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样,我们算修得正果了吗,伊安.....”

    “...算...!”

    “怎么能不算!”

    卿颜的最后一丝气息伴着伊安咬牙切齿的“算”,跟着那正月寒风一同飘向了她的故土,西北。

    一片吹落的樱花花瓣划过卿颜的脸庞,落在了湿软的草地上。

    “卿颜,卿颜快来看这个,你看这朵花多美艳啊!和你甚为般配啊。”瑾桑——卿颜的挚友,小时边一起觅食,学习,如若问起卿颜,瑾桑便如那开了口的水坝一般,滔滔不绝。

    卿颜拾起飘落在地上的残花,一步一摇的踏着青草,走向了瑾桑,微微倾下身子,左手轻轻在鼻前扇动一二下,起身看着瑾桑笑着作势向瑾桑挥了下手帕,嗔怪着,“你呀,吓得我这宝贵花儿都不香了”

    瑾桑一听惊的忙低下身凑近去闻,仔细嗅了嗅,发现香味尤其的浓烈以及香甜,刚准备起身去和卿颜争辩,只见卿颜一挥手帕,空中漂浮着一些个白色粉末,还没看清是什么,便失去了知觉,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卿颜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纤纤玉手提起青丝白玉裙的一角,半蹲下来,仔细端详着这花,本想像往昔一般,抚摸这花儿,谁承想这一挥手之间,那花竟幻化成了一位落落大方的红衣少年。

    这少年,眉眼间充满着媚气,可这站姿,腰板确也挺的笔直,真真如这花一般,唇红齿白,好一个娇少年。

    卿颜盯着那少年看着,闻着这空中那少年散发出来的花香,摇曳着,慢慢的走向那少年,少年也是胆大,看着眼前这如同发情一般的妖媚极了的女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还一步一逼的走进来,也没有任何退缩,只是站在原地,等着那女人走近。

    “你,为何不怕我?”卿颜盯着那少年的眼睛,用手轻轻挑起那少年的下巴,语气轻佻的问着。

    那少年以沉默作为回答,咬紧了牙关,却使得那红唇变得更为诱人,“我,......”

    不及少年开口,卿颜早已按捺不住内心那股燥火,吻了上去,然而,让卿颜没有想到的是,换来的却是少年的接受,以及化被动为主动,那双芊芊素手轻轻揽过卿颜的腰,摩挲着,那双润如水般的眼睛也不由地闭上了。

    很快,这个突然而急促的吻便结束了。

    “你,什么意思?”卿颜眼中带着疑惑,但警惕盖过了疑惑,显得那眼神格外的犀利和凶狠。

    “我”

    少年轻叹了一口气,仿佛说完这句话就要赴死一般。

    “属下爱慕公主,多时日了”

    也不怪那少年难以开口了,这绫华谷中最受人尊敬的便是这卿颜的父母,而这卿颜又因性格外向,明眸皓齿,玉软花柔,更讨得谷中所有人的喜爱,当然包括这少年——伊安。但是从未有一人敢对卿颜表达爱意,一为卿颜父母对卿颜管教极为严格,害怕自己入不了卿颜父母的眼,二为这卿颜眼光叼的很,不是绝美男子,根本入不了卿颜的眼。

    卿颜听到这句话,震惊的瞳孔瞬间变大,他说他爱慕我,他,一个玫瑰花精,竟然会向别的物种求爱,他,他是疯了吗。

    早在很久之前,卿颜和父母一起来这花园时,卿颜就对玫瑰花格外的喜爱,多次说,想要带一只回去,父母死活不肯,说这玫瑰花族人规矩多的很,这样冒犯的带走,族人会认之为背叛,就是元神毁灭后,也不可归回族群。

    而现在,这玫瑰花精就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表达他的爱意,卿颜感觉这一切都极为的不真实,自己也飘飘欲坠,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轻扯着少安的衣角,仿佛害怕倒了一般,眼皮也越来越沉,直到最后再也撑不住了,倒了下去,倒在了她日思夜想的少年的怀里。

    一股温潺的泉水划过卿颜的心房,她开始慢慢苏醒,不自觉的晃着那斑斓耀眼的蛇尾,依恋着伊安温暖的怀抱,伊安惊诧的看着眼前妙龄的少女慢慢化成一条拥有与自己花色极为般配的蛇,手心浸出了汗,但紧紧抱着卿颜的手却丝毫没有松懈。

    她,是,蛇精?!

