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有一种疾如风的动物，它所到之处会改变一切。”
小小的电扇吹起呼呼的风，搅得院子里晚香玉的香气打着旋儿流动起来。星音费劲地拧开盒子里的最后一管颜料，在确认它并未干透的时候可算是舒了一口气。打开的电视里播放着一部纪录片，星音在整理着画材的间隙，偶尔会抬头看看屏幕。
广袤的草原上有大雨落下，身姿优美的豹子正在雨幕中全速飞奔。它们如闪电一般矫健迅捷，刺入鹿群之中，继而露出獠牙，死死咬住猎物的喉管。
这种美丽的生物让星音看入了神，手机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还没把颜料的盖子拧上。收拾完了手头的东西，星音终于起身把手机摸了过来，拨亮了屏幕。
“十七日的时候越川同学有空吗？”
锁屏上的消息卡片显示，这条几分钟前的消息是来自不二的，还没等星音点进去回复，第二条消息又发送了过来。
“我们网球这边的全国大赛会在十七日开始，可以的话我想邀请越川同学来观赛。”
——————
其实对于越川星音来说，每年的盂兰盆节好像都没有什么不同，但今年却有了些变化。
此刻星音正从青森县的晨光中醒来，推开窗户的时候，凉爽的风拂去了她的一些残存的倦意。节日照旧随着两天前送魂火的熄灭而结束，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彻底将街道上麻枝燃烧后留下的薄薄气味洗涤尽了。星音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趿拉着拖鞋叫醒了尚在梦中的舍友。
青学的美术部每年都会组织外出写生，今年因为时间安排的问题，行程与盂兰盆节有所重合，但是大家也没什么意见，十来岁的国中生们聚在一起，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题。
今天是行程的最后一天，上午并没有什么统一安排，大家各自外出寻找喜欢的风景去画就可以，下午则会一起到附近的苹果庄园参观。几天下来，星音找到了个少有人至的湖泊，这次她也一个人到了这边画画，她把画架架上，颜料摆好，随即摸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直播平台。
前几天不二在line上邀请星音去观赛，在得知了美术部安排后的不二沉默了一阵，过后发来一个链接。
“这次的比赛一直都会在这个平台上直播，如果越川同学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说实话，星音其实是不太懂网球的，如果不是之前去网球部画速写，她大概一辈子都会以为网球比赛也是一分一分地来累积记分。但她很快就把那个app下载了下来，摸索着注册了账户之后，在昨天如期打开了直播。
彼时，美术部的大巴在青森县的山林里穿梭着，手机屏幕里，东京的日光落进场馆，把入场的青学网球部照得闪闪发亮。开幕式的时间不算很长，随即各校就按照之前的抽签顺序进了相应的球场，星音在直播列表里找到了对应线路，进去的时候，球员都还未入场，摄像机也还在调试镜头。
周围的人都昏昏欲睡，只有几个部员在低声说笑，戴着耳机的星音看了一眼窗外的山路，她知道，还有很久才会到达目的地。
——————
青学的头阵由越前龙马来打。
星音记得他，他是个一年级的学生，却破例成为了青学网球部的正选。当时远远看了几眼越前龙马，他一直戴着帽子，看起来拽拽的，并且还有两个后援会成员来为他加油。星音隐约听说过这个越前很厉害，看着比赛的时候也的确能感受到越前身上有一股劲，但尽管如此，这一局的前半场还是打得有些艰难。
果然，这就是全国大赛的水准，来自于全国各地的优胜队伍互相角逐，想要在其中拔得头筹，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次的比赛得到了迹部财团的赞助，所以直播的规格也搞得挺高，每场比赛都配有解说，也正是多亏了解说的缘故，星音在看完这场由青学取胜的第一场比赛之后，好像理解了一些比赛的规则和术语。
