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岚之在画画,银杏在一旁磨墨。

    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这阵子小姐几乎不出门,整日呆在家中,不知道给银杏省了多少事。

    赵岚之画的也不是什么能登大雅之堂的丹青,只是一些五颜六色的小人儿。自己家的小姐难得如此娴静,画着玩

    儿就画着玩儿。银杏心想道,嘴巴也忍不住夸了赵岚之一句:“小姐你不惹事的样子可真乖巧。”

    赵岚之嗤道:“我什么时候惹事了,一直很乖巧好不好。”

    “你以前整天就知道往外跑,像现在这样待在家里画画写字多好。”

    “都闷坏我了,你以为我想呆在家里。还不是因为我没钱。”

    银杏掩嘴偷笑道:“不然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赵叔前两天刚做了一个秋千,你可以荡一荡。”

    “好吧,那就去走走。”

    主仆两个刚走到院中,赵岚之就看到假山亭子上裴澈在跟范军师下棋。

    怎么阴魂不散的,在家也能碰见。

    “裴大人年纪轻轻,下棋就有如此造诣,真是令我佩服。”

    “范军师过奖了,我不过误打误撞。军师的棋艺老练精湛,就算在帝都也算得上个中翘楚。”

    范军师对裴澈的夸赞很受用,笑道:“但还是不敌你的胜负手啊。”

    裴澈修长的手指夹着一粒黑子,衬的他的皮肤更加白皙,拿棋的手势优雅,思定过后又落了一子。

    裴澈悠悠地说道:“范军师留在这西北蛮荒地,是屈才了些。”

    范有仁一愣,释然地笑道:“我本是罪臣,被发配边疆,能得将军府赏识,做一个小小的幕僚,已经很感激了。”

    裴澈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句:“难道你不想念家乡的妻儿吗?或许裴某可以帮军师重回朝廷。”

    范有仁身体一僵,正要落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脑海中翻涌了很多想法,最后他还是稳稳地落了子,说了一句:“谢过裴大人的好意。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忠臣不事二主,我已经习惯在这戌边了。”

    裴澈不答,不紧不慢地一粒粒收掉军师的白子,说道:“范军师,这局你输了,承让。”

    “裴大人高手。”

    院子里,赵岚之在荡秋千。

    她问银杏:“你说裴澈在跟军师聊什么啊?”

    “小姐 ,这我哪儿知道,刚刚你自己又不上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我不去,裴澈这个克星,一遇到他我就倒霉,他一来我就被禁足,第二次为了救他差点命丧沙漠,第三次又让我当众出丑,害我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银杏偷笑道:“可是他生的那么俊,小姐你就不能原谅他吗?”

    “原谅个头,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这厢裴澈跟军师从亭子上缓缓下石阶,裴澈抬头的时候,院子里的秋千荡得正高,听见赵岚之银铃般的笑声,裴澈觉得心情被带动了,远远地也冲赵岚之笑了一下。

    赵岚之看见了,心房突然跟这秋千一样,重重落下去,又轻轻飞起来,欲罢不能。她好像突然可以原谅裴澈了,他这该死的美貌。

    晚饭的时候,赵岚之跟赵明雄提了裴澈跟范军师下棋的事。

    “他们两个的来往我知道,范军师跟裴大人是同乡,都是江南汴京人士。范军师二十来年没回家了,正好与裴澈可以聊聊家乡事。再说了,范军师是这里唯一的读书人,好不容易碰到另一个读书人,自然有话讲。”

    “可爹,你不怕军师被裴澈策反吗?”

    “策反什么,我又没把柄可以给人抓,况且军师跟了我这么久,我相信他。”

    赵岚之想想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在意这个事了。反正裴澈都答应过自己不会对将军府不利了,如果他敢食言,就叫他把命还来。

    县府衙内。

    一张请帖放在裴澈的公案上。署名是大同洲知府陈海。

    说是几天后有个篝火节,邀请裴澈来做点头火的人,以表彰他替清涧城引出了水源。

    篝火节原是西北少数羌族的节庆,本意是在冬天来临之前点燃巨大的火堆,用来驱赶冬天的寒气和以及祈福。

    后来渐渐在西北大地传开,变成了这塞北地区不分官民的大节日。

    每年都由官方牵头,在城外的空地上点起巨大的篝火堆,万人同庆,而点头火更是无上殊荣,往年都是赏给将军府那边的武官,今年文官们因为裴澈的到来,扬眉吐气了一番。

    其实裴澈能来这西北,也是事出有因。

    太子死后,几个皇子就争起了东宫之位。皇帝虽然有年纪了但身体还硬朗,皇帝还没有明确的表态,他不能贸然站

    队。裴澈的父亲虽是江南首富,但无功名,只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小官而已,在朝中无根基,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卷入

