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2)
重点是那天在浦东机场，他没有骗自己？
重点是那句“不好意思没有微信”，不是托辞？
虽然这件事在今天看上去还是那么惊异，但他……彼时彼刻的每句话居然都是真的。
一如现在。
他好像跟她一直说的都是实话。
“好了……不早了。”
向宁垂下手，敲了敲坐得有些发麻的小腿，“我们走吧。”
贺逍看她已经穿了一天的高跟鞋，建议她不如把鞋脱了，光脚能舒服些。
“我不介意的。”他补充道。
……
可是我介意啊！
向宁的脸微微发红，不知是恼了还是羞了。
应该才第三次见面吧，在他面前脱两次鞋算怎么回事了。
“右脚还有事吗？”他问。
嗯？向宁愣了一下，旋即看向自己的右脚，才明白他说的是上次在心胸外科的事。
“早就没事了。”她轻轻说，“走吧。”
感到车里有些热，她摇下车窗，又叮嘱了一句，“可不许再绕路了。”
贺逍答应，说他以后肯定不绕路了。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莫名闪现了骨科尤斐文的那张脸，太阳穴跳了跳，正色道：“你下次还坐我的车。”
……这个司机师傅还这么在意乘客好评。
向宁看着窗外的夜景，三年了，这个她自小长大的城市长出了一些陌生的街景，但熟悉的气味，仿佛又渐渐回来。
**
一路疾驰，在约莫晚上9点出头的时候，车子抵达目的地。
向宁原本说停在大门口就好，不需要开进去了，但贺逍一路轻车熟路停进了小区地库。
向宁又表示自己还要取快递，让他快点回。于是贺逍陪她一起走到了一楼中庭找快递。
呃，其实完全不用找了。
向宁看着那个比她人还高的巨型快递，人傻了。
她差点忘记自己从某宝上买的这些猫爬架和猫别墅。这里的LOFT才刚租不久，还空得很，家里的宠物丰容设施自然比不上爸妈家。
由奢入俭难，曲奇又是她一手带大的，当然舍不得小家伙吃苦。于是便一掷千金，一口气从网上订购了极为气派的巨型猫爬架和小别墅，希望曲奇能乐不思蜀，安度青年。
“这些……都是你的？”贺逍指着那个巨型快递，和周围的一些附件包，有些不确定地问。
向宁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说有电梯，没事。
贺逍看这个女孩子一副不需要帮忙的样子，便也闲在一旁，低头笑着看她。
向宁看他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咬了咬唇，决定先从小件搬起，双手各提上两个不算轻的包裹，先往电梯口挪动。
等她从电梯口走回来时，却看到贺逍已经抱着那个比她高一个头的巨型快递，在往这里走。她本想上前帮忙一起搬，但他看起来丝毫不费力，甚至一只手还拎着另一个包裹。
向宁觉得自己也没多大用处，只好去按电梯门，贺逍把东西都装进去后，人也侧身跟了进来。
电梯关门。
“几楼？”他问。
“嗯？”向宁回过神来，“啊贺医生你不用送我上去……我自己可以的。”
于是电梯停在1楼不动。
几秒种后，门又打开了。
进来了一位阿姨，摇着一把中国扇，像是刚跳好广场舞回来。
“嘎西多快递……”阿姨瞪大了眼睛问，“小伙子，都是你们买的啊？”
贺逍顿了一下，点点头。
“噢哟不得了。你们几楼啊？”
向宁嗫嚅了一下，“……18楼。”
“嘎巧！”阿姨同时按下了17楼和18楼，“我就住你们楼下喏！”
向宁挤出一个微笑。
“你们刚搬进来不久吧？面孔有点生的。”阿姨很热情。
贺逍沉默了几秒，朝阿姨笑了一下：“是不久。麻烦阿姨您多关照关照我们。”
向宁抬头惊异地看着他。
帅小伙子这么懂礼貌，阿姨登时很高兴，忙说都是楼上楼下的邻居，肯定要互相照应的，她胡阿姨在这住了好几年，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问她。
这个人……这么讨妇女的喜欢，怎么相亲运还那么不顺。
向宁没好气地腹诽。
送走了胡阿姨，电梯很快到了18楼，贺逍抱着大件随向宁走到家门口，抬头看了一眼，1802。
“你的邻居很热情，有事可以找她。”贺逍环顾着四周说。
“那是对你热情。”向宁斜晲他，“你不如叫胡阿姨帮你介绍女孩，她肯定会很愿意。”
贺逍回头，挑了挑眉，说那还是别吓着阿姨了——她当我们是一起住的。
向宁哼了一声，那是阿姨误会了，这样对你不好。
没什么不好。他说。
你一个人住，别人以为家里有男性，会安全些。
向宁微微一滞。
“……谁说我一个人住了？”她在他有些惊愕的目光中开口，“我有室友。”
没听她提起过。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的了解其实极为有限。
贺逍收回目光。
“那叫你室友出来帮忙搬一下东西吧。”