之后的双打二是不二学长和河村学长的组合，轮到他们上场还需要一段时间。星音伸了个懒腰，小小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关节，随后把直播界面截图发给了不二。
“看得我都紧张起来了，但是很期待学长上场。”
“我也一样哦！我们快要热身了，待会儿直播见啦越川同学！”
不二总是会秒回信息，速度快到让人怀疑他打字是不是根本不需要时间，星音回过去一个“OK”的表情，再切回直播界面的时候正赶上解说的球员介绍。
“不同于冲绳比嘉中的新面孔，青学这边的两位球员就是我们的老熟人了。”一位解说员评论说，“首先是有着‘天才’之名的不二选手，打法华丽但不失稳妥，最为擅长的是各种反击球；跟他搭档的则是力量型的河村选手，球风粗中有细，是很大气的风格。这两位之前在地区预选赛上就作为搭档出场过，当尽管那次比赛因为河村选手的身体状况，不二选手选择了弃权，但两人的表现还是公认的亮眼。”
另一位解说员点点头，赞同道：“确实，预选赛的那次对局实在是太精彩了。这两位选手平时的关系就特别好，性格和技术方面也非常互补，比赛中的默契程度很高，能有效控制全局，所以这次他们作为单打二出场其实也不算出人意料呢。”
在两位进行点评的时候，不二和河村便说笑着进入了场地。在注意到镜头朝他们过来时，不二抬起眼睛，向镜头开心地挥起手来。
星音嘿嘿傻笑一声，也冲着屏幕里的不二招了招手。
——————
小小的网球越过球网，用一种诡谲的姿态，游蛇一般绕过了河村的球拍。
场上一片哗然，但显然比嘉中的球员无不面露得意之色。
“平古场选手这个……是很刁钻的打法，但实在太精彩了。”解说赞赏不已，“靠着这次的回击，竟然让河村选手和不二选手同时束手无策，不知道青学这边之后会如何反击呢？”
小小的一方屏幕里，击球的声音绵绵不绝，但比分的差距却越发拉开了。星音能意识到，比嘉中那蛇一般的击球实在是棘手到过分，镜头切到不二的时候，坚守底线的他刚刚成功接住了对面的回击，可遗憾的是球并未能越过网，骨碌碌地滚回了地面。不二面色稍显凝重，微微蹙起的眉头上有薄薄的汗水渗出，而河村则是在场中不停跑动，一次又一次地打出挑高球。
不二学长或许是在思考？又或者是观察？他那种眼神，像极了纪录片中草原上伺机而动的猎豹。
虽然两人的配合相当完美，青学的分数也在不停地追赶而上，但目前已经是五比四的局面了，在大比分已经落后一分的情况下，又遇到比嘉中的发球局，如果再对他们发出的那种诡异的蛇形球无法回击的话，只怕这一局……
不，不会的。
星音攥起了手，将刚刚那个想法摒弃到脑后，因为她看见了，不二的神情仍旧没有慌乱。
“还有一球！还有一球！还有一球！”
比嘉中热烈的呼喊透过耳机传到了星音的耳畔，赛点将至，局势愈发紧张起来。星音的手指有些发冷，她深深地呼吸着，始终注视着守在底线上的不二周助。
高高腾空又疾速落下的球被平古场接住，球拍挥出的时候，那颗网球再次游移出了蛇似的轨迹。但这次，网前的河村竟然避开了这一球，蓄势待发的不二缓缓睁开双眼，以一种舒展的姿态将那一记攻击稳稳回击！
“平古场选手施加在球上的旋转竟然消失了？！”在全场的沸腾之中，解说员也兴奋起来，“没想到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不二选手居然想到了破解大饭匙倩的方法！这或许是他的第四重反击！”
猎豹奔驰起来了。
这场比赛最后的比分定格在了七比五，青学的欢呼响彻赛场。
这是星音第一次看不二的正式比赛，看着的时候，她会感觉自己看到了不二的另一面。他不只有别人所说的“温柔”，在不二周助的身上，还有游刃有余的从容，不容置疑的骄傲，百折不挠的坚韧。他会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仿佛只要有他在，那么这片赛场上就不会有无法逾越的障碍。
星音给不二发去了祝贺的消息，不二照旧迅速回复了。她难免有些好奇，问：“刚才我听解说，他们说这是学长的第四重反击？”
“嗯，没错。”不二答，“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蜉蝣笼罩’。”
蜉蝣吗？那是一种很美丽但是也很渺小的虫子，匆匆诞生又匆匆死去，每年夏天星音都能在自家的小池上看见它们，它们的翅膀看上去格外柔软，飞起来的时候像是摇曳着的光的碎片。这样奇妙的小虫子被不二拿来给自己的回击赋名，仿佛成千上万的纤弱汇聚在一起就诞生出无穷的力量，无形但坚定地消解了面前的风暴。
