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你明明知道我要来面交的,怎么都不直接告诉我呢!”

    “我正打算说的,可英二你刚好就来了嘛。”

    菊丸撇撇嘴,随即问一边的星音:“收到我的好友申请了吗越川同学?”

    谁能想到,收了自己那张巧克力签名照的人居然是菊丸学长呢。当时看着二手平台上那个昵称和头像都非常可爱的账号,星音下意识觉得对方应该是个女孩子来着……她应了菊丸一声,将菊丸的备注修改了,再看的时候,菊丸已经捧着那张签名照旋转飞奔,快乐得几乎要飞到天上去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照片啊,真的好厉害,我待会儿要给大石还有大家好好炫耀一下!”

    八月的夜晚有植物与食物的香气,星音慢慢走着,逐渐落到了一行人的最后。原本一直往前走这的不二觉察到了她的步伐减缓,继而转身,小声问:“怎么了越川同学?”

    “唔……没事没事。”星音摆摆手,“但是我现在得买点吃的给外公外婆送去了,今天我们很忙,来会场前只是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我怕他们会饿。”

    背后的菊丸似乎已经看见了大石,正开心地朝他跑过去。不二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说:“那越川同学你快去吧,我待会儿跟他们说你先走了。人很多你要注意安全哦。”

    “嗯,那我走啦学长?”

    “对了……那个……”不二难得犹豫了一下,尾指轻轻勾了一下手袋的带子,“听说之后的花火表演特别好看,越川同学你要来看吗?我们网球部在内场最前排有座位。”

    此时不二裕太也停下了脚步,朝这边看来。星音想了想,道:“那我之后看看吧?如果有时间,那边也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要来之前我会给学长发消息的。”

    晚风吹起旁边柳树绵绵的枝条,不二将面前的柳条挽开一扇间隙,抬起的浴衣袖子立刻就被旁边的灯光浸透,他朝星音笑道:“好,那就不耽误你时间啦越川同学,替我向爷爷奶奶问好。”

    今年的夏祭仿佛比往年热闹许多,人潮裹着欢声笑语缓慢流动着,星音一个人走在其中,一言不发。她看着两边五光十色的招牌,最终选了家口味清淡的豚骨拉面停了下来,照着外公外婆惯常喜欢的口味打包了两份拉面。当她提着吃的来到两人休息的地方时,聚在一起的老人们正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人群发出一阵大笑。

    “哎呀这不是星音吗?”

    座位对着门的一位奶奶看见星音,立刻热络地招呼起来,其他老人听见这一声,也跟着向她打起招呼。星音一一应了,而后将拉面放到外公外婆面前,说:“我先随便买了份拉面,你们看看合不合胃口?不喜欢的话我待会儿再去买。”

    还不待荣治和千鹤子开口,其他老人们都先笑起来,夸奖道:“星音真是个乖孩子,做什么都会记得你们两个,不像我家那些小家伙,成天淘气得影子都看不见。”

    千鹤子从来都很为自己这个外孙女骄傲,听见朋友们夸星音,她也很开心,大大方方接受了,拉着星音的手说:“这个孩子从来都跟我们亲近,现在慢慢大了,心思也越来越细了,你们的孙儿长大了也会懂事的,现在他们都还小呢!”

    说罢,千鹤子问了星音面交的事,于是星音把遇见菊丸和不二的事情都说了,坐在旁边的一位老爷爷听了,好奇道:“星音说的网球部就是今年拿了全国大赛冠军的网球部吗?”

    “是的!”星音点头,“我也去看了他们的比赛,真的好厉害!”

    “我路过你们学校的时候真的是被那个大海报吓了一跳呢!”老爷爷说着,夸张地比划起来,“不说单个的字了,就算是感叹号下边的那个点,就有这——么大!”

