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霁不想去想，他哪会不知道自己有多荒唐。“属下愚钝。”
“其一，相识一月便私定终身，你巫马霁竟是如此轻浮之人？其二，你若真心爱慕她。但她明明有机会选择其他人给她更好的未来，你难道不想留给她这个机会吗？她才到王都，看什么都是新的。或许是对你有好感，但那就是爱了？”
宁王起身将那信按在了巫马霁怀里，“而且，你确定你对她的好感也一定是所谓的男女之爱？若她能看过了一遍所有人回头依然选了你，你也还能保持今日的态度。那本王保证送一套最好的宅子给你们做新婚贺礼！瞧瞧我，这话说得跟下注似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巫马霁心中才结痂的伤口就被萧灼掀开，新鲜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令他痛不欲生。
他怎会不知这些，身份地位前程禄路他比得上谁？他是借宁王威严苟活的下人，离开王爷他什么也不是。
而萧灼终究是心软了，把巫马霁扶起来，拍了拍他肩上的灰尘，“你需要冷静一下。去雷州走一趟吧，帮我把朔王从边境劝回来，他的父皇想他了。”
雷州乃致朝边境，往返雷州骑马最快也要一个月。
宁王就像会读心术一般猜透了巫马霁的担忧，宽慰他说，“若她是你的，你就是消失十年，她还是你的。”
巫马霁听出他有些不耐烦了，毕竟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离哭鼻子只差一步之遥了。“属下领命。”
“这就出发，别回头。”
“是。”
巫马霁从王爷那儿告退。最终出发前，他还是忍不住躲在王妃院前偷看。他好像看见李沐妍正围着王妃有说有笑。
他不敢久留，他不能违背宁王。他怀里揣着那装在盒子里的枯桃花骑着快马离开了王都。
此时此刻，他怎么会猜到？待他再回王府之日，一切都将物是人非天翻地覆？
巫马霁走了，去了雷州不知多久才会回来。当李沐妍从瑞香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瞬时双腿无力坐到了床上。
他不是去向宁王提亲了吗？怎么就这样不告而别了呢？
瑞香看她的反应实在异常，给她递了杯水，“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沐妍浅浅抿了一口水，“我不是不舒服啦。”她甚至挤出了一个笑。
本是只是伪装出来的笑意，最后却变成了真心的肆意大笑。
她觉得自己好生可笑，连她也没想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竟是觉得松了口气……
瑞香看不明白，她不知道她家的小姐今日经历了什么。“小姐你别吓我。出什么事了，告诉我呀！”
她仍然肆虐地笑着，“我没事，我好着呢。我……”她抹掉自己不经意流出的泪花，把瑞香拉到自己边上坐下，“你说，我们离开王府好不好？”
“离开王府？！”
“嗯！”李沐妍已经决定了，“我们悄悄走，姐姐这些日子给我的银两都够我们找个小村买间屋子了。就当我欠王爷和姐姐的，这辈子无法还了下辈子再还。我们从此隐姓埋名离开王都好不好？”
瑞香整个人被李沐妍搅得莫名其妙，“小姐你干嘛要走？王爷和王妃对我们不好吗？我觉得王爷很喜欢你呀！况且你要走了，王妃会多难过多担心啊？啊！难道出什么事啦？！谁欺负你了？！”
“瑞香……”李沐妍握住瑞香的双手，她明白她的烦心事旁人是不会懂的。她反过来安慰瑞香，“你瞧你，我逗你玩呢！王府这么好我怎么舍得走啊？”
“嗯，这还差不多！王爷王妃对你这么好，我们得好好报答他们……”
她低着头喃喃自语，“就是因为他们太好了……”
当李沐妍得知巫马霁离开的消息，如释重负的惬意很快被自责感所取代。
她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她心里有了想要的人，但那个人并不是巫马霁，这下她再也无法骗自己了。
……
宁王的丫鬟传话来，唤李沐妍去他的书房。
此时的李沐妍早已收干了泪水，除了细看之下看眼睛里还藏着红血丝之外，别无异样。
这是李沐妍此生第一次踏足宁王的书房。李沐妍瞧见宁王与姐姐一同坐在内屋。
“沐妍给姐夫姐姐请安。”
李沐仙起身上前握住了她的双手，“沐妍，你快来坐下。”
李沐仙带她坐到侧面的椅子上，李沐妍已经察觉到了姐姐对自己超乎寻常的贴心。
此刻的宁王一言未发两眼盯着窗外。
“沐妍……”连李沐仙都吞吞吐吐起来了，“姐姐想问你件事。”
“姐姐要问什么？”