向宁却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抖着肩膀说，那怕是有些难度——这个室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贺逍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迟疑了一下。
“好吧，那我帮你把东西搬进去。”
“哎，不行。”她却整个身子横在门口，“……家里太乱了，不接待客人。”
贺逍拧着眉心，有些失笑地看着她，“我只是帮你把这些快递搬进去就走，不需要你招待。”
向宁还是拦着，咬了咬唇说：“贺医生，我们应该才第三次见面吧？”
“你就要来我家？……这样不大好。”
贺逍低头看着她有些泛红的脸，知她是误会了，他完全没别的意思。
只是……
第三次见面？
他不知是什么情绪地一笑，果然是不记得了。
什么？向宁问。
“没什么。”贺逍弯腰，提起放在地上的一个小包裹递给她。“向宁——”
被点名了，向宁正了正身子。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你是律师，我普通市民，敢在你面前造次吗。” 贺逍平静道。
……
向宁觉得他说得似乎有道理，却又不知是什么道理。
“你怕家里被我看见，大不了把我眼睛蒙起来。”他又转身扛起和他差不多高的快递，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开门。
快些，很沉。他催促道。
向宁眉毛倒竖。
哪里沉了？他分明前面还抱得很轻松。
饶是这么想着，向宁还是输了密码，打开了家门。
他话都说成这样了，她再怎么样也不能继续以她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
边开门的时候向宁思忖着，家里也没有关于这个案子的任何资料，应该不会有保密问题。
向宁进门，开灯。
贺逍没跟进屋，堪堪在玄关放下快递。
他简单地望了一眼，向宁家布置得很简约自然，东西不多，不知道是还没添置，还是她本来就喜欢这种极简至纯的北欧风格。
你室友呢。他问。
“她比较怕陌生人的……”
向宁的眼睛在家里来回扫了几圈，终于锁定目光。
喏，在沙发下面趴着。
她指了指客厅里的布艺沙发。
贺逍随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一席米灰色布艺沙发下面，好像是一团毛绒绒的雪白，撅着屁股，远看像块方形吐司面包。
……
这就是她的室友？
贺逍哑然。
怪不得她说这个室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要不是向宁提醒，怕是一不注意就要踩着它了。
他心里微微一动。
“叫什么名字？”
“曲奇。”向宁朝沙发下挥挥手，声音放软了叫她的名字，但曲奇还是缩在里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夜里发亮。
向宁叹了口气说，她不认识你，比较戒备。
贺逍表示没事，盯着沙发下的小脑袋，接着问，“是弟弟还是妹妹？”
“是妹妹。”她说着，“你进来一些，把门关上，我怕她跑出去。”
贺逍往前动了动，但没敢走太远，掩上了门，接着说干脆把这些快递都搬进客厅。向宁也觉得都在玄关堆着也不是办法，便同意了。
“有没有拖鞋？”他问。
向宁想了想，找了一圈，男士拖鞋肯定是没有，另有几双贺逍明显穿不上的小码拖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实在是没你能穿的……刚搬进来没多久，家里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添置。”
贺逍神色微动，说无事，脱了鞋子，便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
“你不介意吧？”他问。
她当然不会介意，就是……“这样你会冷吗？”
谷雨已过，立夏未至的时节，上海已经开始转暖了，但夜晚地板应该有些凉。
贺逍摇头表示不会，又问快递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向宁盘算了一下，准备就把猫爬架和猫别墅安置在这个空间宽敞的客厅里，便请贺逍放在客厅角落就好。
贺逍颔首，抱起快递慢慢走过去，一路不时留意着曲奇的动静，怕别一个不注意就压到了她。
曲奇依旧窝在沙发底下的安全区域，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家里忽至的陌生人。
向宁看曲奇还是一脸警觉，便蹲下来，轻声安慰道：
“好了好了……曲奇乖。贺叔叔他……是个好人。曲奇不怕哦。”
贺逍听自己忽然做了长辈，有些失语，又有点想笑。
又闻向宁和猫咪说话的语气，是他从没听过的娇柔。
