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要采大山茶。茶香尽透满山花。

    打鱼要走三岔河,鱼在河边石板脚。

    梦中是熟悉的山歌,男人墨发染血,略显陌生的背影却是如此熟悉的声音,他在说。“黎素秋,活着,活下去。”

    黎素秋是有些护短在身上的,只要不上升律法,她向来是帮亲不帮理。黎素秋是胎穿的,纵使记着之前的所有,可是十八年的养育之恩哪里是假的?她爱自己的父亲,爱自己的黎家,甚至还爱着苗族。

    但是现在不是了。

    那是明晃晃的诬陷,堂而皇之的背叛。

    这一刻,黎素秋突然明白,原书中那瘦弱的少女,将将及笄便拼了命,那怕是以卵击石,那怕是身死道消也要毁了中原的心情。

    那是自己的父亲,自己家人,自己的所有,一切快乐,一切期许。却在明明应该是最快乐的一天被迫终结,谁能甘心,谁又能甘愿?

    黎素秋知道,自己是不甘的,就像现在。即便知道是白日妄想,却还是期待有一日能手刃仇敌,哪怕身死,起码死后有脸去看黎家的列祖列宗。

    还有黎还玥,那哪怕自己受伤,甚至死亡也要让自己逃离的父亲。

    冰凉的清水兜头泼下,黎素秋皱眉,眼前的一切由朦胧渐渐转向清晰。环视四周,青砖染血,木质墙面,周围人三两成团窃窃私语,看着黎素秋,却不曾上前。

    这里的建筑和记忆中苗族的一切大相径庭,加上那些人的语言,黎素秋坐起来,小心的拢了拢自己的衣服。

    “这是哪?”转头,黎素秋看向站在旁边的人,他手握双锤,看上去格外强壮。

    “醒了?”打手说,低头看了一眼黎素秋,“你在洛城,这是斗兽场,你刚被卖到这,整理整理,等下就轮到你了。”

    虽然有些不确定,但是听着打手熟练的官话,以及周围的一切,黎素秋抿了抿唇。

    这是中原,虽然不知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便到了中原,但是黎素秋知道,自己必须隐藏好自己苗族的身份,不然,等待自己的必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伸手想将背后的翠玉古琴拿起,触手却只有一片空气,她的古琴,没了?

    “别看了,你的琴已经被舞阳王爷买走了!”打手说道,在斗兽场工作了许久,这样的人也见了不少。他们从不在意人的来历,他们在意的只是人的作用,而眼前的黎素秋,就是一个很有用的人。

    她很美,看起来很弱,这样的存在最符合那些人的审美,不论是输还是赢。

    蜷缩在角落,黎素秋控制自己发抖的双手,她现在没有古琴,甚至不在自己熟悉的苗族,自己需要,并且必须隐藏自己苗族人的身份,不然她会死的,一定会的。

    黎素秋不怕死,她的一切情感已经随着那场大火同黎家一起消散。但是她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陷害,杀害她黎家的人还好好活着,她凭什么死?

    黎素秋的第一战就在午后,对手是凶兽红狐。

    铁门落下,黎素秋站在场中,小脸白净,那是为了显示她角色的姿容。只是只有脸,除了脸之外全部都是旧的,衣服也是。

    “诸位来客,请允许我介绍今日的斗兽!”利用符篆将自己的声音提升,主持说道,将玄镜对准场中的黎素秋。“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过如此!”

    少女衣着褴褛,长发散乱,露出洁白的面颊,眉不描而黛,唇不画而红,一双猫眼灵动妩媚。

    看台宽阔,檀木椅上座无虚席,看客们看着场中的黎素秋,眼中的癫狂与残忍清晰可见。

    “呵呵,我以为还有什么乐子呢。”

    “难道这女子不是个乐子?她这样的存在,只有被凌虐的那一刻才是最美好的!”

    “撕碎她!”

    “……”

    耳畔的声音振聋发聩,主持适时将玄镜转向另一边。铁门降下,一匹红狐跃出,它足有几十尺,火红的狐尾恍若一团火焰蓬勃燃烧。一对玄铁链绑住红狐四肢,防止其飞起逃离。

    “皓首峰红狐,性属火,修行百年,只要经过雷劫就能化为人形。”主持说道。

    站在场中,黎素秋看着眼前的红狐。之前在苗族,父亲出兵回家时总会带她到寨子附近的淀山观察猎杀妖物,狐类自然也见过,它们大多通人性少食人,且身具飞行魅惑多项天赋,乐得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眼前的红狐显然不同,它的身形更加庞大,呼吸中满是黏腻腥臭,显然已开过人肉荤腥,还不止一次。

    腰带上坠着的铃铛叮铃作响,每一枚铃铛里都是满满的蛊毒。黎素秋消了使用蛊毒的心思,毕竟除了刺青,蛊毒也是苗族人的一大特征。

    没有古琴,没有青蛇,甚至连蛊毒都不能使用,这一战的结果显而易见。

    一边的武器架上放着十八般武器,黎素秋走上去,看了看,最终将固定武器的铁链抽出,用衣服擦了擦铁链,确定铁链上沾满了尸人的粘液,这才饶了两圈缠在了手腕。

    纵使毫无胜算,黎素秋从不认命,况且,如今自己身后那黎家几十条命也不允许她认命!

