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清镜头下，神色冷淡的少女显得那么不可接近。
“少上网。”
她说。
很普通的一句话，联系上下文却那么不平凡。
弹幕炸了，有人起哄说：
“我想看的就是这个啊（鼓掌）”
“直播间刷弹幕的竟然停了两秒钟妹子你有头绪吗？”
“无意点开，真是来对了”
“我宣布这是2021荣耀采访年度名场面——”
有下场的：
“妹子锐气（大拇指）”
“确实少上点网吧哈哈哈，众所周知互联网传播弱智。”
“好骂，记者潮巴一个，有韩队在霸图选人会考虑实力以外的因素？这问题纯沙币。”
“←前面的霸图粉滤镜真厚，这么回答别人超级没礼貌好吧 #-_- ”
“同意，不过脸太美我原谅了。”
还有微表情分析大队：
“话说傻冒两个字一出，旁边坐着的韩文清看了她一眼吧？还敢这样说是真的勇。”
“那个角度更像在看发言人吧，他刚刚嘴张了一下，明显有话要说hhh”
“表面平静的发言人内心OS：我是谁？我在哪？妈的这破工作，地球怎么还不爆炸”
当晚，#我不回答傻冒问题#、#少上网#纷纷冲上热搜，和之前的#霸图新闻发布会#、#陈莫#排排站遥相呼应，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身为话题中心人物，陈莫其实并不像弹幕里看乐子不闲事大的观众所想的那么锐气。
大概是她的言论没留下接话的余地，那记者没再提问，而其他记者一时也没敢再继续问她（谁晓得这姑娘会不会再度语出惊人），就在陈莫与记者相顾无言之时，半天没开口的韩文清终于发话了，把在场的气氛从无形的尴尬中解救了出来：
“第一次面对大众，陈莫不太会说话。”这样轻描淡写一语带过，韩文清说，“不过，网上的推论的确是无稽之谈。”
“霸图的目标是冠军，本赛季从青训营提拔陈莫为正式选手，当然也是战队基于这重考量做下的决定。”
不是提上来充当装饰物的凑数选手，他摆明在说，陈莫今后会是霸图比赛场上的主力队员。
人群中传出骚动的声音，发布会照常进行了下去，然而，接下来记者再丢给陈莫的，就是相当温和的问题了。
会刚开完，许经理把陈莫叫去了办公室。
虽然网上对她的不当发言反响比较正向，但乱说话冒犯握笔杆子的媒体总没好处，联盟那边也说不过去——荣耀可是有一大批心智还没成熟的青少年玩家。
苦口婆心十分钟大道理说完，许升自觉教育成果应该十分显著，毕竟她的表现一直很乖，便问陈莫：“记住了吗？”
她点头。
还是乖的。许升满意地拧开杯盖喝水，叮嘱道：“下次一定要按照准备好的发言稿来。”毕竟，小陈平时的想法就奇怪，他需要保护自己岌岌可危的血压。
陈莫摇头，还是上次那句——只说自己想说的话。
许升血压蹭的上来了，拧着眉训她：“不准说不礼貌的言论！像傻冒这种词绝对不可以！嘲讽对方也不行！”
“没有嘲讽。”陈莫小声反驳。
“你拉着个脸的表情和语气就不对劲！”许升举手机。屏幕上她回复记者的画面被网友做了一堆有点发糊的表情包，ai识别的字幕都不带改的——少上网。哦，也有改了字的，配文：“看智障”。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瞳孔地震。
“嘴长在别人身上。”许升教育她，“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大家都拿着放大镜看人，小陈，在大众面前说话要多斟酌。”
见她还有话想说，许升飞快补充：“暂时少说话。多看多听，学学咱们韩队。”
“哦。”
垂着头从许经理办公室出来，陈莫很迷茫。
七月中旬副队长回了X市，队长也经常回家休息，偌大的俱乐部，常常只有她一个选手待在这里。可是，今天，她看向训练室关闭的大门——队长大概率还在。
“许升训过你了？”果然，一进去，队长就把她叫到了面前。
“嗯。”
