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寂静无声,谢祗白抬了抬手,终究还是放下,暗卫就在不远处候着,他若是下令,只一瞬他们便会聚上来。

    “罢了!你不说,孤就自己去查,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谢祗白许是心中气恼,拂袖离了亭。

    祝枳浅只道大意了,让太子发现了不对之处,但她丝毫不见担忧,毕竟这文和二十二年的风,还吹不到永睦元年。

    至于那粉末,文和二十九年才有的真言散,现今自是不会有,好在她记得配方,昨日制了几服,用在江武身上套话,也不算白费。

    谢祗白走后,祝枳浅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应是太子暗卫,他既说了要查,自然会派人盯着她。

    祝枳浅叹了叹气,这太子可真不让人省心。

    被暗卫盯着,她索性就改了行程,静坐在湖心亭品茶,反正祝府没人,她回去了也是独坐。

    暗卫盯了半个时辰便走了,暗处没了人,祝枳浅才起身向北走去,目的便是那处古籍书屋。

    此地的古籍记载了不少宝地,前世谢祺归得了宝地,才有了招兵买马的钱财,祝枳浅必须先他一步行动。

    宁府瞧着不起眼,却有如此宏大的收藏,据说都是太子的生母所积累的。

    这宁家昔日也是辉煌过的。

    余下的半月,祝枳浅都在宁府的古籍书屋里,一拿起书便变的痴迷,若不是秋儿怕她饿着,日日来送些吃食,她怕是会废寝忘食,不知时辰。

    东宫,太子殿。

    谢祗白把玩着新得的上等红玉,饶有趣味的看着下方的侍卫。

    “你说祝枳浅一直在宁府?”

    “回殿下,祝家小姐不曾离开过。”

    谢祗白将手中的上等红玉扔在一旁,来回踱着步。

    “那些书,孤自小就看过,没什么有趣的,她倒是迷了。”

    太子的母后所藏之书,每本他都翻过,不算细看,却也知有不少是南秦的地志记载,其中哪有什么出奇之物,祝枳浅半月未出,这事才是奇怪。

    谢祗白解不了惑,怎么也坐不住了。

    “小卓子,你随孤去宁府瞧瞧,这女子古怪的很,孤不弄明白,应是什么事也不想做了。”

    东宫的管事太监小卓子很是为难,他小心上前,支吾道:

    “殿下,陛下半月前交代的事,您都还没做呢!此时出宫是不是不太妥当。”

    “二弟素有才名,这事他去就成,孤可没兴趣,小卓子你快去备马,带些吃食,孤要去宁府。”

    小卓子不敢耽搁,这位殿下一向随性,他自是明白,转身便去安排了。

    才刚走几步,谢祗白又叫住了他。

    “小卓子,宁家的米酒酿你热一些,孤有阵子没喝了。”

    “是,殿下!”

    谢祗白急着去宁府,上了宫驾便催促了起来,待到宫外天空中落了雪,他掀开车帘,接了几朵雪花,融入掌心时竟不觉着冷。

    他迟疑的望着掌心,无声笑了笑。

    “殿下!宁府到了!”

    宫中离宁府太远,雪已积了数层,小卓子见了,赶忙上前,恭敬道:“殿下稍等,奴才命人去除雪。”

    “不必了,宁府的雪谁也除不得,孤一人进府,你们随意寻个地候着就成,不必在雪地久等。”

    谢祗白提起食盒,紧了紧雪祆,抬步入了宁府。

    府中一望无尽的雪路,顿时多了一条印着步子的长路,谢祗白心情大好,如今日的大雪,文和十二年也有过,京城不常有雪,他自是珍惜。

    文和帝允祝枳浅自由在护京司的地盘行走,她也没客气,她索性命人在古籍书屋一侧的小竹屋搬了张木床,置了火炉,就在此住下了。

    她不在乎旁人如何想,她一心只为了达成自个要的结果。

    祝枳浅的案前堆着不少古籍,每每读到有用之处,她便写在纸上,一旁的锦盒中,已放置了不少她写过的宣纸。

    谢祗白出现时,便见到了她执笔静书的模样。

    天寒地冻的季节,竟有人不归家,一心只在书上。

    谢祗白犹豫了片刻,才进了竹屋,随手将食盒放下,祝枳浅的心思都在笔尖,没有注意来了人,抬眸见是谢祗白,她不由得怔了怔。

    “殿下?”

    谢祗白也意识到自己的出现不太妥当,故意严肃道:“此地也算是孤的宅子,你擅自占了孤的家,孤是来讨说法的。”

    祝枳浅放下手中的狼毫,将书折了一个小角,平静的起身,拿起了一个暖手炉放在谢祗白近处。

    “我会付殿下租金,不会白住的。”

    “这宅子无价,你付不起。”

    “那殿下想如何?”

