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如履薄冰,唯恐惹我不满,按照我的要求一点一点地把视频往回倒。

    “再往前。”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停。”

    画面定格在潘贝从自己车子后座拿出东西装进包里的那瞬间。

    我上身前倾,双手撑着桌沿靠近屏幕:“这里,放大。”我指着画面中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随着画面的放大,她手中的物件占据了整个屏幕,在极度不清晰的画质下我依然认出了那个东西——是阮湘湘之前收到的一份恐吓礼物。

    那是一个黑色的方盒子,外表用白色丝带包装,里面装着几十张被剪碎的阮湘湘的个人照片,照片上眼睛的位置都被针扎成两个洞,任谁看了都脊背发凉。

    盒子是在阮湘湘家外面楼道拐角的地上被发现的,刚好是一个监控死角,虽然盘查了当天出入楼栋的所有人员,却什么也没查到。恐吓信号从公司蔓延到了私宅,大家这才发觉了事情的严重性,那也是我第一次得知整件事。

    所以,这个盒子,为什么会在潘贝手里,而且看上去是包装完好未曾拆开过的……

    当我产生了一个不愿相信却又无法不相信的推论时,我忽然觉得很恐怖,在开足暖气的房间里居然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没多久修车的人到了,我跟保安打了招呼直接放他们进来,等我从保卫室回到停车场时,他们正在给车身损坏的地方拍照。

    “梁总,车子我们刚看过了,不严重,补个漆就行了。”

    我看了眼引擎盖,把车钥匙递了过去:“帮我看看车上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这个您放心好了,等我们把车开回去会给您做全车检修和保养的。”

    “不,现在就查。”

    我严肃的语气让这两人紧张起来,一个惶恐地接过钥匙上了车,另一个在车外从手提箱里拿出了一些常用的检修工具。

    我站在车前,回头望着角落的摄像头,回忆在监控里看到的画面。

    盒子不会凭空出现在楼道内,必然是有人进入小区亲手放在那里,如果当天出入那栋楼的只有业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个人不是外来的。

    潘贝……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应该啊……”车上的修理工从窗户探头出来,对车外那个说道:“你去前面看下刹车油。”

    修理工把引擎盖抬高,埋头进去查看了一下,然后去箱子里找了个笔状的仪器出来,将仪器插进发动机旁边的小箱子里,几秒钟后仪器上亮起了红灯,尖锐的警报声作响。

    虽然不懂这代表着什么,但我有不好的预感。

    “这……”修理工把仪器拿起来,陷入了沉思,随即去窗边跟同事交流了几句。

    车上那位匆忙下来,两人蹲在轮胎旁比划了一顿,窃窃私语,最后一同起身朝我走了过来。

    “梁总,刹车可能是坏了,我们初步判断是刹车油含水量过高,刹车片的话目前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也有损坏,因为这个要把轮胎卸下来才能确认,我们来之前以为就是普通的车身磨损,所以带的工具不齐,要把车送回去才能进一步检查。”

    “坏到什么程度?会影响正常行驶吗?”

    “简单来说就是刹车失灵,这种情况是不能上路的,非常危险。”拿着仪器的修理工说道。

    另一位接着补充:“梁总,您这辆车买回来半年都不到,我看了里程数也不高,新车一般是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的,会不会是——”

    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毛骨悚然。

    “好了我知道了。”我不敢再听下去,仓促打断了他,“你们把车拖回去吧,有详细的结果随时通知我,辛苦了。”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后我就这么独自在密闭空间里发愣。

    刹车失灵……

    假如不是因为那几个小孩子碰巧划坏了车,不是因为顾宇承眼尖发现了划痕,不是因为我们耐心调看了监控,或许我就稀里糊涂地坐上车跟顾宇承一起出去了。我曾经警告过自己千遍万遍的事差点还是发生了,就差那么一点。

    尽管我和顾宇承早就不再是剑拔弩张的敌对关系,我也没有像小说剧情里那样对他有任何想法,甚至于他和阮湘湘的恋情都是我大力促成的,哪怕是这样,原本的命运轨迹仍然在以另一种方式向我靠近。

    我手脚冰凉,头也昏昏沉沉,无力感压得我喘不上气。

    电梯忽地开始上行,我猛然想起自己忘了按楼层。

    一时情急,我连阮湘湘家住几楼都反应不过来,手在楼层键上徘徊不定,当我终于恢复了理智,电梯已经停下了,一开门就看见霍醒言站在电梯外。

    没想到仅仅是隔了两个小时,再见到他时我的心情竟如此复杂。

    如果我终究逃脱不了既定的命运,那么我在公司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同样地,我和霍醒言之间也不可能有结果。