“我就明说了，巫马霁他……”她听起来忧心忡忡的，“他可有对你说什么？”
李沐妍不知道眼下这是什么情况。她不由自主看了眼宁王，而他却仍在继续看着窗外景色置身事外。
“巫马霁他……”经过一番挣扎，李沐妍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向我提亲了。”
“那你可……？”李沐仙多端庄的王妃，此刻也万分急切了。
“我……我今日在花园里答应了他。”
李沐仙花了些功夫理了理思绪，气息平稳了些才问，“那你可想清楚了？此乃终身大事啊！你与他不过相识数日罢了。”
“我知道。”李沐妍低下头，捏着自己腿上的裙摆，“可他都已经不告而别了。我猜大概是不做数了。”
李沐仙不由为巫马霁辩了两句，“人家是为王爷办差去了，过一两个月就能回来。男子汉大丈夫职责得排第一位，莫要以此怪罪他。”
“姐姐……”
“李沐妍……”
至此，不说一句话的宁王突然开口，还连名带姓地叫她名字。
“你若真决定了要嫁给巫马霁，明日起本王就开始为你操办嫁妆。你若不想嫁，等他回来后本王就把他调走，免得你看着心烦。选择权在你，你说了算。”
宁王转过身，手里把玩着一串珠子，信步于房中。
李沐妍看着他。除了无力感，她什么感觉不到。
她起身行礼，“这么重要的事情麻烦姐夫姐姐容我时间想想。明日再来告诉你们。那我先告退了。”
“唉，沐妍……”李沐仙想去追却被宁王拦下了。
……
李沐妍说要考虑一晚，实乃缓兵之计。
经书房一聚，她已下定决心要离开王府自力更生。
她离开安州就是为了重新开始，可逃来逃去不过竟都是从一个男子的家中逃到了另一个男子的家中。
若是告诉瑞香自己要逃跑，恐怕第一个拦住她的就是瑞香。既然瑞香劝不动，那她就打算瞒着瑞香独自离开。
等到丑时一过，李沐妍就带上了包袱，换上一身她自己最暗的衣服，潜行于夜色之中。
宁王府有侍卫把守正门，她自然是不能走大门离开的。
好在她这些日子没少闲逛。下人群居的院子那儿有一处可以爬上箱子越过高墙。
这是之前瑞香从下人口中打听到的，一些下人要溜出门一会儿就靠这个法子出去。
李沐妍摸着黑找，怀里的火折子不敢拿出来用怕被人发现。
最终她找到了那地方，那几个木箱看似随意摆放，上面还堆了一堆杂物，却是经过精心设计计算过的。宛如楼梯般坚实可攀。真不知是哪个大胆的想出来的伎俩。
李沐妍顺着往上爬，果真顺利翻过了围墙。可惜对面那头就没有木箱做梯了。
李沐妍离地约一个成年男子的高度。跳也跳不死，可不受伤也很难。
她真后悔自己怎么不跟着沐修学些飞檐走壁的功夫。
实在没辙，她只好先把包袱扔下去，祈祷这里头的几件衣服能好好地接住自己。
她慢慢往下移，最后用力一跳，还不敢发出声响。
等她眼睛一睁开，自己已经趴在地上，包袱接着了自己的肚子。还好还好只是手掌磨破了点皮。
一翻过这面围墙，她觉得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她问自己她是不是自由了？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可为何她还是如此忐忑不安，好像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看着她，令她毛骨悚然。
眼前的问题可想而知，她连宁王的花园都能迷路，更别说七通八达往来直道小巷错综复杂的王都了。
她还记得去樊街的路，可丑时的夜色，不容她凭借她对标志物建筑的记忆来认路了。
她在街头乱走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体力耗尽的她只好放弃，蜷缩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等待天亮再启程。
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星星点点的虫叫声。
李沐妍开始想自己今后该怎么办？去另外一座城重新开始，在街铺里找份活干？若无有缘人那便自梳终身不嫁，或者大不了出家为尼余生为宁王与姐姐祈福。
她想了几十种可能，其中没有一种是她后悔逃婚。即使将来过得再苦再累，她也不后悔当初逃婚的决定。
李沐妍希望萧灼是个五大三粗心思笨拙的笨猪该多好。可他偏偏不是，他偏是她在这世上见过最好的男子。
所以才让她如此必须要逃。趁她现在还能抽得开身，她要尽早结束这一切。
夜色正浓，她逐渐抵挡不住渐渐上头的睡意。手中的火折子燃料耗光余温散尽，她慢慢合上眼以膝为枕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之时，不是因为天亮了。而是因为马背颠簸。