    伊安这时慌了神,要知道这绫华谷最为痛恨的便是这蛇精,早在千年前,蛇精将这绫华谷弄得天翻地覆,沉寂了多年的绫华谷在大家的努力下,才慢慢恢复,如今要是被他们知道这最受爱戴的卿家是蛇精,恐怕卿颜会不好过吧。

    我要保护她......

    这个微不足道的想法很快在伊安心里种下了,他把卿颜紧紧抱在自己身前,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嗯,嗯”

    卿颜轻推开伊安,给自己一个呼吸的空间,揉了揉眼睛,迷糊中看见自己的蛇尾在地上摇晃,心中咯噔一下,害怕的瞪着伊安,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伊安微微笑了一下,轻抚着卿颜的额头,用那温柔似水般的眼神回应了卿颜的担忧。

    “我不会”

    卿颜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一口气,但仍带有担忧的警惕着,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蛇尾,撒开伊安的手,站了起来,转头就跑,伊安追了几步,便停了下来,黯淡的看着卿颜的背影越来越远,却无法挽留。

    你

    其实不用害怕的

    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陪着你,陪你去看你想看的风花雪月,陪你去走遍你想看的山川月色,陪你去品尝这世间各式各样的佳肴。

    卿颜,我只是爱上了你,想护你一生平安,想在下一次你伤心的时候,我不再是只能倾听,而是可以抱着你,为你擦去眼角的泪水,替你解忧。

    卿颜一路狂奔地回到了家,连父母带着怒气和疑惑的脸也来不及理会,关上了房门,倚着墙慢慢滑落到地上,紧紧抱着双腿,整个人不由的颤抖,整个人萦绕着不安,紧张与恐慌。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说,又该说些什么,说她与玫瑰花精相拥着睡了一晚,甚至他向自己表达爱意,而自己也一直深爱着他吗,说她由于爱意,过于激动,显露出了蛇身,被他看见了吗。

    卿颜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不断的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越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反而越发的躁动不安,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伊安会不会把她是蛇精这件事告诉别人,她也不知道这件事被别人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自己的父母会受到怎样的牵连。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造成的。

    卿颜懊悔的把头埋在怀里,疯了一般的掐自己的双腿,泪水浸湿了她的裙子,她感到世界天翻地覆的转着,她无力的哭着,直到,那根紧紧拉着的铉,崩的一声,断了。

    “啊啊啊啊啊”

    卿颜发泄般的仰头大喊着,卿颜的房门也随之被迫打开。

    卿颜的母亲担心的看着卿颜,心疼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流,缓缓走近卿颜,蹲下来,拉过卿颜那指尖沾满鲜血的手。

    “怎么了,孩子”

    卿颜低下头,无力的瘫倒在母亲的怀里.

    “娘亲,我.....”

    卿颜就这样声音孱弱的叙说着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她本以为母亲可能为因此大怒,而责罚自己,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母亲的安慰。

    “不用担心孩子,他既以向你表明爱意,他便不会害你,你”

    话还未说出口,脑子中闪过的一副画面,引得卿颜的母亲的头一阵剧痛,那是她十七岁时,情窦初开的一场恋爱......

    “颜华,你放心我此生只爱你一人,任凭海枯石烂,地崩山摧,没人能将我们拆散”

    那人的声音萦绕着舒华的耳朵,眼前浮现出了他的背影,和她苦苦哀求让他回头的声音。

    她十七岁爱上了那颗兰草精,她抛下了所有一切,跟着他吃遍了这世间的苦,直到那日鹰族人意外发现颜华的存在,想要将她赶尽杀绝,颜华害怕他们伤害到那人,便拼尽全力与他们誓死抵抗了三日,鹰族人看她没多大存活的胜算了,便离去了。

    正当颜华庆幸时,看见那人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一句话也没有说,留给她的只有空旷的一间破木屋,颜华顾不上那正在冒血的伤口,向他离去的方向拼力的爬着,那泪也由不得自己的往外涌着。

    “你说过,无论,地崩山摧,海枯石烂,都”

    颜华再也无法撑起自己的身体往前走了,嘴里还在喃喃着说着“没有人能将我们拆散......”