晚风拂过窗边的盆栽，是绿色的新芽随之摇曳。
重点是那句“不好意思没有微信”，不是托辞？
虽然这件事在今天看上去还是那么惊异，但他……彼时彼刻的每句话居然都是真的。
一如现在。
他好像跟她一直说的都是实话。
“好了……不早了。”
向宁垂下手，敲了敲坐得有些发麻的小腿，“我们走吧。”
贺逍看她已经穿了一天的高跟鞋，建议她不如把鞋脱了，光脚能舒服些。
“我不介意的。”他补充道。
……
可是我介意啊！
向宁的脸微微发红，不知是恼了还是羞了。
应该才第三次见面吧，在他面前脱两次鞋算怎么回事了。
“右脚还有事吗？”他问。
嗯？向宁愣了一下，旋即看向自己的右脚，才明白他说的是上次在心胸外科的事。
“早就没事了。”她轻轻说，“走吧。”
感到车里有些热，她摇下车窗，又叮嘱了一句，“可不许再绕路了。”
贺逍答应，说他以后肯定不绕路了。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莫名闪现了骨科尤斐文的那张脸，太阳穴跳了跳，正色道：“你下次还坐我的车。”
……这个司机师傅还这么在意乘客好评。
向宁看着窗外的夜景，三年了，这个她自小长大的城市长出了一些陌生的街景，但熟悉的气味，仿佛又渐渐回来。
**
一路疾驰，在约莫晚上9点出头的时候，车子抵达目的地。
向宁原本说停在大门口就好，不需要开进去了，但贺逍一路轻车熟路停进了小区地库。
向宁又表示自己还要取快递，让他快点回。于是贺逍陪她一起走到了一楼中庭找快递。
呃，其实完全不用找了。
向宁看着那个比她人还高的巨型快递，人傻了。
她差点忘记自己从某宝上买的这些猫爬架和猫别墅。这里的LOFT才刚租不久，还空得很，家里的宠物丰容设施自然比不上爸妈家。
由奢入俭难，曲奇又是她一手带大的，当然舍不得小家伙吃苦。于是便一掷千金，一口气从网上订购了极为气派的巨型猫爬架和小别墅，希望曲奇能乐不思蜀，安度青年。
“这些……都是你的？”贺逍指着那个巨型快递，和周围的一些附件包，有些不确定地问。
向宁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说有电梯，没事。
贺逍看这个女孩子一副不需要帮忙的样子，便也闲在一旁，低头笑着看她。
向宁看他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咬了咬唇，决定先从小件搬起，双手各提上两个不算轻的包裹，先往电梯口挪动。
等她从电梯口走回来时，却看到贺逍已经抱着那个比她高一个头的巨型快递，在往这里走。她本想上前帮忙一起搬，但他看起来丝毫不费力，甚至一只手还拎着另一个包裹。
向宁觉得自己也没多大用处，只好去按电梯门，贺逍把东西都装进去后，人也侧身跟了进来。
电梯关门。
“几楼？”他问。
“嗯？”向宁回过神来，“啊贺医生你不用送我上去……我自己可以的。”
于是电梯停在1楼不动。
几秒种后，门又打开了。
进来了一位阿姨，摇着一把中国扇，像是刚跳好广场舞回来。
“嘎西多快递……”阿姨瞪大了眼睛问，“小伙子，都是你们买的啊？”
贺逍顿了一下，点点头。
“噢哟不得了。你们几楼啊？”
向宁嗫嚅了一下，“……18楼。”
“嘎巧！”阿姨同时按下了17楼和18楼，“我就住你们楼下喏！”
向宁挤出一个微笑。
“你们刚搬进来不久吧？面孔有点生的。”阿姨很热情。
贺逍沉默了几秒，朝阿姨笑了一下：“是不久。麻烦阿姨您多关照关照我们。”
向宁抬头惊异地看着他。
帅小伙子这么懂礼貌，阿姨登时很高兴，忙说都是楼上楼下的邻居，肯定要互相照应的，她胡阿姨在这住了好几年，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问她。
这个人……这么讨妇女的喜欢，怎么相亲运还那么不顺。
向宁没好气地腹诽。
送走了胡阿姨，电梯很快到了18楼，贺逍抱着大件随向宁走到家门口，抬头看了一眼，1802。
“你的邻居很热情，有事可以找她。”贺逍环顾着四周说。
“那是对你热情。”向宁斜晲他，“你不如叫胡阿姨帮你介绍女孩，她肯定会很愿意。”
贺逍回头，挑了挑眉，说那还是别吓着阿姨了——她当我们是一起住的。
向宁哼了一声，那是阿姨误会了，这样对你不好。
没什么不好。他说。
你一个人住，别人以为家里有男性，会安全些。
向宁微微一滞。
“……谁说我一个人住了？”她在他有些惊愕的目光中开口，“我有室友。”
没听她提起过。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的了解其实极为有限。
贺逍收回目光。
“那叫你室友出来帮忙搬一下东西吧。”
向宁却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抖着肩膀说，那怕是有些难度——这个室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贺逍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迟疑了一下。
