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楼拿着崭新的车钥匙去了车库,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我恍惚以为再次误入衣帽间——红橙黄绿青蓝紫,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车停了整整两列,随便哪一辆开到大街上都是会被人竖起拇指赞叹一句人傻钱多的程度。

    我抓着钥匙走出电梯,茫然地在车库里转悠。放眼望去一片锃亮,完全看不出哪辆最新,我相当怀疑这些车是买来当手办收藏的。

    我按下钥匙上的解锁按钮,空旷的地下车库有道光线闪了闪,我循着车灯的光亮走过去,找到一辆正红色敞篷跑车。

    这红色奔放中不乏内敛,奢华中透着低调,看来亲爹眼光没什么问题。我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其他车——女儿的审美可能是基因突变。

    我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一种坐在钱堆上的不真实感将我包围。我按捺住雀跃的心情,在车里到处摸了摸,各种功能不明的按键看得我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这也太复杂了,比我家电视遥控器上的键还多。

    我沉下心,在方向盘附近摸索了一遍又一遍,愣是没找着插钥匙的位置。

    第一步就卡住,我还出什么门啊,上楼洗洗睡吧。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服气,凑近中控台,仔细揣摩上面每个按钮的含义,企图从中寻找蛛丝马迹。

    “钥匙孔在左边。”

    “哎呀妈吓我一跳……”

    车旁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把我的魂都吓散了,我扭头一看,霍醒言正站在车窗边低头望着我。他穿着王姨清理干净的衣服,外套搭在手臂上,看这架势是准备走了。

    我心跳飙升,呼吸急促,半天没缓过劲儿,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他动作太轻还是我太入神。我瞪了他一眼,拍了拍胸口,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稍微回过神来。

    按照他说的,我果真在方向盘左边找到了钥匙孔,如果不是有他提醒,我应该还在方向盘右侧和中控台上扒拉呢,毕竟好端端地谁能想到车钥匙孔居然会开在左边。

    我把钥匙插进孔里,刚准备拧动,头顶上方又传来霍醒言冷冷的一句“踩刹车”。

    哦对,发动车子前要先踩住刹车。

    我正要抬脚踩下去,不等霍醒言发话,我自己先停住了。我低头看着脚边两个踏板,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哪个是刹车哪个是油门?”

    霍醒言微张着嘴,愣了两秒:“你在开玩笑?”

    “你笑了吗?”

    “……没有。”

    “那你说什么说!”

    他斜眼看了看周围的车,问道:“你不是会开车吗?”

    “我是会啊!”我答得很有底气,“但这不是好久没碰了嘛,就……脚生……”说着说着我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从高考结束后拿到驾照直到现在,这么多年里我摸方向盘的次数两只手数都嫌多,每回有急事都是我爸开车送我。我走路的时候怕别人开车撞我,我开车的时候怕别人走路撞我,横竖我都是马路弱势群体。

    “你确定你这样能上路吗?”他的表情里有难以言表的疑虑。

    “有道理。”我抬起一条腿跨过中控,站定后把另一条腿也收了过来,一屁股坐到副驾驶座上,娴熟地抽出安全带系好,乖巧地看着他说道:“你来开。”

    正好我也不认识路。

    他可能是想骂我,嘴唇动了动,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就差把“无语”二字刻在脸上。

    我笑眯眯地端坐着等着他,他轻叹一声,打开驾驶座车门坐了进来,把手里的大衣丢到我身上:“穿上。”

    我把衣服拿起来,背面朝前,两只手穿进袖子里,反着套在身上。

    “谢谢老公!”我向前伸直手臂,把衣服往上拽了拽。

    他一愣,正系着安全带的手悬在座椅旁的插孔上,短暂停顿了一下才将插扣按进插孔里。

    我甩着长长的袖子激动等待,犹如坐在春游的大巴上。

    机会难得,上一次坐敞篷车还是农村老家的电动三轮,小风吹着,惬意无比,唯一不太方便的是我得时刻紧紧抓住三轮车的边沿,否则一个颠簸就把我送下去亲吻大地。

    霍醒言发动车子,轰隆隆的马达声在车库里回响,差点没把我耳膜给震穿了。

    上路后我的头发几乎就没歇下来过,一路在呼啸的风中上下翻飞,到了商场门口时我已然像一头炸了毛的狮子。

    感谢这场梦让我找到了除了没钱以外又一个不买敞篷车的理由。

    商场里人不多,我像领导视察般在一楼大摇大摆逛了一圈后就直奔服装柜台去了,当务之急是先搞一套正常的衣服。

    我随便走进一间店,随便找了件白色卫衣,随便翻开吊牌,售价后面的五位数让我心头一颤。

    四万三千六???就这?一件连个图案都没有的纯白色卫衣?那我为什么不穿床单出门?