    直到最后一口气,也被消耗完,颜华彻底昏倒在血泊里。

    也就是那时她碰到了卿颜的父亲,卿政。

    “娘亲”

    卿颜的声音一下把颜华拉回现实,不经意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拉过卿颜的手,脸上又映起那温柔的笑容。

    “孩子,喜欢就去追,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要问颜华后悔吗,那段痛苦铭心的爱情,不后悔,青春就是这样,不撞的头破血流,又怎么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到底是什么样的,爱过,拼过,伤过,也就成长了。那句话不仅是颜华对卿颜说的,也是颜华的母亲对颜华说的。

    她们从不害怕犯错,你不做怎么知道什么是错的,什么又是对的,结果不论怎么样,至少我成长了,我长大了,这些错误不是贬低我的价值的,是我的勋章,是我努力的成果。

    卿颜在母亲的安抚下,慢慢恢复了过来,几日后,她终于能走出房门,再去寻找少年。

    她这次与往常不同了,她的步调不再那样的张扬,欢快,一步一步踏实在草上,轻却有力,眼神中那属于少女的童真与懵懂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毅,自信。

    少年很快察觉到卿颜的到来,他有点诧异,和激动,他没想到她还会来,以为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后,她便不会再来了,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静静的站着,但他不知道的是那花香不由自主的散发的更浓烈了。

    一缕一缕缠绕着卿颜,像那天二人拥靠在树底,那股热流又流过卿颜的心口,卿颜呼吸又开始急促,她开始迟疑,本要踏出去的左脚,半天也不敢放下,耳边响起母亲的话。

    “孩子,喜欢就去追”

    这才慢慢平息下来,卿颜轻步走向伊安,蹲在他身边,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伊安”

    伊安的心头一颤,这一声,是他这辈子也没幻想能听到过的,他又显了人形,站在卿颜面前,一把抱住了卿颜,却又立刻放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恭敬的说“不好意思公主,是属下妄想了,对不起”

    卿颜摇了摇头,脸上明明是笑着的,那眼里却带着泪花,她一步一步走向伊安,直到走到他身边,将他拥入怀里。

    细声细语的说“你没有做错,因为我也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这三个字充斥着伊安的脑子,他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卿颜将伊安放开,看着伊安那充满喜悦的眼神,无力的笑了笑,但那笑是发自心底的,毫无虚情假意的。

    就这样,那片隐僻的花园成了卿颜和伊安最快乐的地方,他们日日夜夜在那里打闹,学习,练功,幸福的过着他们一直想要的生活。

    “卿颜过来吃饭了”

    “来啦,来啦,哇,今天又做这么多好吃的啊”

    “哪里,要是卿颜喜欢,我天天做给卿颜吃”

    卿颜看着伊安开心的笑了出来,伊安看着卿颜吃的开心,心里也如抹了蜜一般,给卿颜捡她最爱吃的菜,轻轻擦去嘴角的米粒。

    好像这就是一辈子了......

    可这世间哪有这般圆满的事情,卿颜是蛇的事情还是被谷里的人知道了,他们到处追捕卿颜和她的父母,就算法术再高超,也抵不住这谷里几百万的人法术大,卿颜的父母为了保卿颜的安全,自投罗网,求他们放过卿颜,但他们又怎能这就是收手,很快寡不敌众,卿颜被抓走了。

    被关在那黑暗潮冷的冰窖里,卿颜冷的身体一直在打颤,几度快要昏厥,就是这样他们还要对卿颜施以酷刑,为的就是引出更多的族人,卿颜身上没有一处完好。

    那曾经她引以为傲的蛇身也变得不堪入眼,到处伤痕,她蜷着身子,脑子在昏晕中,想起他们曾经美好的时光,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不是伊安报的信,卿颜知道,是他们家那个下属,他是鹰族的,旧时追杀过母亲,那日无意间听到母亲与卿颜的对话,便一直想着机会揭发他们,好狠狠赚一笔。