    “我正要去找你呢,你怎么一个人出去那么久……”

    他往前迈了一步,我却往后退了一步。

    不同于以往的玩笑嬉闹,这次我是真的害怕了。

    霍醒言理解不了我的举动,茫然看着我,电梯门在我们共同的缄默中缓缓关闭。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一只手从中间挡住,重新把门推开,他的脸又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了?”他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坚持追问。

    我连摇头应付的力气都没有,恍惚走出电梯,魂不守舍地站着。

    楼道灯过了时长自动跳转为暗光,电梯内的光线也随着门的关闭而被隔绝,楼道里顿时暗了下来。我双手垂在身侧,疲惫地将额头抵在他胸口。

    霍醒言有点手足无措,原地不动任凭我靠了一会儿,然后笨拙地抬起手揽住我的肩膀,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柔声说道:“不是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在他抱住我的那一刻,我的最后一丝防线也坍塌了,眼泪止不住地滚落。

    “好累啊……”我清楚地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

    他一遍遍轻抚我的后脑勺,静静等我说完。

    “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抱有幻想?你说得对,实现不了的就是奢望。”

    “你想改变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望着他:“如果有一件你明知道结局不好的事,你还会去做吗?”

    他松开我,借着微弱的光亮伸手抹掉我脸上的眼泪,可越是如此我越是控制不了自己,眼泪一直往下掉,他温热的指腹不停在我脸颊上摩挲。

    “做,也许改变不了结局,但不做,一定改变不了任何事。”光线将他的轮廓描摹得恰到好处。“曾经我也觉得不必做徒劳之事,可是后来有个人让我发现,我以为的徒劳并不是真的徒劳,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

    “谁啊?”我的眼泪突然就止住了。

    他拿袖子替我擦干泪痕,一本正经地回答:“一个笨蛋。”

    “你才笨蛋。”

    明明不确定他说的是谁,但这个形容分明就像是在揶揄我,我下意识就还了一嘴。

    他放下手,轻笑道:“也不笨嘛。”

    我的注意力被他三言两语转移了,显得刚刚哭得狼狈极了的样子真的像个笨蛋。

    “好点了?”

    “没有!”我趁他不备,双手从他手臂下方穿过,贴上去紧紧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得再抱一下。”

    再难过也不忘耍流氓。

    霍醒言没有推开我,只是拍了拍我的头,哄小孩一样地安抚我。

    这个拥抱是不存在于小说里的,也是原本就不属于我的,然而此刻却无比真实,连同他的气味、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你会走吗?”我小声问道。

    “去哪儿?”

    “国外。”

    “下个月总公司那边——”

    “不是出差。”我咬着下唇,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那是什么?”

    “离开这里,回国外定居。”

    追求阮湘湘未果,心碎出国,这才是他本来的归宿。

    他的手停住了,覆在我脑后,隔了很久才开口:“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我揪着他的外套,心里想的话到了嘴边又拐了弯,“这里的结婚证国外又不认,你出了国还能再结一次婚……”

    我还是没有勇气告诉他真相。

    只听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力在我头上敲了一记:“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我……”

    楼道灯感应到开门,由暗光跳转为正常亮度,紧接着冯安娜不耐烦的声音就从楼道那头传来:“哎呀那么大两个人还能被卖了不成!”

    我心里一紧,条件反射松开手,往脸上胡乱擦拭一通,仓皇站直,但为时已晚。

    “真行啊……”冯安娜在门边愣了愣。

    楚耀白站在一旁,也跟着愣住了。

    “怎么了?”阮湘湘没看到刚才那一幕,姗姗从后面走了出来,发现我在门口,她惊喜不已,“梦梦!你去干嘛了?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准备跟娜娜他们去找你的。”

    惊慌已经完全冲淡了我消沉的情绪,我躲开冯安娜的眼神鞭笞,含混说道:“嗯……没什么,我就是顺便检查了一下小区的安保。”

    “哦哦,没事就好!饭快好了,进来吧!”她全然没有怀疑我的话。

    我和霍醒言一进门,迎接我们的就是冯安娜的白眼。

    她皱紧眉头打量着我们,满脸写着嫌弃:“你们夫妻俩在家腻歪还不够,到外面还黏着。”

    楚耀白撇开脸,窘迫地挠了挠头,仿佛在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不是……”我酝酿着说辞,可又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对。”一直没吭声的霍醒言张口就“认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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