    大家在这处临近河边的露台上热火朝天地聊着,星音陪着玩了一阵,蹲下检查起角落里小猪蚊香炉的肚子。蚊香快要燃尽了,正当星音打算把烟灰清理一下,下边沿河小路上刚巧响起了一个声音:“喂——越川同学——”

    星音连小猪都顾不得放,捧着它就赶紧站起来朝下边看。菊丸发现探出头的真的是她,立刻蹦跳着朝星音招手,开心地喊道:“要一起来玩吗越川同学!待会儿可以一起去看花火哦!”

    在菊丸的身后,网球部的其他几位后到的正选队员也抬头向她打着招呼,星音吓了一跳,连忙跟大家回礼。凉亭里的几位老人们闻声过来凑起了热闹,刚刚那位老爷爷首当其冲,热络地朝大家喊道:“你们是青学的网球部吗——”

    “是哦是哦!”见有人认出了他们,菊丸一下就来了兴致,小猫上树一样蹿到了大石肩膀上坐着,“爷爷你认识我们啊!”

    “这不就认识了吗!”老爷爷说着,把碍事的帽檐往后脑勺一扯,“恭喜你们拿到日本第一哦!”

    这话让小路上的行人都赞叹起来,有胆子大的小朋友跑着上前,拉住不二的袖口,问:“哥哥你们好厉害啊!今天晚上的花火是不是有专门给你们放的!”

    不二笑起来,蹲在那个小朋友面前,温声道:“谢谢小妹妹夸我们,虽然有花火是放来给我们庆祝的,但是也是放给所有人看的哦,我们网球部也谢谢你们可以来一起看花火。”

    那个小朋友看着这个笑眼盈盈的哥哥,开心得咧嘴直笑,她从手上的小袋子里取出一朵小花,别在不二的耳边,同他道别:“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朵花,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拿了第一名实在是太棒了!现在我要跟爸爸妈妈继续去玩了,哥哥再见!”

    不二站起身,也跟她道别,再抬头的时候,凉亭的栏杆边已经挤满老人家了,星音就站在他们中间往下看,笑得有些腼腆。

    “越川同学来嘛来嘛!”菊丸说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旁边的不二,连忙弯下身去把他捞过来,指着不二继续喊道:“不二的姐姐待会儿也要来哦!越川同学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这一下动作属实有点大,他们三个人歪歪扭扭挤在一处,好不容易才站端正。不二把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在了耳后,也正好把那朵小花戴稳了,他没说话,只是把手臂背在身后,眉眼弯弯地看向上面。

    这些动静都传了上来,坐在桌边的荣治笑笑,叫了一声:“星音啊?”

    “嗯?”星音转过头,“怎么了荣治先生?”

    “大家都叫你去,那就去吧。”

    “可……可是……而且要是我去了的话,你们……”

    “没关系,这边待会儿还有事要做,我们这些老家伙完全可以应付,结束了也能在这里看花火。”荣治说着,过来摸了摸星音的脑袋,“而且网球部的孩子们很希望你能一起去玩,虽然其他人我不认识,不过我想,既然不二同学能跟着他们一起拿到全国第一,那他们应该都是很好的孩子,不会笑话你的。”

    “对啊星音,去吧。”夜色越发浓重了,地平线尽头的灯光已然连成一线。千鹤子明白星音的想法,她望了一眼最远处的天空,也在一边鼓励星音道:“没关系的,要勇敢一点哦。”

    勇敢吗?

    “对呀孩子,去吧?”“大家都在叫你呢。”“去吧星音,去好好玩!”

    小小的凉亭里,老人们都满怀期待地看着星音。下方的嘈杂与四周的蝉鸣织成一张绵密的网,笼着夏夜的热气朝星音逼近,在某个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瞬间,星音忽然被这些热切地目光灌注了足够的力量,能让她直面心里一切的别扭,星音深吸一口气,答应道:“那我过去啦!”

