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大婚,怎么娶了祝将军,祝家军不是谋反了吗?那可是死罪。”

    “不过是有张好皮囊,竟蛊惑了陛下,什么将军,终究也是皮囊罢了!用美色换了命。”

    “祝家军与东檀勾结,真是可恶,这位女将军也不是好东西,也不晓得陛下是如何想的。”

    “永睦帝才是好皇帝,是他发现了太子谋反,不然东檀人杀进京城,我们可没有好日子……”

    “东檀人当初可是杀了不少南秦百姓,祝家军与他们勾结,真是该死,还好没留什么活口……”

    祝枳浅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昨日的听闻,谢祺归如此蒙敝世人,竟无人在信她。

    她有些木木的看着谢祺归的登基大典,直到入了大殿,那个东檀装束的男子再次出现。

    “北晋国使臣澹台平见过陛下!奉我朝国主之命,特来献上国礼。”

    祝枳浅冷眼看着,谢祺归与虎相谋,怕是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这国礼赠的只是东檀美人与金银之物,他们此举定是有着目的。

    明明是东檀国的人,偏要装成是北晋人,这身东檀装束可不会骗人,祝枳浅已然认出,这人就是那日围杀自己的人。

    她若有仇人,从不会安分不动。

    只见祝枳浅起身,拿起了案上的文册。

    “我不曾去过北晋,一直对北晋很是向往,使臣可否解释一下,这是何字?”

    祝枳浅故作好奇,指着文册上的字,澹台平也不是傻子,立刻回绝道:“皇后娘娘若感兴趣,改日我献上几本译文,书上所写,自是清楚一些。”

    祝枳浅见他换了话题,缓了缓又道:“我这人一向今日事今日毕,留不到明日。”

    祝枳浅起身,抬步朝着澹台平走去,谢祺归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她只当没有瞧见,自顾自走向一旁的侍卫,熟练的拔出了剑。

    “这剑锋不错,今日可见血。”

    眼瞧着祝枳浅要乱了大殿,谢祺归坐不住了。

    “皇后,你又犯病了,来人将皇后扶下去休息。”

    “我可不是什么皇后,我乃祝家嫡女,是未阳城的祝家将军,谢祺归你这皇位名不正,坐不久的。”

    祝枳浅此言一出,下方的大臣各自有了不同的心思。

    祝枳浅推开要近身的人,独自持剑在殿中,谢祺归一向沉稳的脸上有些松动,杀意已经显露。

    “祝枳浅,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再胡闹下去,后果你是知道的。”

    谢祺归言毕,大殿的门被合上,殿外候着的大臣不知发生了何事,殿中的大臣却人人自危。

    永睦帝能蒙骗百姓,却蒙骗不了这些在官场多年的大臣,只是木已成舟,谢祺归成功夺了位。

    “谢祺归,我说过一旦有了机会,一定会杀了你。”

    祝枳浅将长剑提起,在接近谢祺归时,她突然掉转了方向,猛的刺向澹台平。

    “你!”

    澹台平满目震惊,他看着永睦帝的笑话,巴不得南秦越乱越好,谁知那剑竟是朝他而来。

    “祝家军是为南秦御敌而生的,东檀人越境,便该是如此下场。”

    祝枳浅目色坚定,利落的将长剑拔出,谢祺归的暗卫瞬间围了上来,她知道他要对自已下死手了。

    东檀人死了,谢祺归需要给个交代,而杀了她,就能平息,相比江山,在谢祺归眼中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了。

    谢祺归勾结外族,谋害兄长,弑父夺位,诬陷祝家军,没有一件,是祝枳浅能原谅的。

    祝家将门,从不行违心之事。

    冲破内力的禁制,祝枳浅又成了那位在未阳城扬名的女将,她扯下凤冠,不屑一顾的扔在地下,任由青丝垂下。

    美人持剑,众人却不敢小瞧,昔日的祝将军,她亦是在边关待了五年。

    “杀了祝家主谋……留个全尸!”

    谢祺归不会容忍任何人动摇他的江山,即便是祝枳浅。

    暗卫布了杀阵,祝枳浅持剑抗之,大殿中见了血,她直冲殿外而去,倒不是为了逃走,而是想让殿外的人也看着殿中的景象。

    “谢祺归杀兄弑父,通敌叛国,构陷祝家军,诸位可别被蒙蔽了。”

    祝枳浅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大臣们见她如此,也在感叹自身,竟不如一个女儿家守着本心。

    谢祺归阴冷的看着她,拿过长弓,搭上了利箭。

    乱他江山的人,他从不会手软,即便眼前人是他想相守的女子。

    “你若是今日安分点,朕不会杀你,朕给过你机会了。”

    暗卫的箭亦是瞄着殿外的祝枳浅。

    谢祺归的长箭射出,祝枳浅持剑挡了暗卫的箭,却没有躲开背后的那一箭。

    她本就打算以死明志,也让有心南秦的大臣醒醒,谢祺归非是明君,只可惜时间太短,才出了殿门。

    那支箭穿透了身子,祝枳浅瞬间失了力,大殿中已有武将拔剑四顾,奔她而来。

    她认得……那是爹爹的旧识杨国公。

    其孙杨还恩亦是提剑迎上了谢祺归的人,那些往日不大熟悉面孔终是有了抉择。

    她意识渐散,弥留之际,似有一人疾步走向了她,朦胧间她认出了来人。

    “宋大人!”