就这样，朦胧感觉到了网球趣味所在的星音看完了第一天青学的所有比赛，今天的对局依旧十分精彩，但东京的天气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乌云一点一点往下坠，果然没过多久，大雨就落了下来。天气突如其来地改变令比赛无法继续，主办方不得已只能暂停比赛，再开的时间另行通知。
自己的画也快要完成了，星音站起来，观察起了面前的湖水和远处的山林，末了再细致地对画面进行修改。新的色彩让整幅画增色不少，星音退远了几步，自觉相当满意。
差不多可以收拾一下东西了，星音想着，偏偏一不小心踢到了画架的一只脚。画架摇摇晃晃，开始往后倒去，星音急忙跑上前去抓住它，但被支架固定在画板上的手机却没有那么稳，几番碰撞之下竟然掉了下来，顺着草丛窸窸窣窣朝下一溜，悄没声地滑进了一个水洼里。
直播界面尚未退出，东京的雨和青森的水混作一团，屏幕闪烁了几下就彻底黑了下去。
抓着画架的越川星音看着自己的手机，欲哭无泪。
——————
“诶——星音你真的太倒霉了吧！”
部里的前辈把摘下来的苹果丢进筐里，朝星音投去同情的眼神。果园里边格外热闹，除了美术部的部员，一些游客也在里边摘果子，摘下来的苹果如果不方便带回去，不仅可以选择邮寄，还可以在庄园里边自行加工，做成果干或者糖果。风吹过成排的苹果树，星音晃了晃自己的果篮，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过幸好明天就回去了，今天只能找点干燥剂救急看看了。”篮子已经快要满了，星音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指了指不远处的加工坊，“我想去做点苹果糖，前辈要去吗？”
“要的要的！”前辈略数了一下自己的苹果，感觉数量差不多了，跟星音一起往前边走，“刚刚我听说我们学校网球部晋级了诶，那这么说来，他们现在已经是全国四强了呢！”
“真的好厉害哦，能在全国级的比赛上一路取胜。”星音说，“我觉得，说不定他们可以拿全国第一呢！”
加工坊里满是甜蜜的气息，星音选了喜欢的模具便跟着工人阿姨的指导开始做起了软糖。苹果的切块和榨汁都很简单，果汁遇到空气很快就氧化了，但跟随着工人阿姨的步骤将果汁倒进锅里之后，星音发现那滚热的浆液又渐渐变成了一种有些熟悉的颜色。
像什么呢？星音想着，不停搅动起手中的硅胶铲。
啊，是了。
记忆像是灯花般一爆，她记起来了。那天不二前辈站在自家庭院的苹果树下，抬头看着树上果实，他略长的发尾被衣领阻隔，弯出了一段小小的弧度。
他微微偏过头，问，这是什么品种的苹果？
糖浆的颜色就跟当时不二学长被夕阳照得透亮的发尾一样。
星音也不知道这棵比自己年龄大多了的苹果树究竟是什么品种，所以她没能给出答案，但是在她摇头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想，会这么问的话，大概是因为学长很喜欢苹果吧。
不知道是谁将电视的频道换了，刚巧里面正在重播星音之前看的那个纪录片。星音抬头看着屏幕，但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她看见猎豹垂首在河流边饮水，波光被镌刻在它美丽的皮毛上。
镜头缓缓下移，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猎豹停下动作，看向涟漪的中心。
那是蜉蝣，它们正在水面上留下自己转瞬即逝的足迹，但因为一尾鱼猛地跃出水面，受惊的蜉蝣们成片地飞起。蜉蝣的身体和翅膀把阳光融化成了一片濛濛的雾气，猎豹在水岸边驻足，它看着这片浮浮沉沉的光影，缓缓摇动了一下尾巴。
小小的电扇吹起呼呼的风，搅得院子里晚香玉的香气打着旋儿流动起来。星音费劲地拧开盒子里的最后一管颜料，在确认它并未干透的时候可算是舒了一口气。打开的电视里播放着一部纪录片，星音在整理着画材的间隙，偶尔会抬头看看屏幕。
广袤的草原上有大雨落下，身姿优美的豹子正在雨幕中全速飞奔。它们如闪电一般矫健迅捷，刺入鹿群之中，继而露出獠牙，死死咬住猎物的喉管。