    走下长长的、弯弯绕绕的石板阶梯,一转过左手边的大树,星音就看见不二站在前面。他跟往常一样笑着,说:“我们走吧,越川同学。”

    ——————

    灯火投下一串串花影,花影掉落在水面,被鱼尾和小网搅成一团散乱的丝线和泼溅的星子,一刻也没有停歇。星音看着手里破掉的小网,不知道自己究竟已经捞了多少次了,如果用完了剩下的网却还捞不上来自己看中的那条家伙的话,干脆趁早放弃算了。

    “……”

    旁边一点声音都没有,星音转过头,不二裕太正屏气凝神,稳稳地将网挪到了一条金鱼下面,眼看着就要成功了,谁知那条鱼却突然一惊,尾巴直接将他的网甩出一个大洞。脸都憋红了的裕太发出一声哀嚎,抓着自己的寸头抱怨道:“又跑了!”

    “你们捞到多少了?”

    刚刚看完桃城和海堂打气球比赛的不二站到了两人身后,探头朝他们的手里瞧,他咬了一口苹果糖,鲜红剔透的糖壳与果子一道发出一声爽脆的响。裕太听见声音,一下就站了起来,却仿佛忘了金鱼一般问哥哥道:“好狡猾啊老哥,你怎么一个人去买吃的了!我的呢!”

    像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似的,不二无奈地笑笑,把另一只手上提着的东西晃了晃,说:“也给你和越川同学带了苹果糖的,不过为了方便拿,我叫店家帮我切好了装在杯子里了。”

    “诶我就不用了吧不二学长……”星音也跟着站起来,蹲久了的腿脚仿佛老电视上的雪花屏一般直发麻,让她不由得跺了几下脚,“不过过了这么久,我和不二同学一条鱼都没有捞起来。”

    把手里破了和没破的小网都放到了一边,裕太叹了长长一口气,拿过不二手里装着苹果糖的口袋,递了一杯给星音说:“没关系,难得老哥请客,接着就好了,不用跟他客气。”

    语罢,裕太看了看星音手里的网,拿手肘戳了戳不二的手臂:“反正老哥你现在没事,我们还剩了网,你帮我们捞呗?”

    水池里的金鱼游得欢腾,不二并没有拒绝,从善如流地捋顺了浴衣的下摆,蹲在水池边,托腮道:“也不是不行啦,但是我很久没有捞了,不保证能捞上来哦?”

    “得了吧,你闭着眼都能捞上鱼来。”裕太撇撇嘴,非常自觉地就伸过手,把不二的苹果糖和手袋拿了过来,“我想要一条黑色的。”

    “啊,那这条尾巴大大的就不错。”不二说着,把浴衣的袖子高高挽起,纤细的小臂上,薄薄的肌肉略微紧绷,“越川同学呢?你想要什么样的鱼?”

    说着话的时候,不二微微抬起侧着的头,那朵小花依旧停在他的鬓边。星音此刻却只顾着看向池子里,她指着一个眼睛鼓鼓,肚子也鼓鼓的鱼,说:“想要这一条。”

    这条鱼不是纯色的,身上有斑斑驳驳的花纹,在这池漂亮的金鱼里倒是反向出挑了。不二点点头,拿过两人的网,说:“那我开始咯。”

    他拿足尖点着地,脚跟高高地翘起来,木屐底子却扎扎实实地踩在地上。不二的身形很稳,他观察着鱼群,并不太着急的样子,但下一个瞬间,不二却突然出手,小网一抄,只一下就把最大的那条黑色金鱼给捞了起来。

    “我说得没错吧,老哥捞金鱼可厉害了。”

    不二裕太努嘴对一脸震惊的星音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些微不可查的自豪。不二将鱼放进手中的透明小碗,大而漆黑的鱼尾就在他的手心铺陈开来,他对着灯光看看这条鱼,透亮的水纹就流动到他的手腕和面颊上。

    星音看着他,突然有了一种想要拿相机把不二拍下来的想法。

    “接下来就是越川同学的这一条了。”

    不二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拈着网子的手随着那条鱼的动作轻轻挪动,花色的小胖鱼游到了角落,鼓鼓的眼睛好像也正望向不二,随后它咕咕嘟嘟吐出一串泡泡,最终停在了那里。

    水面发出哗啦的轻响,舀着小鱼的网子破得正是时候,那条鱼骨碌一下掉进不二的小碗里,溅起来的几点水滴缓缓濡湿了不二膝盖上的布料。那一刻不二笑得很开心,他有些得意地转了转手上的小碗,挥着手里剩下的小网说:“剩下的我就自由发挥了?”