    那人怔了怔,在她身前蹲下,似乎想救她,却又无从下手,这伤如何活命?

    长箭穿透了身子,入了殿木,她动弹不动。

    “祝姑娘,留些力气吧!我去寻个太医来。”

    “不必了,我的身子,我自个清楚……看在我将死的份上……宋大人,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祝枳浅声音渐小,御史宋清名凑进了些。

    只听闻断断续续的声音,细不可闻。

    “祝姑娘请讲。”

    “宋大人……你写史书时,可要如实写……谢祺归的罪行,一字……一字都不能落下……”

    宋清名怔了怔,有些惊讶她的所求,自从谢祺归夺了位,不少大臣都在攀附,唯有眼前的女子坚持本心。

    许久也没声音传来,再去瞧时,祝枳浅已没了生机,像极了睡美人,清冷到了极致。

    宋清名有些木木的起身,复杂的看了祝枳浅一眼。

    殿中乱作一团,宋清名呆呆站着,在他的目光中,只见殿外,大臣们拥着年幼的十一皇子离开。

    杨国公带头对上了永睦帝,宫门染了血,杀喊声压过了一切,唯有祝枳浅无声无息,她手中依旧还持着剑,从未放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只剩她了,祝枳浅发现自己好似还残留着几分意识,她只觉自个轻飘飘的,随风而动,不由自己掌控。

    怎么也睁不开眼。

    又不知过了多久,再次苏醒时,她已在一方熟悉的环境里,古朴的床幔,案上还放着新衣,不过却是白色孝服。

    她抚了抚胸口,没有发现长箭的痕迹,她愣了愣,不知伤口为何会消失。

    桌案上的孝服吸引了她的注意,祝枳浅失神的拿过,直到木门被人推开,才回了神。

    “小姐,你可好些了?”

    “秋儿?”

    她当初入边关时,秋儿随她去了,之后死在了一场与东檀人的打斗中。

    如今怎会好端端的出现?

    秋儿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面上更加伤心,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小姐,将军才刚走,你要保重,可不能出事呀!”

    祝枳浅回过神来,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震惊与不解。

    “秋儿,今岁可是文和二十二年?”

    “小姐你定是伤心过度,怎的连这也忘了?秋儿去寻个大夫给您看看。”

    为免秋儿担心,她只道自已无事。

    出了院子,她循着记忆去了灵堂。

    堂前坐着一位苍白头发的老者,她认得这人,杨国公业已六十,与其父祝齐乃是忘年之交。

    “小浅!”

    杨国公见了祝枳浅,赶忙将脸上的悲痛收了收,显露了几分浅笑来,人看着也精神了几分。

    “杨爷爷。”

    杨国公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不由得展了展颜,他与祝齐交好,却鲜少见过祝枳浅,这声杨爷爷唤出,他自然愿意认下。

    “老夫正好也没孙女,往后多去国公府走走,京城这地方重权,有杨爷爷在,没人敢欺负你。”

    祝枳浅心中微暖,前世杨国公也说过同样的话,她原来以为只是客套话,便没有当真。

    想来这人是真心想护下她的。

    当初她为爹爹守孝三年,之后便去了边关,杨国公不忍故人之女在战场命殒,特意携着其孙杨还恩上了门,杨国公无子无女,只剩这么个孙子,自是宠着。

    这国公府日后便是杨还恩的。

    祝枳浅记着,为了打消她去边关的念头,杨国公上门替其孙求了亲,不过那时的她并未应下,一心只知去未阳城,同爹爹一般引领祝家军,守着边关。

    灵堂前来了不少祝齐的故人,他们对祝枳浅很是客气,天色暗下,人才渐渐离开。

    祝枳浅望着灵堂,不大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文和二十二年,回到十五岁这年,也不知还来不来的及?

    祝枳浅想的入神,许是前世常在危险中行走,此时她已察觉到身后多了一人,只是躲在暗处。

    “什么人?”

    暗处的人一惊,见祝枳浅拿起了剑,赶忙现了身。

    “祝家小姐别误会,我……只是来祭祀拜祝大将军的。”

    那男子从暗处走出,不像会武功的样子,瞧着文文弱弱的,他一袭圆领袍,腰间还别着把折扇,那模样生的好,长的很是入眼,祝枳浅却是一脸不喜。

    她只觉这人身上有两分谢祺归的影子,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

    “祭拜就祭拜,你躲在暗处定是不怀好心,你且说说你的身份。”

    祝枳浅心中有了决定,这人若是年少时的谢祺归,她就一剑刺死他,省得他日后祸害南秦。

    “在下姓白,单名一个祗,是京城人士,未有官身。”

    这人举止儒雅,与昔日装扮成温润贤王的谢祺归太像,虽明白不是一个人,祝枳浅还是将对谢祺归的厌恶,一道也给了白祗。

    “拜完了,速速离开,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白祗不解的抬头,也不明白自已何时惹了祝家小姐,明明才第一次见,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祝家小姐,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你拜不拜,不拜就快些离开。”

    白祗赶忙取了香,俯身认真拜了拜又拜,心中惋惜着祝大将军的战亡,南秦又少了名大将。

    他正要插上香,却被祝枳浅夺过。

    “拜就成了,这香就不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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