“好吧，那我帮你把东西搬进去。”
“哎，不行。”她却整个身子横在门口，“……家里太乱了，不接待客人。”
贺逍拧着眉心，有些失笑地看着她，“我只是帮你把这些快递搬进去就走，不需要你招待。”
向宁还是拦着，咬了咬唇说：“贺医生，我们应该才第三次见面吧？”
“你就要来我家？……这样不大好。”
贺逍低头看着她有些泛红的脸，知她是误会了，他完全没别的意思。
只是……
第三次见面？
他不知是什么情绪地一笑，果然是不记得了。
什么？向宁问。
“没什么。”贺逍弯腰，提起放在地上的一个小包裹递给她。“向宁——”
被点名了，向宁正了正身子。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你是律师，我普通市民，敢在你面前造次吗。” 贺逍平静道。
……
向宁觉得他说得似乎有道理，却又不知是什么道理。
“你怕家里被我看见，大不了把我眼睛蒙起来。”他又转身扛起和他差不多高的快递，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开门。
快些，很沉。他催促道。
向宁眉毛倒竖。
哪里沉了？他分明前面还抱得很轻松。
饶是这么想着，向宁还是输了密码，打开了家门。
他话都说成这样了，她再怎么样也不能继续以她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
边开门的时候向宁思忖着，家里也没有关于这个案子的任何资料，应该不会有保密问题。
向宁进门，开灯。
贺逍没跟进屋，堪堪在玄关放下快递。
他简单地望了一眼，向宁家布置得很简约自然，东西不多，不知道是还没添置，还是她本来就喜欢这种极简至纯的北欧风格。
你室友呢。他问。
“她比较怕陌生人的……”
向宁的眼睛在家里来回扫了几圈，终于锁定目光。
喏，在沙发下面趴着。
她指了指客厅里的布艺沙发。
贺逍随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一席米灰色布艺沙发下面，好像是一团毛绒绒的雪白，撅着屁股，远看像块方形吐司面包。
……
这就是她的室友？
贺逍哑然。
怪不得她说这个室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要不是向宁提醒，怕是一不注意就要踩着它了。
他心里微微一动。
“叫什么名字？”
“曲奇。”向宁朝沙发下挥挥手，声音放软了叫她的名字，但曲奇还是缩在里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夜里发亮。
向宁叹了口气说，她不认识你，比较戒备。
贺逍表示没事，盯着沙发下的小脑袋，接着问，“是弟弟还是妹妹？”
“是妹妹。”她说着，“你进来一些，把门关上，我怕她跑出去。”
贺逍往前动了动，但没敢走太远，掩上了门，接着说干脆把这些快递都搬进客厅。向宁也觉得都在玄关堆着也不是办法，便同意了。
“有没有拖鞋？”他问。
向宁想了想，找了一圈，男士拖鞋肯定是没有，另有几双贺逍明显穿不上的小码拖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实在是没你能穿的……刚搬进来没多久，家里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添置。”
贺逍神色微动，说无事，脱了鞋子，便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
“你不介意吧？”他问。
她当然不会介意，就是……“这样你会冷吗？”
谷雨已过，立夏未至的时节，上海已经开始转暖了，但夜晚地板应该有些凉。
贺逍摇头表示不会，又问快递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向宁盘算了一下，准备就把猫爬架和猫别墅安置在这个空间宽敞的客厅里，便请贺逍放在客厅角落就好。
贺逍颔首，抱起快递慢慢走过去，一路不时留意着曲奇的动静，怕别一个不注意就压到了她。
曲奇依旧窝在沙发底下的安全区域，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家里忽至的陌生人。
向宁看曲奇还是一脸警觉，便蹲下来，轻声安慰道：
“好了好了……曲奇乖。贺叔叔他……是个好人。曲奇不怕哦。”
贺逍听自己忽然做了长辈，有些失语，又有点想笑。
又闻向宁和猫咪说话的语气，是他从没听过的娇柔。
晚风拂过窗边的盆栽，是绿色的新芽随之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