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妄对于自己的生父并没有多大的感情,记忆中那个男人留给他的只是背影。

    那样匆忙,好像对这个家毫不留恋。

    那样颓唐,酒气醺醺地破门而入,又低垂眼帘地悄然离开。

    “妈妈...”

    洛丹丹就会擦擦手,脱下围裙从厨房出来,抱起秦妄,轻轻拍的背脊。

    “小妄乖,妈妈在呢,妈妈在呢。”

    表面算不上风平浪静,暗地里也接近支离破碎。

    这是家吗。

    秦妄想。

    而这样的家庭关系在秦妄七岁的时候彻底崩溃。

    那天是何镜月的祭日。

    秦征又去看她了,结果被何镜月的家人打了一顿。

    “你怎么有脸来看她!秦征!”

    秦征额角流下血来,淌进眼睛里,模糊了视线。

    “对不起...”

    “你他妈的给我滚!滚远点!别让小月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秦征当然没有忘记何镜月是怎么死的。

    那场车祸他午夜梦回仍然历历在目。

    满地的血,满眼的红,车笛四处乱轰,尖叫声此起彼伏。

    秦征倒在地上,头疼欲裂。

    何镜月推开了他。

    何镜月呢?

    秦征睁开双眼。

    何镜月躺在血泊里,对着他笑。

    那天他喝了酒,酒气冲天地进了门。

    洛丹丹坐在沙发上,闻声说了句。

    “你回来了。”

    秦征没理。

    “秦征,我有事情要和你说,我...”

    “要说就他妈别废话!整天就是这种死样子,装给谁看!”

    洛丹丹的脸瞬间白了下去。

    但是她只是闭了闭眼,而后轻轻地说了句。

    “秦征,我们离婚吧。”

    洛丹丹自小便懂得隐忍,懂得退让,懂得怎样才不会滋生事端。

    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勇敢的时候了。

    为了她的孩子。

    然而秦征好像触电了一般,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酒瓶摔碎,玻璃四溅,发出巨大的声响。

    秦妄眠浅,囫囵着下了床。

    连鞋子都没穿,赤足踏在冰凉的地面上。

    却见到父亲扯着母亲的头发将她拖进卧室,母亲脸上被打出了血,青青紫紫的痕迹爬在身上,流着泪不停的道歉。

    门在秦妄面前被关上,里面是男人粗暴的喘息声和女人痛苦的求饶声。

    他呆呆地向那个房间靠近,晶莹的玻璃碎片刺伤他的足心。

    玻璃嵌进肉里。

    他疼。

    他哭着说:“妈妈,我疼。”

    仿佛做了场噩梦。

    不久前,洛丹丹哄着他睡觉时,和他说。

    “一夜好梦。”

    暴力,染红了秦妄的童年。

    因而他比别的孩子都要早熟些。

    他学会了打架,他觉得这样就可以保护被父亲殴打的母亲。

    母亲是温柔的,她会接他放学,用瘦削的指节包裹他的手。

    她记得他的喜好,回到家,就能吃到母亲为他准备的热饭。

    她心疼他,爱怜他,他和人打架,弄得一生脏兮兮的回家,母亲便会放下手中的事情过去,蹲在他面前,问他。

    “小妄,疼不疼?”

    没有责怪,只有疼爱。

    秦妄那时便想着,要快点长大,带母亲离开,过上好日子。

    什么才是好日子呢?

    至少母亲不用再忍气吞声吧。

    他开始兼职,回家一天比一天晚。

    可无论再晚,母亲也会在厨房里等着他,看着火候,一遍遍加热锅里的饭,只为他一回来,还有热乎的饭可以吃。

    “小妄啊,回来了,快过来,妈妈给你炒了蛋炒饭。”

    秦妄看着面前微笑的洛丹丹,她好像又苍老了一点,脸上被一些调皮的雕刻家,毫不留情地刻下一道道皱纹。

    哦,原来岁月才是最无情的雕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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