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欣平静下来,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咀嚼声不断。循着声音望去,便看见一头正在进食的小鹿,而小鹿也觉察到了梁晓欣的视线,回望了过来。于是乎,一人一鹿,便隔着栏杆,在那里干瞪眼。

    不对,这不是她家附近的动物园吗?

    “子喻,下一个想去看什么呀?”

    “妈妈、妈妈,想看——”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梁晓欣猛然回首,只见一对母子正手拉手,讨论待会儿要去的园区。

    正当她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时,异变突然发生了。刚刚还晴朗的天气,骤然昏暗。紧接着,空气像是变成酸奶一样粘稠,令人感到窒息。那些关在笼子里动物们,也莫名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甚至开始啃咬围栏。

    “难道这就是末世刚开始的时刻?”

    这是一直与父母待在室内的梁晓欣所未见过的景象,在她未曾察觉的时候,世界悄然发生了巨变,悲剧在毫无铺垫的情况下诞生了。

    面对周遭的变化,子喻有些疑惑地拉着母亲的衣角问道:“妈妈,太阳怎么不见了?”他刚问完,昏黑的天空便被一道闪电照亮,紧接着的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子喻被突兀是雷声吓到,蜷缩在母亲身边。

    他的母亲望了望天,有些忧虑地说:“也许是准备要下雨了——奇怪,怎么不见其他游客?”

    梁晓欣也才注意到这片区域好像被刻意空出来了一样,只有他们三人,而且,那对母子好像看不见她。

    在这里,她像是一位观察者,只能注视那对母子的遭遇。

    梁晓欣心中升起了一股厌恶的感觉,她决定转身离开这里,眼不见心不烦。但是,还没等她走几步,就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尖叫与怒吼。

    梁晓欣沉默了片刻,心中开始默念:这只是一场梦。

    她每迈出一步,身后的混乱都更深一层。虽然她的眼睛不曾看见一分,但凄厉的声音无一不钻进她的耳朵。

    “妈妈!妈妈!”

    “滚——开!快滚啊!离我儿子远点啊!啊!啊!畜生!”

    “呜、呜……”

    也许用不了多久,那两个人就会被撕碎吧。

    “妈、妈——”

    随着梁晓欣前进的步伐,身后的声音逐渐微弱。

    看吧,果然是这样……

    突然,梁晓欣的左肩被猛地一撞,只见那位母亲正抱着孩子努力奔走。她跑得是那样的心切,丝毫没有在意怀中的孩子身上多出的动物肢体。可很快,又从梁晓欣的身后窜出了一只又一只的狼,紧随其后的还有鹿、鳄鱼和蛇等等其他动物。

    跑在最前面的狼很快追上了女人,对着她的左腿狠狠地扑咬起来。突然的袭击让她失去平衡,猛地摔在了地上,怀里的孩子也飞了出去。她挣扎着想要起来,而狼很快放开了她,继续冲向孩子。她很快反应过来,愤怒地拿着自己的斜挎包砸向狼的脑袋。狼吃了一记背后偷袭,头晕目眩,女人见状又用右脚踹了它的肚子,疼得它嗷嗷直叫。女人勉强站稳,一瘸一拐地走向孩子,想要抱起,谁知,又一头狼冲上前来。她抓着长长的包带挥舞着包包,朝狼砸去,可惜并没有打到,不过还是对这些动物起到了一点恐吓作用,暂缓了它们的攻势。

    趴在地上的孩子朦胧地睁着眼睛,好像游离在现实之外。

    “子喻,”女人呼唤着孩子的名字,晶莹的泪水从她的脸庞滑落,颤抖的话语从嘴唇吐露:“子喻——”

    声音唤回了他的意识,他迷茫地看向这个挡在他身前的人。

    “子喻,站起来,快!”

    他遵照指示,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女人侧目观察,看到他站起后,有些欣慰地笑,但眼神很快又回到了那些觊觎孩子的野兽身上,生怕它们再次袭击。

    焦躁不安的情绪在动物间弥散,低吼声阵阵,也许下一刻它们就会冲上前来。

    “好了子喻,现在快朝前面跑,别让它们追上,明白吗?”

    孩子并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

    “听话,快跑!”

    她用空出的手推了他一把,他踉跄走了两步,她又继续推了一下,他终于小跑起来,一点一点地远离她。

    领头的狼看到目标逃跑,于是嚎叫一声,率领其他动物发动袭击。女人看向冲来的动物,拿着提包乱甩,但它们不受她干扰,执意前进。她只好扑向那些奔走的动物,用身体拖住它们。被抱住后背的鹿用后腿猛踢女人,她吃痛松开,又咬牙继续扑向前进的动物。

    逐渐伤痕累累的女人渐渐被动物们甩在身后,但她依旧不愿放弃,纵使她双腿已无法站立,双手也无法抬起,她依然执着地将手伸向那个孩子逃跑的方向。

    梁晓欣无法再移开双眼,因为那个女人的行径与自己的父母是如此的相似。

    看到她伸出的手,梁晓欣蹲了下来,轻轻握住。

    “……救救他。”

    眼前的女人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梁晓欣抬眼望去,发现她好像在看着自己,又像是望着远方。

    她的祈求早已无人听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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