祖坟那一片开发商换了不知道多少茬，都压根没办法驱散化解怨气的恶鬼。
周初一这轻轻一下，放在已经化作魂体的张喜顺身上却重若千钧。
张喜顺被周初一那个大嘴巴子抽的牙龈松动，整只鬼跟着原转了两圈菜勉强将力度卸掉。
他捂着被扇的嗡嗡作响的脑袋，指着周初一惊叫：“你…你打我？”
“不不不，不对，你能打到我？”
张喜顺捂着成了鬼依旧逃不掉被打肿脸的脑袋，不敢置信的靠近几步：“你也死了？”
张喜顺凑到周初一身边闻了闻，很快又本能的后退两步：“不对你们上虽然有种让我感到害怕的气息，但也不缺生气，你是活人。”
一个活人能见鬼能打鬼，对了，这人好像还是和周天师一道来的，张喜顺当下一喜，强行压制住本能的恐惧，凑近祈求。
“小天师，您既能看到我，那可否帮小人不帮小鬼同家人们解释一下，就说我可听话了，没纹刺青，背上那个刺青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啥时候来的，行不行？”
见周初一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张喜顺又在周初一周围飘来飘去，继续叨逼：“别说刺青了，我连我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我只记得今早，我打发完那几个外村人正准备回去，走到半道上突然想起厂子里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回去处理，谁知我都还没出村，刚走到村口准备过桥脑壳一晕就没印象了。”
张喜顺说着说着，还开始自己胡乱猜测：“小天师，您说，我是不是被水鬼抓了当替死鬼了？”
周初一上辈子没机会，这辈子也刚刚拜师，别说回答张喜顺的问题了，她甚至连自己用着人类的身体一巴掌将鬼给抽飞了那件事情，都弄不明白呢。
这边，周初一双手环胸，以不变应万变，靠着凹高人形象来掩饰自己的无知。
另外一边，快速帮着两位老人恢复意识的周老道，也给出解决办法：“这样你们也现别急着伤心，等老道看看。”
“你们家孩子，可能还没死透。”
没死透？
别说张家人听到这话突然狂喜，就连站在人群外围的张喜顺和周初一也跟着一愣。
周初一看看张喜顺，又看看客厅中央的发胀尸体，拧眉咕哝：“都这样了还能救，别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人都死成鬼了，哪里还能复生？
虽说周初一上辈子死后成了鬼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科学，但依旧觉得周老道张口闭口死而复生这件事非常不靠谱。
她才刚刚拜入道观，这个村子又恰好坐落在道观底下，周初一还指着换个新身份好好谋划复仇事宜，到时候少不了和这个村打交道。
周老道要是在这里翻车，保不准要连累她。
想到这里，周初一自是站不住，顾不上在张喜顺面前装高人，连忙挤进看热闹的人群，挤到周老道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头示意他低头。
“师父，张喜顺都成鬼了，您确定还救得回来。”
周初一忧心忡忡，周老道在听到周初一说出这话，反而感兴趣的挑了挑眉反问：“怎么，你看得见？”
周老道自诩道法高深，但除了恶鬼作祟或是一些特殊情况外，一般情况下若是没有使用特殊道具开天眼也没那么容易就见到普通魂体。
不知道是想判定徒弟有没有撒谎，还是刚好要走这一道。
周老道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玉瓶，打开瓶塞略微倾斜，他手中掐诀往瓶口一沾，再往眼皮上一抹，这才看清了紧跟着周初一飘过来的张喜顺魂体。
看到张喜顺真正的模样，原本瞧见木板上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非常嫌弃的周老道，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周老道也没有现场和张喜顺的魂体聊天以此来加强村民们对他的信任，而是直接从道袍中取出一张空白符纸。
周老道抬头又看了张喜顺一眼。
接着，右手掐诀做刀，开始在符纸上滑动。
只见，前后甚至一分钟时间不到，方方正正的符纸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层层剥落。
很快，一个和张喜顺身形差不离的缩小版纸人便出现在周老道的巴掌间。
纸人已做，魂体也没有走远，周老道咬破舌尖以手为笔，开始在纸人身上绘制繁复的线条。
不管是雕纸人还是画符咒，周老道的动作都极快。
这些动作看在村民们眼底就仿若变戏法，看在周初一眼底也同样神异。
也不怪周初一惊奇，虽说张喜顺人都已经死了算不上什么大变活人，可随着周老道在纸人身上的线条越画越繁复，周初一清楚的看见，飘在自己旁边的张喜顺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透明。
“嗖——”
周初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自己好像听见到轻微的空气噗响，紧接着张喜顺整个鬼彻底消失。
再然后，周初一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出现错觉还是真有其事，她感觉周老道手心里的小纸人，脚丫好像动了动。
当然，周老道并没有给周初一看清纸人到底是真动还是眼花的时间。
在众人将视线注意到纸人身上之际，周老道快速将纸人收进怀里。
接着，就做出一副为难的姿态，看向堂屋里的苦主张家一家子。
“情况有些难办，你们得给我三天时间。”
“这三天你们……”周老道看了看张喜顺那副严重泡发的身躯，抽了抽嘴角继续，“呃…反正就想法子保鲜一下。”
“三天后一大早，将孩子送上道观。”
说完，周老道就招呼周初一开始打道回府。
对了，师徒俩走出张家大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张家人接过邻居递过来的食盒追了出去。
周老道来大河村宝鸡山十年，得宝鸡山十年庇佑，也庇佑了底下一个村的村民。
本就是一种双向交易，周老道自然不会向村民们收取报酬。
当然，道人也是人，是人就需要吃喝拉撒，周老道平日里忙着修行忙着疗伤没有时间种田种地。
这个免费的特权就只给了大河村。
若是其他村子的村民来寻求帮助，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大河村的村民被周老道特殊对待，心中自是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一开始只是一两户村民觉得良心上过不去，请周老道办事后主动帮忙准备素斋，周老道见那素斋闻着不错又值不了多少钱有次正好肚子饿就收下了。
谁知自那之后，大河村的村民们凡是请周天师办事便会自发的准备好素斋，以做报酬。
一开始周老道自然是各种推迟，后来见不收大家反而不安，便做主收下。
慢慢的，大河村和周老道只见的素斋报酬就成了习惯。
今日，张家一家子因为张喜顺的意外心神奔溃没时间做，但与张家相熟的邻居早在村子里的壮劳力上山请人就赶紧帮着做好素斋。
既然已经成了既定的习惯，张家人递上素斋，周老道为了安张家人的心，自然要收下。
让张家人耐心等候，周老道就带着周初一，揣着怀里的纸人，开始往山上走。
十五的月亮极圆，师徒俩一个是得道高人，另一个又是五感异于常人连鬼都看得见的非正常人。
就这点黑暗，上山之行师徒俩甚至都不用点火把。
“师父，那个……”
见到渐渐远离村落，周初一想到先前的纸人，没忍住开口。
然而，她的话都还没问完，怀里就被塞了一个食盒：“饿了吧，诺，里面有菜包、青团、糯米藕。”
“虽说菜式都简单，但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吃着也别有一番滋味。”
“赶紧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去再说。”
“所谓‘外修德行，内修丹’，不管是修德行还是修丹，都并非一两日就能修好。”
“初一，你还有的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