自己正与某人同骑一匹马……
“其一，相识一月便私定终身，你巫马霁竟是如此轻浮之人？其二，你若真心爱慕她。但她明明有机会选择其他人给她更好的未来，你难道不想留给她这个机会吗？她才到王都，看什么都是新的。或许是对你有好感，但那就是爱了？”
宁王起身将那信按在了巫马霁怀里，“而且，你确定你对她的好感也一定是所谓的男女之爱？若她能看过了一遍所有人回头依然选了你，你也还能保持今日的态度。那本王保证送一套最好的宅子给你们做新婚贺礼！瞧瞧我，这话说得跟下注似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巫马霁心中才结痂的伤口就被萧灼掀开，新鲜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令他痛不欲生。
他怎会不知这些，身份地位前程禄路他比得上谁？他是借宁王威严苟活的下人，离开王爷他什么也不是。
而萧灼终究是心软了，把巫马霁扶起来，拍了拍他肩上的灰尘，“你需要冷静一下。去雷州走一趟吧，帮我把朔王从边境劝回来，他的父皇想他了。”
雷州乃致朝边境，往返雷州骑马最快也要一个月。
宁王就像会读心术一般猜透了巫马霁的担忧，宽慰他说，“若她是你的，你就是消失十年，她还是你的。”
巫马霁听出他有些不耐烦了，毕竟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离哭鼻子只差一步之遥了。“属下领命。”
“这就出发，别回头。”
“是。”
巫马霁从王爷那儿告退。最终出发前，他还是忍不住躲在王妃院前偷看。他好像看见李沐妍正围着王妃有说有笑。
他不敢久留，他不能违背宁王。他怀里揣着那装在盒子里的枯桃花骑着快马离开了王都。
此时此刻，他怎么会猜到？待他再回王府之日，一切都将物是人非天翻地覆？
巫马霁走了，去了雷州不知多久才会回来。当李沐妍从瑞香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瞬时双腿无力坐到了床上。
他不是去向宁王提亲了吗？怎么就这样不告而别了呢？
瑞香看她的反应实在异常，给她递了杯水，“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沐妍浅浅抿了一口水，“我不是不舒服啦。”她甚至挤出了一个笑。
本是只是伪装出来的笑意，最后却变成了真心的肆意大笑。
她觉得自己好生可笑，连她也没想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竟是觉得松了口气……
瑞香看不明白，她不知道她家的小姐今日经历了什么。“小姐你别吓我。出什么事了，告诉我呀！”
她仍然肆虐地笑着，“我没事，我好着呢。我……”她抹掉自己不经意流出的泪花，把瑞香拉到自己边上坐下，“你说，我们离开王府好不好？”
“离开王府？！”
“嗯！”李沐妍已经决定了，“我们悄悄走，姐姐这些日子给我的银两都够我们找个小村买间屋子了。就当我欠王爷和姐姐的，这辈子无法还了下辈子再还。我们从此隐姓埋名离开王都好不好？”
瑞香整个人被李沐妍搅得莫名其妙，“小姐你干嘛要走？王爷和王妃对我们不好吗？我觉得王爷很喜欢你呀！况且你要走了，王妃会多难过多担心啊？啊！难道出什么事啦？！谁欺负你了？！”
“瑞香……”李沐妍握住瑞香的双手，她明白她的烦心事旁人是不会懂的。她反过来安慰瑞香，“你瞧你，我逗你玩呢！王府这么好我怎么舍得走啊？”
“嗯，这还差不多！王爷王妃对你这么好，我们得好好报答他们……”
她低着头喃喃自语，“就是因为他们太好了……”
当李沐妍得知巫马霁离开的消息，如释重负的惬意很快被自责感所取代。
她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她心里有了想要的人，但那个人并不是巫马霁，这下她再也无法骗自己了。
……
宁王的丫鬟传话来，唤李沐妍去他的书房。
此时的李沐妍早已收干了泪水，除了细看之下看眼睛里还藏着红血丝之外，别无异样。
这是李沐妍此生第一次踏足宁王的书房。李沐妍瞧见宁王与姐姐一同坐在内屋。
“沐妍给姐夫姐姐请安。”
李沐仙起身上前握住了她的双手，“沐妍，你快来坐下。”
李沐仙带她坐到侧面的椅子上，李沐妍已经察觉到了姐姐对自己超乎寻常的贴心。
此刻的宁王一言未发两眼盯着窗外。
“沐妍……”连李沐仙都吞吞吐吐起来了，“姐姐想问你件事。”
“姐姐要问什么？”
“我就明说了，巫马霁他……”她听起来忧心忡忡的，“他可有对你说什么？”
李沐妍不知道眼下这是什么情况。她不由自主看了眼宁王，而他却仍在继续看着窗外景色置身事外。