这种美丽的生物让星音看入了神，手机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还没把颜料的盖子拧上。收拾完了手头的东西，星音终于起身把手机摸了过来，拨亮了屏幕。
“十七日的时候越川同学有空吗？”
锁屏上的消息卡片显示，这条几分钟前的消息是来自不二的，还没等星音点进去回复，第二条消息又发送了过来。
“我们网球这边的全国大赛会在十七日开始，可以的话我想邀请越川同学来观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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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于越川星音来说，每年的盂兰盆节好像都没有什么不同，但今年却有了些变化。
此刻星音正从青森县的晨光中醒来，推开窗户的时候，凉爽的风拂去了她的一些残存的倦意。节日照旧随着两天前送魂火的熄灭而结束，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彻底将街道上麻枝燃烧后留下的薄薄气味洗涤尽了。星音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趿拉着拖鞋叫醒了尚在梦中的舍友。
青学的美术部每年都会组织外出写生，今年因为时间安排的问题，行程与盂兰盆节有所重合，但是大家也没什么意见，十来岁的国中生们聚在一起，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题。
今天是行程的最后一天，上午并没有什么统一安排，大家各自外出寻找喜欢的风景去画就可以，下午则会一起到附近的苹果庄园参观。几天下来，星音找到了个少有人至的湖泊，这次她也一个人到了这边画画，她把画架架上，颜料摆好，随即摸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直播平台。
前几天不二在line上邀请星音去观赛，在得知了美术部安排后的不二沉默了一阵，过后发来一个链接。
“这次的比赛一直都会在这个平台上直播，如果越川同学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说实话，星音其实是不太懂网球的，如果不是之前去网球部画速写，她大概一辈子都会以为网球比赛也是一分一分地来累积记分。但她很快就把那个app下载了下来，摸索着注册了账户之后，在昨天如期打开了直播。
彼时，美术部的大巴在青森县的山林里穿梭着，手机屏幕里，东京的日光落进场馆，把入场的青学网球部照得闪闪发亮。开幕式的时间不算很长，随即各校就按照之前的抽签顺序进了相应的球场，星音在直播列表里找到了对应线路，进去的时候，球员都还未入场，摄像机也还在调试镜头。
周围的人都昏昏欲睡，只有几个部员在低声说笑，戴着耳机的星音看了一眼窗外的山路，她知道，还有很久才会到达目的地。
——————
青学的头阵由越前龙马来打。
星音记得他，他是个一年级的学生，却破例成为了青学网球部的正选。当时远远看了几眼越前龙马，他一直戴着帽子，看起来拽拽的，并且还有两个后援会成员来为他加油。星音隐约听说过这个越前很厉害，看着比赛的时候也的确能感受到越前身上有一股劲，但尽管如此，这一局的前半场还是打得有些艰难。
果然，这就是全国大赛的水准，来自于全国各地的优胜队伍互相角逐，想要在其中拔得头筹，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次的比赛得到了迹部财团的赞助，所以直播的规格也搞得挺高，每场比赛都配有解说，也正是多亏了解说的缘故，星音在看完这场由青学取胜的第一场比赛之后，好像理解了一些比赛的规则和术语。
之后的双打二是不二学长和河村学长的组合，轮到他们上场还需要一段时间。星音伸了个懒腰，小小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关节，随后把直播界面截图发给了不二。
“看得我都紧张起来了，但是很期待学长上场。”
“我也一样哦！我们快要热身了，待会儿直播见啦越川同学！”