    纷争,于是让胞姐荣贵妃在皇帝那边吹了几句耳边风,就暂避风头到了这西北。等朝堂上龙争虎斗的差不多了,他才

    能判清局势。

    裴澈收起请帖,差人去回复陈知府,他会准时赴会。

    七日后。

    一到这种骑马射箭的宴会,就是赵岚之大出风头之时。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裴澈闻声望去,原来是赵岚之骑着她那汗血宝马正在飞跃火盆,只见那马头细颈长,马首高

    昂,皮薄毛细,光泽如缎,马上少女一手牵绳一手执鞭,每纵马跨过一个火盆,人群中便发出一阵喝彩,她笑的肆意

    张扬,场上火焰跳动,映得她光彩夺目。

    裴澈好像明白了宇文拓为什么会被赵岚之吸引,她太爱笑了,似乎不知忧愁为何物。他突然生起一种恶趣味,想蹂躏一朵盛放的花,想看赵岚之心碎哭泣是什么样子。

    在骑术比赛中拔得头筹后,赵岚之折返回宴席上。

    刚刚还稀稀拉拉的座位,现在已经坐满了人。

    今年的篝火会与往年还是有些不同。文官们都聚到了裴澈的身旁,还掐媚地把点头火的机会给了他。不是说文人最有风骨吗,赵岚之心想也不过如此。他们都是绞尽脑汁地想离开这苦寂之地,盼望着裴澈能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好让自己升迁回京师。

    无所谓,反正裴澈也快走了,就让他再得意几天吧。赵岚之坐到了赵明雄的身旁,赵明雄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阿岚,你最近的骑术确有精进啊。”

    “那当然啦,爹爹,等下箭术比赛我也拔个头筹,你现在先想想你要奖我什么。”

    赵明雄爽朗地哈哈大笑,跟旁人说道:“我这个女儿啊,骄兵必败。马术赢了也有那马的功劳,箭术比赛我麾下还有数十万大军呢,能人辈出,怎么比得过。”

    众人也笑道:“不管是赵小姐还是将士们,都是将军带的好,敬将军!”

    军人们就爱喝酒,今天更是个不分高低贵贱,万民同乐的日子,赵明雄跟陈知府说道:“天也黑了,让裴大人点篝火吧。”

    只见戈壁滩上人头攒动,大家都站在三尺高的柴火堆旁,围成巨大的一个圈。

    一队人舞着长长的纸龙蜿蜒入场,敲锣打鼓,现场的气氛热了起来。

    裴澈举着火把,扔进了高高的柴火堆里,上面早就泼好了油,一点就着。火苗越窜越高,木头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淹没了裴澈。

    这篝火节,是有点意思。

    裴澈回到座位上,底下的人们手牵着手围着巨大的篝火转圈跳舞,快乐的气氛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赵岚之喝了几杯酒又下场去射箭。

    她拉满弓,一箭射出去,正中红心。

    旁人都叫好,她得意地笑笑,请王都尉的儿子王连珂来比试比试,他是小辈里面箭术最好的。

    只见王连珂一弓搭了三支箭。

    赵岚之打了他一拳,说道:“好哇,一上来就想吓死我。”

    “不然怎么能赢你。”

    咻咻几声,三支箭中了两支,还有一支力道不足,射歪了。

    “哈哈,到我了。”

    赵岚之也搭了三支箭,可惜她终究是女子,力气没有王连珂大,三支箭同时射出去,还是只有一支中了。

    赵岚之无奈地耸耸肩。

    “赵小姐,借你的弓一用。”

    赵岚之转头,竟是裴澈。

    “怎么,裴大人也技痒了?”赵岚之递过弓。

    裴澈扣着弓弦,赵岚之只看到了他坚毅的下颌线和极为专注的眼神,赵岚之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裴澈气势如虹,三支箭齐发,全部正中红心。

    周围爆发出一阵喝彩。

    呵,深藏不露啊。把赵岚之都看呆了,前阵子没看出来有这么厉害啊。

    “你。。。你。。。。”

    裴澈轻轻一笑,把弓还给赵岚之。

    这裴澈总是这样,令人琢磨不透。就算是他脸带笑意的时候,也觉得他没有真的在笑。就算他冷脸,也觉得他没有真的生气。就算是面上彬彬有礼,进退有度,但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好像他心里什么都不在乎,真是个怪人。

    赵将军又喊他们回去喝酒。

    七八杯酒下肚,赵岚之已经醉了。这时银杏过来拉赵岚之去围着篝火跳舞。

    乘着醉意的赵岚之居然一把拉过裴澈,嘴里囔囔着:“跳舞当然要人多一些才热闹啦。”

    裴澈许是也喝醉了,居然没有拒绝,任由赵岚之拉着走。

    第二天酒醒过后,赵岚之记不太清细节了,只记得满天的星辰以及如星辰般耀眼的裴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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