“自己注意分寸。”点点头，韩文清没多聊发布会的话题，反而说，“我拉你进了职业群，今天凑热闹起哄的人很多，不用理会。”
“队长……你不骂我吗？”陈莫没想通，许经理因为这件事训了她好久，队长反而把它轻轻放下了。
听罢，韩文清扫她一眼。
“立正！站好。”
陈莫挺胸抬头手贴裤缝线——然后发现这样可看不见坐在她面前的队长大人。
她又低下脑袋。
眼前的人目光森然，气势并没有因为被她俯视而有所削减：“你找骂？”
啊？
陈莫没有受虐的癖好，头慢慢摇两下。
“他嘲讽了你你就白白受着？天底下没这种道理。”韩文清说。
事实上，他不觉得反击是坏事。能宽容别人或者圆滑处事当然很好，可以直报怨也没什么问题。韩文清并不是个要求队员处处忍让的队长。
“当然，措辞不能过分，少骂人。”他强调。
两人聊了一会儿。
“回房间去把头发扎起来，待会儿聚餐别迟到。”看了眼时间，韩文清摆手让她先走了，披头散发的吃饭不方便——发布会开完了，没必要再保持外宣部要求的造型。
“哦。”
陈莫慢吞吞应下了，许经理的话和队长完全是两个意思，她要再好好想想。
和俱乐部的大家吃完饭回来，陈莫回房间打开电脑，她和刘小别之前约了，说是今天七期全员竞技场2V2。
她算是注册比较晚的那种新人，袁柏清老早就建好个七期选手群，每天窥屏联盟官网然后在大群里拉新注册的七期生进去。
“反正我要当群主。”袁柏清曾洋洋得意地宣布他的计划，“不管咱们这届出了多厉害的选手，都要归我管。”
然后，陈莫听小别说群里冒出两个非常张狂的刺头——也是今天2V2里最大的对手。
“仗着有点实力人傲得没边了。”这是小别的原话。小别其实也很有傲气，陈莫很好奇，能被他这样评价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她点开企鹅群。
入眼是灰色的99+，点在职业群的右角——手机一直在响陈莫把群屏蔽了。
好像有人艾特了她？她瞟一眼群名下方的系统提示。
“@岂罹凝寒同意一下好友申请哦～我拉你进女选手群。”消息是一位昵称叫沐雨橙风的群成员发的，还配了一个超级可爱的笑脸。
是嘉世的枪炮师，苏沐橙。之前在青训营教练就常给他们复盘对方和一叶之秋的双人配合，陈莫立马对上了号。
“好的。@沐雨橙风”她迅速回。
没等她关掉这个群的小窗，聊天吹水中的选手群一下子热闹起来，瞬间冒出一排的表情包。
……
难怪队长告诉她不用理会群消息。
陈莫从没想过会有看到自己的脸刷屏的这一天。虽然不忍直视，但作为职业选手，她有非常出色的动态视力。
［高冷，不想说话.jpg］
［惹我？.jpg］
［思考，酝酿，张开嘴唇.jpg］
［我是指在座的各位都是傻冒.jpg］
［人蠢少上网.jpg］
离发布会才过去几个小时吧？好百花齐放的表情包配字。
不看它们，陈莫还不知道自己普普通通的表情里原来写了如此丰富的潜台词。
盯着［看智障.jpg］下面那张仿佛配套般浑然天成的［别看我.jpg］——截自她捂住脸让同事先别拍照的画面，陈莫想，这大概是许经理说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要付出的代价。
岂罹凝寒：。
在一众表情包轰炸和起哄声中，除了副队长出来理性劝止外，就属发了好几条的约架最为清新脱俗。
陈莫定睛去看，它们都来自于同一个ID。
“陈妹子来PKPKPK！咱们竞技场走起啊！”往日走在表情包最前沿的黄少天这时又刷了条约架消息，与人群格格不入。
岂罹凝寒：今天有约，抱歉。
岂罹凝寒：明天可以吗？我加你，到时联系。@夜雨声烦
对方这次没打字，回了陈莫一大堆诸如“四十米大刀饥渴难耐”的表情。
他大概真的很喜欢和人PK。
*
和热闹的选手群不同，七期的小群这个时候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19:50。
离约好的时间只差十分钟，陈莫私敲小别。
岂罹凝寒：？
飞刀剑：是今天，等会儿。
岂罹凝寒：OK.