    六个网子最后舀上来了六尾金鱼,老板给他们分了三袋,星音提着自己的那两条,忍不住把它们提到眼前细细端详。不二放下袖子,捋平褶皱之后拿回自己的苹果糖吃了起来,他原先挂在腕上的手袋已经丢给裕太,取而代之的则是自己的金鱼。

    见星音一直在看那条花花的小鱼,不二也有些好奇,凑过去问:“为什么越川同学会想要这一条呢?比它更大更漂亮的鱼不是有很多吗?”

    “因为大家都不想要它啊。”星音往后边退了小半步,却也立刻给出了答案,“看起来不漂亮,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或许到了夏祭结束也没人会把它捞走吧,如果去了我家的话,应该会比活在塑料箱子里快乐点。”

    不二刚想说些什么,会场的广播响了一声,继而播放起了whiteberry的《夏祭》,人群发出细细的欢声,大家都知道,这是花火表演快要开始的信号。不二望了望身后长长的街道,转身对裕太说:“刚才姐姐不是说她要到了吗,怎么还没来?裕太你再打电话问问呢?”

    此时的裕太两手不空,笨拙地想要掏手机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找了你们好久,打电话也没接,原来周助带着你们在这里玩呢。”不二由美子说着,同星音打起招呼,“这位就是越川同学吧?初次见面,我是周助和裕太的姐姐由美子哦。”

    这位姐姐真是高挑美丽,声音也好听,她挽起的发髻上别着一枝红山茶,跟她的指甲一样鲜艳夺目。星音这样想着,开口向由美子回礼,却在抬起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熟悉好听的声音,漂亮的红色指甲。

    由美子,yumiko……

    啊?真的假的啊?

    喧闹的人群中,菊丸的声音远远地就传了过来,他拽着大石朝这边跑来,边跑边喊:“不二!不二!我们去花火会场吧!”

    离得近了,他看见由美子也过来了,不由得双眼一亮,三两步蹦到她面前,热络地招呼道:“姐姐!你怎么才来啊!等你好久了!”

    “我遇到几个朋友,就在一起玩了一会儿,刚刚才找到周助他们。”由美子笑起来,眼角也是弯弯,“好久不见了英二君!”

    菊丸开心得不行,但也没忘了站在边上的星音,见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菊丸嘿嘿一笑,跟星音介绍道:“刚才我就说了,越川同学见到不二的姐姐一定不会后悔的!她就是那个超超超——超有名的占卜师yumiko哦!”

    广播里的鼓点急促起来,四周的行人越来越多了,不二周助招呼众人道:“好啦好啦,有什么咱们边走边说,不然待会儿去会场的路就不好走咯!”

    大家应了一声,一行人随着人潮往前走去,路上他们逐渐与网球部的其他队员们汇合,有人也邀请了自己家人来参加,于是这支队伍越发热闹起来。不二周助回头,星音正垂眸看着手里的金鱼,走在队伍的最外侧。他笑笑,走到星音面前,招手道:“越川同学,要跟紧我们哦,人很多,千万不要走散了。”

    蓝色的眼睛在夜色中依旧闪亮着,星音点点头,跟上了不二的步伐。他走着路的时候,木屐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透过手腕上的塑料袋,低着头的星音只能看见不二从浴衣下摆露出来的脚踝,但在下一个瞬间,视线就被那只憨憨的鼓眼睛金鱼遮住,一人一鱼对视起来。

    “君がいた夏は、遠い夢の中。

    空に消えてった、打ち上げ花火。”

    欢快的鼓点与歌声再次响起,星音搓搓自己的脸,想,今天晚上真的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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