    “您好,这件卫衣是我们这季的新款,请问您要试穿吗?”柜姐悄然出现在我身边。

    ……这玩意儿还当季新款??

    我佯装镇定,把吊牌塞了回去,故作不在意地挑剔了句:“这款式也太普通了。”

    “怎么会普通呢?您看袖口这里——”她把袖子后侧翻过来,“印了我们品牌的logo。”

    “……?”

    她严肃地介绍着:“这种设计看似简单,却很有时尚张力。”

    看似简单,实际也很简单。

    霍醒言在门口站着,双手抱臂看向我这边。

    “我没钱。”

    我坦白了,然而柜姐却露出一副“别闹了”的笑容。她不信任我。

    “我……你看我这样子……”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T恤和脚上的拖鞋,“像能买得起的人吗?”

    “呀!这是今年的全球限量款吧!”她蹲下来观察我的鞋子,想摸又没好意思碰到。

    “哈?”

    “听说一共只发售了一百双,只有年消费额排在前万分之一的客户才有购买资格。”她看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客气。

    出来时我是直接穿着拖鞋走的,就是王姨重新给我换的这双。这双鞋和我早上醒来时穿的那双是同一款,只是颜色不同,半透明塑料,跟公共澡堂里的拖鞋区别不大。

    我低头看着这双其貌不扬的拖鞋,钦佩之情油然而生:这么丑的鞋,大小姐家里竟然有两双,有三双甚至更多也不无可能。

    柜姐把衣服从架子上拿下来对着我比划:“那您就更应该看看我们这件卫衣了,和您的这双鞋很搭!”

    “……”

    我体会到了销售行业的不容易,什么离谱的鬼话都要说。

    但有一点确实没错——我现在是有钱人啊!买!而且就要买这种朴实无华一看就是钱多得没地儿花的东西!

    我接过卫衣,又挑了一条平平无奇的裤子和一双运动鞋,一并去试衣间换上。换衣服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裤子和鞋子的价格,没让我失望,这一身加起来得有六位数了。

    出来照了照镜子:不错,跟我在网上两百块购置的行头难分伯仲。

    “很合身呢!”柜姐围着我转来转去,耐心地替我整理帽子、裤脚和鞋带。

    “就这套吧。”

    “还要再看看别的吗?”她的手已经准备伸向隔壁衣架,“我们这季上了不少新款。”

    “不用了,估计也就穿这一天。”

    等今晚我睡着,现实中肯定就醒了,这个梦也就不存在了。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午休时聚精会神地观看弱智文学,说不定醒来还趴在电脑前。

    我心里是这么个想法,可话传到柜姐耳朵里似乎变了个意思,连店里其他几个店员也都对我刮目相看。

    穿着全球限量版的丑鞋,两句话就成交,买十万块的衣服只穿一天,我在他们眼里应该是个随和的富婆。

    “您这边一共消费十万零七千三百元,请问怎么支付?”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临走时从大小姐包里顺了张卡出来。黑卡我向来只听过没见过,还是第一次用呢。

    我自信十足地把卡递给柜姐,等着她跟我说“谢谢您的光临”。

    “请输下密码。”她把pos机举到我面前。

    “还要密码??”

    我傻眼。

    都玛丽苏小说了还设什么密码?!我怎么知道她密码是什么!

    见我我迟迟没反应,柜姐把机子又往前举了点,生怕我临时变卦。为了防止她把机子怼我脸上,我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不要慌,既然这是我的梦,那密码应该也是我能想到的数字。

    六个0?

    我啪啪啪一通按,显示密码错误。

    123456?

    我抱着一线希望再次尝试——依然错误。

    我的涵养使我此刻保持微笑而没有当场骂街。

    柜姐也慌了,我连着输错两次,再错一次卡就锁了,意味着她这单可能就飞了。“姐,您再好好想想?想清楚……”

    霍醒言察觉到不对劲,一言不发走了过来。

    密码究竟能是什么呢……生日?很多人都喜欢用生日当密码,问题是……她生日是几号来着?之前看身份证的时候光顾着看照片了,以为是假证就没留意其他信息,现在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上面印了哪几个数字。

    “她生……我生日是几号?”我转头问道。

    霍醒言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智商不太高的外星人。

    在和他的对视中我灵光一闪:“啊,想起来了,是今天。”我兴冲冲准备输入密码,手指刚举起来,又停住了:“今天是几号?”

    在我正犹豫时,一张卡被递到了柜台上。

    “刷这个吧。”

    柜姐如获新生,眼里放光,二话不说抢走我手上的pos机,拿起霍醒言给的卡就是一顿刷,密码签名一气呵成,分秒不耽误。

    我的快乐还没有真正开始就被无情地被扼杀在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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