果不其然，离八点还差三分钟，群里终于有人冒泡了。
横刀：@德里罗 @飞刀剑 @林暗草惊 2V2打不打了？速度。
飞刀剑：@全体成员
林暗草惊：1
德里罗：1
横刀：飞刀剑你不是说还有一个人？谁？进没进群？
岂罹凝寒：在。
横刀：群主在干什么呢？飞刀剑就算了，为什么他一个新来的也是管理员？给我一个@丛柏叶
丛柏叶：不给。
横刀：喂，你这什么态度啊你？凭什么？不知道一个个艾特很麻烦？
林暗草惊：她。
德里罗：到底打不打？
丛柏叶：就这个态度啊。
花繁似锦：到点儿要PK了，不如大家都少说两句……
半透明：+1
群魔乱舞。
“他和那个横刀闹矛盾了？”陈莫私下问刘小别，她第一次见袁柏清对人这么不礼貌。
“……一言难尽。”刘小别回给她一个苦着脸的表情。
看起来，这是一段很漫长的故事了。
“少上网。”
她说。
很普通的一句话，联系上下文却那么不平凡。
弹幕炸了，有人起哄说：
“我想看的就是这个啊（鼓掌）”
“直播间刷弹幕的竟然停了两秒钟妹子你有头绪吗？”
“无意点开，真是来对了”
“我宣布这是2021荣耀采访年度名场面——”
有下场的：
“妹子锐气（大拇指）”
“确实少上点网吧哈哈哈，众所周知互联网传播弱智。”
“好骂，记者潮巴一个，有韩队在霸图选人会考虑实力以外的因素？这问题纯沙币。”
“←前面的霸图粉滤镜真厚，这么回答别人超级没礼貌好吧 #-_- ”
“同意，不过脸太美我原谅了。”
还有微表情分析大队：
“话说傻冒两个字一出，旁边坐着的韩文清看了她一眼吧？还敢这样说是真的勇。”
“那个角度更像在看发言人吧，他刚刚嘴张了一下，明显有话要说hhh”
“表面平静的发言人内心OS：我是谁？我在哪？妈的这破工作，地球怎么还不爆炸”
当晚，#我不回答傻冒问题#、#少上网#纷纷冲上热搜，和之前的#霸图新闻发布会#、#陈莫#排排站遥相呼应，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身为话题中心人物，陈莫其实并不像弹幕里看乐子不闲事大的观众所想的那么锐气。
大概是她的言论没留下接话的余地，那记者没再提问，而其他记者一时也没敢再继续问她（谁晓得这姑娘会不会再度语出惊人），就在陈莫与记者相顾无言之时，半天没开口的韩文清终于发话了，把在场的气氛从无形的尴尬中解救了出来：
“第一次面对大众，陈莫不太会说话。”这样轻描淡写一语带过，韩文清说，“不过，网上的推论的确是无稽之谈。”
“霸图的目标是冠军，本赛季从青训营提拔陈莫为正式选手，当然也是战队基于这重考量做下的决定。”
不是提上来充当装饰物的凑数选手，他摆明在说，陈莫今后会是霸图比赛场上的主力队员。
人群中传出骚动的声音，发布会照常进行了下去，然而，接下来记者再丢给陈莫的，就是相当温和的问题了。
会刚开完，许经理把陈莫叫去了办公室。
虽然网上对她的不当发言反响比较正向，但乱说话冒犯握笔杆子的媒体总没好处，联盟那边也说不过去——荣耀可是有一大批心智还没成熟的青少年玩家。
苦口婆心十分钟大道理说完，许升自觉教育成果应该十分显著，毕竟她的表现一直很乖，便问陈莫：“记住了吗？”
她点头。
还是乖的。许升满意地拧开杯盖喝水，叮嘱道：“下次一定要按照准备好的发言稿来。”毕竟，小陈平时的想法就奇怪，他需要保护自己岌岌可危的血压。
陈莫摇头，还是上次那句——只说自己想说的话。
许升血压蹭的上来了，拧着眉训她：“不准说不礼貌的言论！像傻冒这种词绝对不可以！嘲讽对方也不行！”
“没有嘲讽。”陈莫小声反驳。
“你拉着个脸的表情和语气就不对劲！”许升举手机。屏幕上她回复记者的画面被网友做了一堆有点发糊的表情包，ai识别的字幕都不带改的——少上网。哦，也有改了字的，配文：“看智障”。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瞳孔地震。
“嘴长在别人身上。”许升教育她，“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大家都拿着放大镜看人，小陈，在大众面前说话要多斟酌。”
见她还有话想说，许升飞快补充：“暂时少说话。多看多听，学学咱们韩队。”
“哦。”
垂着头从许经理办公室出来，陈莫很迷茫。
七月中旬副队长回了X市，队长也经常回家休息，偌大的俱乐部，常常只有她一个选手待在这里。可是，今天，她看向训练室关闭的大门——队长大概率还在。
“许升训过你了？”果然，一进去，队长就把她叫到了面前。
“嗯。”
“自己注意分寸。”点点头，韩文清没多聊发布会的话题，反而说，“我拉你进了职业群，今天凑热闹起哄的人很多，不用理会。”
“队长……你不骂我吗？”陈莫没想通，许经理因为这件事训了她好久，队长反而把它轻轻放下了。