“巫马霁他……”经过一番挣扎，李沐妍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向我提亲了。”
“那你可……？”李沐仙多端庄的王妃，此刻也万分急切了。
“我……我今日在花园里答应了他。”
李沐仙花了些功夫理了理思绪，气息平稳了些才问，“那你可想清楚了？此乃终身大事啊！你与他不过相识数日罢了。”
“我知道。”李沐妍低下头，捏着自己腿上的裙摆，“可他都已经不告而别了。我猜大概是不做数了。”
李沐仙不由为巫马霁辩了两句，“人家是为王爷办差去了，过一两个月就能回来。男子汉大丈夫职责得排第一位，莫要以此怪罪他。”
“姐姐……”
“李沐妍……”
至此，不说一句话的宁王突然开口，还连名带姓地叫她名字。
“你若真决定了要嫁给巫马霁，明日起本王就开始为你操办嫁妆。你若不想嫁，等他回来后本王就把他调走，免得你看着心烦。选择权在你，你说了算。”
宁王转过身，手里把玩着一串珠子，信步于房中。
李沐妍看着他。除了无力感，她什么感觉不到。
她起身行礼，“这么重要的事情麻烦姐夫姐姐容我时间想想。明日再来告诉你们。那我先告退了。”
“唉，沐妍……”李沐仙想去追却被宁王拦下了。
……
李沐妍说要考虑一晚，实乃缓兵之计。
经书房一聚，她已下定决心要离开王府自力更生。
她离开安州就是为了重新开始，可逃来逃去不过竟都是从一个男子的家中逃到了另一个男子的家中。
若是告诉瑞香自己要逃跑，恐怕第一个拦住她的就是瑞香。既然瑞香劝不动，那她就打算瞒着瑞香独自离开。
等到丑时一过，李沐妍就带上了包袱，换上一身她自己最暗的衣服，潜行于夜色之中。
宁王府有侍卫把守正门，她自然是不能走大门离开的。
好在她这些日子没少闲逛。下人群居的院子那儿有一处可以爬上箱子越过高墙。
这是之前瑞香从下人口中打听到的，一些下人要溜出门一会儿就靠这个法子出去。
李沐妍摸着黑找，怀里的火折子不敢拿出来用怕被人发现。
最终她找到了那地方，那几个木箱看似随意摆放，上面还堆了一堆杂物，却是经过精心设计计算过的。宛如楼梯般坚实可攀。真不知是哪个大胆的想出来的伎俩。
李沐妍顺着往上爬，果真顺利翻过了围墙。可惜对面那头就没有木箱做梯了。
李沐妍离地约一个成年男子的高度。跳也跳不死，可不受伤也很难。
她真后悔自己怎么不跟着沐修学些飞檐走壁的功夫。
实在没辙，她只好先把包袱扔下去，祈祷这里头的几件衣服能好好地接住自己。
她慢慢往下移，最后用力一跳，还不敢发出声响。
等她眼睛一睁开，自己已经趴在地上，包袱接着了自己的肚子。还好还好只是手掌磨破了点皮。
一翻过这面围墙，她觉得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她问自己她是不是自由了？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可为何她还是如此忐忑不安，好像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看着她，令她毛骨悚然。
眼前的问题可想而知，她连宁王的花园都能迷路，更别说七通八达往来直道小巷错综复杂的王都了。
她还记得去樊街的路，可丑时的夜色，不容她凭借她对标志物建筑的记忆来认路了。
她在街头乱走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体力耗尽的她只好放弃，蜷缩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等待天亮再启程。
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星星点点的虫叫声。
李沐妍开始想自己今后该怎么办？去另外一座城重新开始，在街铺里找份活干？若无有缘人那便自梳终身不嫁，或者大不了出家为尼余生为宁王与姐姐祈福。
她想了几十种可能，其中没有一种是她后悔逃婚。即使将来过得再苦再累，她也不后悔当初逃婚的决定。
李沐妍希望萧灼是个五大三粗心思笨拙的笨猪该多好。可他偏偏不是，他偏是她在这世上见过最好的男子。
所以才让她如此必须要逃。趁她现在还能抽得开身，她要尽早结束这一切。
夜色正浓，她逐渐抵挡不住渐渐上头的睡意。手中的火折子燃料耗光余温散尽，她慢慢合上眼以膝为枕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之时，不是因为天亮了。而是因为马背颠簸。
自己正与某人同骑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