不二总是会秒回信息，速度快到让人怀疑他打字是不是根本不需要时间，星音回过去一个“OK”的表情，再切回直播界面的时候正赶上解说的球员介绍。
“不同于冲绳比嘉中的新面孔，青学这边的两位球员就是我们的老熟人了。”一位解说员评论说，“首先是有着‘天才’之名的不二选手，打法华丽但不失稳妥，最为擅长的是各种反击球；跟他搭档的则是力量型的河村选手，球风粗中有细，是很大气的风格。这两位之前在地区预选赛上就作为搭档出场过，当尽管那次比赛因为河村选手的身体状况，不二选手选择了弃权，但两人的表现还是公认的亮眼。”
另一位解说员点点头，赞同道：“确实，预选赛的那次对局实在是太精彩了。这两位选手平时的关系就特别好，性格和技术方面也非常互补，比赛中的默契程度很高，能有效控制全局，所以这次他们作为单打二出场其实也不算出人意料呢。”
在两位进行点评的时候，不二和河村便说笑着进入了场地。在注意到镜头朝他们过来时，不二抬起眼睛，向镜头开心地挥起手来。
星音嘿嘿傻笑一声，也冲着屏幕里的不二招了招手。
——————
小小的网球越过球网，用一种诡谲的姿态，游蛇一般绕过了河村的球拍。
场上一片哗然，但显然比嘉中的球员无不面露得意之色。
“平古场选手这个……是很刁钻的打法，但实在太精彩了。”解说赞赏不已，“靠着这次的回击，竟然让河村选手和不二选手同时束手无策，不知道青学这边之后会如何反击呢？”
小小的一方屏幕里，击球的声音绵绵不绝，但比分的差距却越发拉开了。星音能意识到，比嘉中那蛇一般的击球实在是棘手到过分，镜头切到不二的时候，坚守底线的他刚刚成功接住了对面的回击，可遗憾的是球并未能越过网，骨碌碌地滚回了地面。不二面色稍显凝重，微微蹙起的眉头上有薄薄的汗水渗出，而河村则是在场中不停跑动，一次又一次地打出挑高球。
不二学长或许是在思考？又或者是观察？他那种眼神，像极了纪录片中草原上伺机而动的猎豹。
虽然两人的配合相当完美，青学的分数也在不停地追赶而上，但目前已经是五比四的局面了，在大比分已经落后一分的情况下，又遇到比嘉中的发球局，如果再对他们发出的那种诡异的蛇形球无法回击的话，只怕这一局……
不，不会的。
星音攥起了手，将刚刚那个想法摒弃到脑后，因为她看见了，不二的神情仍旧没有慌乱。
“还有一球！还有一球！还有一球！”
比嘉中热烈的呼喊透过耳机传到了星音的耳畔，赛点将至，局势愈发紧张起来。星音的手指有些发冷，她深深地呼吸着，始终注视着守在底线上的不二周助。
高高腾空又疾速落下的球被平古场接住，球拍挥出的时候，那颗网球再次游移出了蛇似的轨迹。但这次，网前的河村竟然避开了这一球，蓄势待发的不二缓缓睁开双眼，以一种舒展的姿态将那一记攻击稳稳回击！
“平古场选手施加在球上的旋转竟然消失了？！”在全场的沸腾之中，解说员也兴奋起来，“没想到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不二选手居然想到了破解大饭匙倩的方法！这或许是他的第四重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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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比赛最后的比分定格在了七比五，青学的欢呼响彻赛场。
这是星音第一次看不二的正式比赛，看着的时候，她会感觉自己看到了不二的另一面。他不只有别人所说的“温柔”，在不二周助的身上，还有游刃有余的从容，不容置疑的骄傲，百折不挠的坚韧。他会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仿佛只要有他在，那么这片赛场上就不会有无法逾越的障碍。
星音给不二发去了祝贺的消息，不二照旧迅速回复了。她难免有些好奇，问：“刚才我听解说，他们说这是学长的第四重反击？”
“嗯，没错。”不二答，“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蜉蝣笼罩’。”
蜉蝣吗？那是一种很美丽但是也很渺小的虫子，匆匆诞生又匆匆死去，每年夏天星音都能在自家的小池上看见它们，它们的翅膀看上去格外柔软，飞起来的时候像是摇曳着的光的碎片。这样奇妙的小虫子被不二拿来给自己的回击赋名，仿佛成千上万的纤弱汇聚在一起就诞生出无穷的力量，无形但坚定地消解了面前的风暴。