    “伊安,会不会已经找到新的爱人了”

    卿颜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这个问题没有回答,但是答案却好像已经表明了。

    “卿颜还好吗,她在那牢里,一定痛不欲生吧,我要救她出来”

    过了两年,或多或少绫华谷已经杀了几百个卿颜的族人了,卿颜也早已绝望,对这酷刑也渐渐麻木,眼中除了绝望,无他物。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几百年来安分守己的生活在这绫华谷,古人的仇又为什么要让他们来还呢。

    今日是这冬日里最为寒冷的一天,大寒,外面的雪铺满了大地,绫华谷显得毫无生机,这是有史以来绫华谷下的最大的一次雪,大雪让这冰窖更为寒冷了。

    卿颜苍白的嘴巴,轻轻抿了一口水,整个身体昏沉的想要倒下,她能感受到,自己怕是撑不过这寒月了。

    一阵疾风划过卿颜的脸,卿颜顺着风望过去,看着一人向自己飞奔过来,而那些守卫都倒在地上,那人的剑甚至还在往下滴血。

    是

    红衣,黑发,长靴

    是

    一个意气奋发的少年

    是

    她的伊安

    卿颜拼尽全力的想撑起自己的身子,向他走那么一两步,可奈何这副身子,到底是到了极限了。

    “伊  安”

    伊安一把抱住几近冰冻的卿颜,伊安的红衣在这冰窖,在这雪天,显得格外耀眼,伊安来不及悲伤,抱起卿颜,冲出这让人绝望的冰窖。

    他们回到了之前那木屋,伊安抱着卿颜坐在火炉旁,摩挲着卿颜的身子让她暖和一点,又喂卿颜喝了些药汤,慢慢哄她睡着,看着卿颜那苍白的唇,那揪心的心疼,让伊安一下又一下吻着卿颜,那吻轻柔但热烈,伊安甚至想要把卿颜揉进自己的身体,让她暖和起来,醒过来。

    “伊  安”卿颜无力的换着伊安的名字,泪也顺着脸颊流在鼻尖成了霜花。

    “我,我在,我在”伊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疼,泪涌了出来,一滴一滴滴在了卿颜的嘴上。

    卿颜扯着嘴角,笑着费力的抬起用那冰冷的手,轻轻擦过伊安的泪水。

    “我”

    “没,事”

    “不”

    “不要,哭”

    伊安满是泪水的摇着头,把卿颜的头埋在自己怀里,嘴里不停说着。

    “不要”

    “不要,我不要你死。”

    “卿颜你要给我活着,你是堂堂绫华谷的大公主,我不要你死!”

    “你要好好活着,为你的族人报仇啊!!!啊啊啊啊啊”

    伊安冲着这漫天飞雪怒喊着,即使他知道现在没有任何用了。

    他后悔,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现在才救出她来。

    他恨,他恨这世道不公平,明明他们屠了卿颜的所有的族人,却还口口声声说着那些蛇族是罪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抱着卿颜坐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颗大树下面,漫天飞雪显得这花园格外空寂,那昔日的笑声好像又在卿颜耳边响起。

    卿颜笑了笑,抬起眼眸看着伊安问

    “你说这样,我们算修得正果了吗,伊安.....”

    伊安看着眉头上起了冰霜的卿颜,咬着后槽牙,强忍着泪,笑着对卿颜说。

    “...算...!”

    “怎么能不算!”

    听到这句话的卿颜心安似的松了这最后一口气,永远的闭上了那双眼睛。

    “我们也算修得正果了,真好”

    那滴滚烫的泪水是伊安最后一次感受到卿颜的温度,伊安紧紧抱着卿颜,那天在那片雪地,那棵树下喊了百遍,千遍卿颜的名字,即便自己深知再也不会收到回应了。

    从此,亲笺不画卿颜,锦书不念伊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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