听罢，韩文清扫她一眼。
“立正！站好。”
陈莫挺胸抬头手贴裤缝线——然后发现这样可看不见坐在她面前的队长大人。
她又低下脑袋。
眼前的人目光森然，气势并没有因为被她俯视而有所削减：“你找骂？”
啊？
陈莫没有受虐的癖好，头慢慢摇两下。
“他嘲讽了你你就白白受着？天底下没这种道理。”韩文清说。
事实上，他不觉得反击是坏事。能宽容别人或者圆滑处事当然很好，可以直报怨也没什么问题。韩文清并不是个要求队员处处忍让的队长。
“当然，措辞不能过分，少骂人。”他强调。
两人聊了一会儿。
“回房间去把头发扎起来，待会儿聚餐别迟到。”看了眼时间，韩文清摆手让她先走了，披头散发的吃饭不方便——发布会开完了，没必要再保持外宣部要求的造型。
“哦。”
陈莫慢吞吞应下了，许经理的话和队长完全是两个意思，她要再好好想想。
和俱乐部的大家吃完饭回来，陈莫回房间打开电脑，她和刘小别之前约了，说是今天七期全员竞技场2V2。
她算是注册比较晚的那种新人，袁柏清老早就建好个七期选手群，每天窥屏联盟官网然后在大群里拉新注册的七期生进去。
“反正我要当群主。”袁柏清曾洋洋得意地宣布他的计划，“不管咱们这届出了多厉害的选手，都要归我管。”
然后，陈莫听小别说群里冒出两个非常张狂的刺头——也是今天2V2里最大的对手。
“仗着有点实力人傲得没边了。”这是小别的原话。小别其实也很有傲气，陈莫很好奇，能被他这样评价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她点开企鹅群。
入眼是灰色的99+，点在职业群的右角——手机一直在响陈莫把群屏蔽了。
好像有人艾特了她？她瞟一眼群名下方的系统提示。
“@岂罹凝寒同意一下好友申请哦～我拉你进女选手群。”消息是一位昵称叫沐雨橙风的群成员发的，还配了一个超级可爱的笑脸。
是嘉世的枪炮师，苏沐橙。之前在青训营教练就常给他们复盘对方和一叶之秋的双人配合，陈莫立马对上了号。
“好的。@沐雨橙风”她迅速回。
没等她关掉这个群的小窗，聊天吹水中的选手群一下子热闹起来，瞬间冒出一排的表情包。
……
难怪队长告诉她不用理会群消息。
陈莫从没想过会有看到自己的脸刷屏的这一天。虽然不忍直视，但作为职业选手，她有非常出色的动态视力。
［高冷，不想说话.jpg］
［惹我？.jpg］
［思考，酝酿，张开嘴唇.jpg］
［我是指在座的各位都是傻冒.jpg］
［人蠢少上网.jpg］
离发布会才过去几个小时吧？好百花齐放的表情包配字。
不看它们，陈莫还不知道自己普普通通的表情里原来写了如此丰富的潜台词。
盯着［看智障.jpg］下面那张仿佛配套般浑然天成的［别看我.jpg］——截自她捂住脸让同事先别拍照的画面，陈莫想，这大概是许经理说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要付出的代价。
岂罹凝寒：。
在一众表情包轰炸和起哄声中，除了副队长出来理性劝止外，就属发了好几条的约架最为清新脱俗。
陈莫定睛去看，它们都来自于同一个ID。
“陈妹子来PKPKPK！咱们竞技场走起啊！”往日走在表情包最前沿的黄少天这时又刷了条约架消息，与人群格格不入。
岂罹凝寒：今天有约，抱歉。
岂罹凝寒：明天可以吗？我加你，到时联系。@夜雨声烦
对方这次没打字，回了陈莫一大堆诸如“四十米大刀饥渴难耐”的表情。
他大概真的很喜欢和人PK。
*
和热闹的选手群不同，七期的小群这个时候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19:50。
离约好的时间只差十分钟，陈莫私敲小别。
岂罹凝寒：？
飞刀剑：是今天，等会儿。
岂罹凝寒：OK.
果不其然，离八点还差三分钟，群里终于有人冒泡了。
横刀：@德里罗 @飞刀剑 @林暗草惊 2V2打不打了？速度。
飞刀剑：@全体成员
林暗草惊：1
德里罗：1
横刀：飞刀剑你不是说还有一个人？谁？进没进群？
岂罹凝寒：在。
横刀：群主在干什么呢？飞刀剑就算了，为什么他一个新来的也是管理员？给我一个@丛柏叶
丛柏叶：不给。
横刀：喂，你这什么态度啊你？凭什么？不知道一个个艾特很麻烦？
林暗草惊：她。
德里罗：到底打不打？
丛柏叶：就这个态度啊。
花繁似锦：到点儿要PK了，不如大家都少说两句……
半透明：+1
群魔乱舞。
“他和那个横刀闹矛盾了？”陈莫私下问刘小别，她第一次见袁柏清对人这么不礼貌。
“……一言难尽。”刘小别回给她一个苦着脸的表情。
看起来，这是一段很漫长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