    祝枳浅也不惧他,许是执笔太久,手腕愈发酸了,她轻轻柔了柔。

    谢祗白的目光停在锦盒上,很是好奇这上头的字迹是何意,只见他自持身份,提了提嗓子,缓缓说道:“你告诉孤你在做什么,孤就不追究你占宁府的事,如何?”

    祝枳浅闻言,白了他一眼,她抬手翻开之前折过的那页,又提笔将最后的几个字写下。

    祝枳浅将锦盒中的纸张一一放好,随后上了锁,将钥匙扔给了谢祗白。

    “这里头的东西,就当是我送给殿下的,还望殿下暗中派人去这些地点,勿要让旁人知晓。”

    谢祗白诧异的看着她,莫名送个锦盒给他,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你这是何意?”

    “我闲来无事,发现书中有不少折痕,细细寻了寻,里头藏了不少秘语,细细解来,才得了这百来处地方,我猜应是宁皇后给殿下留的。”

    这些书谢祗白只在儿时翻过,此后再也没有去动,自是不知里头的东西,前世却让谢祺归得了便宜。

    谢祗白拿过近处的古籍,看着上头的秘语,眸光微闪,宁家特有的手法,他一看便知。

    “据孤所知,你不曾出过京城,去的最多的便是祝家的地盘,这些东西你一人发现,大可私占,为何要同孤讲。”

    “殿下问了,我也不会回答。”

    祝枳浅望着窗外,眸子又暗了几分,手中的炉子去了寒气,她面容却是冷清。

    “祝枳浅,你所求的是何物?孤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的人,好似什么都知晓一般,可你瞧着……从不见欢喜。”

    太子是祝枳浅挽救祝家军最为重要的一环,她没打算隐藏什么,可是重生一事,谁会信呢?

    “殿下不是我,怎知我不欢喜呢?现下没有讨我欢喜的事罢了!我所求之物,殿下倒是能做到,只是不知殿下应不应。”

    谢祗白正了正身子,问道:“你求的是什么?”

    祝枳浅深深看了他一眼,似要透过他去看南秦的未来,她心中也带着几分改变的期盼。

    正欲说话,谢祗白咳了咳,将雪祆又紧了紧,前世也是这般,太子的身子弱,到了后期即便有心挽救南秦,与谢祺归相斗,也是无力施为。

    祝枳浅闪过一丝担忧,喃喃说道:“只希望殿下活的长久些,不要在兄弟相争的局面里败下阵来。”

    谢祗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眼前的女子胆大的很,什么都敢说。

    “孤懂不懂你,若是说你心仪孤,孤是不信的,你眼中未有旁意,可一个女子为男子谋划,大都是因情而起。”

    祝枳浅报之一笑,正色说道:“我对殿下只有臣子之意,殿下不必怀疑我,祝家人稀,没有什么觊觎心思,我只是想着同爹爹一般,做个忠君之臣罢了!”

    “为何要选孤?你去寻父皇亦是可成。”

    “陛下在位多年,深得帝王术,不会轻信旁人,同陛下讲,我胜算不大,反会惹人多疑,而殿下一向仁善,不会怪罪我。”

    人人都说太子生性贪玩,不思进取,还是头一次有人道他仁善之名。

    “孤懒散的很,哪来的仁善之名。”

    她重生而来,也算知些天机,谢祗白会输给谢祺归,原由大致有三个,其一是太子念兄弟之情,轻信了谢祺归,其二太子是不争不抢,即便是为百姓做了实事,他也从不现身,白白让二皇子得了贤名,其三便是太子后期身子骨太差,哪有心力去斗,二皇子羽翼丰满,自是难缠。

    祝枳浅循着前世的记忆,从书堆中抽出了一本京城杂记,格外认真道:“ 京城富庶,却有一处贫困的很,那地方都是些穷苦百姓,因天灾失了住所,殿下常常暗中救济,明面上都挂着谢祺归的名,我说的可对?”

    谢祗白浅浅笑着,未对此事做出回应,只是一个劲的看着她。

    “京城什么时候有了你这么个怪人,人人都道孤不学无术,你反而说孤仁善。”

    “殿下不承认?”

    “贤王之名是二弟的,孤不与他争。”

    前世谢祺归骗术高深,将太子也骗过了,明面上不争不抢,一副臣弟无心帝位,只愿辅佐皇兄的恭敬模样。

    “殿下相信帝王家有兄弟之情?”

    “自是有的,虽不算深厚,浅一些也算是情。”

    谢祗白不在宫中长大,与宁皇后住在宁府多年,兄弟间也就二皇子与他走的近,偶有来往。

    许是亲人缘薄,仅剩的那些,他格外珍惜。

    “臣女看人很准,依我看二皇子对殿下并非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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