就这样，朦胧感觉到了网球趣味所在的星音看完了第一天青学的所有比赛，今天的对局依旧十分精彩，但东京的天气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乌云一点一点往下坠，果然没过多久，大雨就落了下来。天气突如其来地改变令比赛无法继续，主办方不得已只能暂停比赛，再开的时间另行通知。
自己的画也快要完成了，星音站起来，观察起了面前的湖水和远处的山林，末了再细致地对画面进行修改。新的色彩让整幅画增色不少，星音退远了几步，自觉相当满意。
差不多可以收拾一下东西了，星音想着，偏偏一不小心踢到了画架的一只脚。画架摇摇晃晃，开始往后倒去，星音急忙跑上前去抓住它，但被支架固定在画板上的手机却没有那么稳，几番碰撞之下竟然掉了下来，顺着草丛窸窸窣窣朝下一溜，悄没声地滑进了一个水洼里。
直播界面尚未退出，东京的雨和青森的水混作一团，屏幕闪烁了几下就彻底黑了下去。
抓着画架的越川星音看着自己的手机，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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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星音你真的太倒霉了吧！”
部里的前辈把摘下来的苹果丢进筐里，朝星音投去同情的眼神。果园里边格外热闹，除了美术部的部员，一些游客也在里边摘果子，摘下来的苹果如果不方便带回去，不仅可以选择邮寄，还可以在庄园里边自行加工，做成果干或者糖果。风吹过成排的苹果树，星音晃了晃自己的果篮，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过幸好明天就回去了，今天只能找点干燥剂救急看看了。”篮子已经快要满了，星音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指了指不远处的加工坊，“我想去做点苹果糖，前辈要去吗？”
“要的要的！”前辈略数了一下自己的苹果，感觉数量差不多了，跟星音一起往前边走，“刚刚我听说我们学校网球部晋级了诶，那这么说来，他们现在已经是全国四强了呢！”
“真的好厉害哦，能在全国级的比赛上一路取胜。”星音说，“我觉得，说不定他们可以拿全国第一呢！”
加工坊里满是甜蜜的气息，星音选了喜欢的模具便跟着工人阿姨的指导开始做起了软糖。苹果的切块和榨汁都很简单，果汁遇到空气很快就氧化了，但跟随着工人阿姨的步骤将果汁倒进锅里之后，星音发现那滚热的浆液又渐渐变成了一种有些熟悉的颜色。
像什么呢？星音想着，不停搅动起手中的硅胶铲。
啊，是了。
记忆像是灯花般一爆，她记起来了。那天不二前辈站在自家庭院的苹果树下，抬头看着树上果实，他略长的发尾被衣领阻隔，弯出了一段小小的弧度。
他微微偏过头，问，这是什么品种的苹果？
糖浆的颜色就跟当时不二学长被夕阳照得透亮的发尾一样。
星音也不知道这棵比自己年龄大多了的苹果树究竟是什么品种，所以她没能给出答案，但是在她摇头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想，会这么问的话，大概是因为学长很喜欢苹果吧。
不知道是谁将电视的频道换了，刚巧里面正在重播星音之前看的那个纪录片。星音抬头看着屏幕，但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她看见猎豹垂首在河流边饮水，波光被镌刻在它美丽的皮毛上。
镜头缓缓下移，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猎豹停下动作，看向涟漪的中心。
那是蜉蝣，它们正在水面上留下自己转瞬即逝的足迹，但因为一尾鱼猛地跃出水面，受惊的蜉蝣们成片地飞起。蜉蝣的身体和翅膀把阳光融化成了一片濛濛的雾气，猎豹在水岸边驻足，它看着这片浮浮沉沉的光影，缓缓摇动了一下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