    她要活着,至少,要活到替父亲,替家人报仇,亲手斩杀那些人的时候!

    红狐如火焰蓬勃,黎素秋抬步冲上前去,腕间的铁链哗啦作响,黎素秋直击红狐的下盘。

    狐身形矫健,只是修炼越久,身形越大,越要笨拙一些。而眼前这只红狐,这般巨大的身形,下盘必定摇摇欲坠。

    虽然胸有沟壑,但毕竟没了青蛇,蛊毒,黎素秋又是肉体凡胎,这一击中了红狐的膝盖,却没有成功让红狐摔倒,反而激怒了红狐,大张着嘴向着黎素秋咬去。

    台上爆发热烈的掌声,他们等着黎素秋被红狐斩杀,撕碎,越是血腥越好。

    巨大的狐爪伴着灼热的火浪袭来,黎素秋抬眼,看到的便是那片属于红狐的阴影和即将被碾压的未来。

    就是现在!

    铁链脱手,黎素秋看准红狐的脑袋将铁链丢了上去。

    红狐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张口咬住。巨大的铁链在红狐口中却仿佛一块柔软的点心,几下便被咬碎吞进了肚子。抬头,黎素秋看着那已经染上了绿色粘液的森森白牙,殷红的唇勾起。

    野兽到底是野兽,除了撕就是咬。

    毒液蔓延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在红狐猩红的舌尖舔过牙齿的瞬间更甚。庞大的身躯缩成一团,刺耳的吼叫在耳边响起,它妄想抓黎素秋当垫背,但是尸毒让它没了力气,只能任由视线越发模糊,最后,轰然倒塌。

    “叮——”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黎素秋看着已经倒下的红狐,视线移到脚边,一枚红色的珠子正从红狐胸口处浓密的皮毛滚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是红狐内丹,抿了抿唇,黎素秋趁着众人正在欢呼的时候,确定内丹没有沾染尸毒后,弯腰将红色的内丹藏在了自己的护腕中,这才在打手的驱赶下走向了一边的大房间。

    晚间是自由时间,虽然不允许出房间,但是却没有人看守,黎素秋缩到角落里,白天里身处危机没有什么感觉,现在沉寂下来只觉得手臂的伤钻心的疼,甚至因为没有好好清理,周围的皮肤都有些发炎的泛红了。

    抿了抿唇,黎素秋默默转身,想趁着没人注意自己的时候寻出自己的金蟾蛊。蛊分毒蛊和药蛊,而金蟾蛊就是药蛊,像手臂这样的伤口,大概附上金蟾蛊,不出半日就会痊愈的。

    一滴清水落在手臂上,冰凉的带走了一丝疼痛,黎素秋抬头,看到的便是一双妩媚的丹凤眼,那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洗干净面皮的少年,他坐在自己面前,杯中的水缓缓倾倒在自己手臂的伤口处。

    “这样长的伤口,不及时处理的话会有危险的。”少年说,抿了抿唇,似有些愧疚的开口“我身上也没有干净的布块,只能这样了。”

    将手臂放下黎素秋上下打量着少年,挑了挑眉。见惯了山林妖怪,巨蟒蟾蜈,黎素秋练就了一双好眼力。虽然少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那发丝下若隐若现的尖耳和悖杂的气息,都在显示他并非一个纯正的人类,自然也不是一名纯正的妖怪。

    “你想要那枚内丹吗?”黎素秋说,唇角勾起,手指捏了捏护腕防止火狐内丹的位置,她知道了,他的目的。

    “你很直接。”少年呆了一下,不过下一秒便恢复了正常,他抹去温和的面具,虽然唇角擎着笑意,但是眼中的欲望已经肉眼可见。“我喜欢和这样的人交谈。”

    “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黎素秋说,抓住少年身侧的手,手腕一转便推开了他的手。“你我都想离开这里,你需要机会,我给你机会。”

    “你…”感受到掌心的圆润,少年看着黎素秋的眼中多了一丝疑惑,不过下一瞬他便自嘲一笑“合作愉快,凛寒涛。”

    “合作愉快,黎素秋。”

    黎素秋自然不怕凛寒涛出尔反尔。大陆妖魔万千,如果碰到机会,恐怕连一张桌子椅子都能成个妖精玩玩,妖精的品种不同,性情也不同,而白狐是当中最难修炼成仙的存在。狐想成仙,想要保持人形,最大的要求便是无因果在身。就算凛寒涛是半妖也是一样,而那枚内丹,便是凛寒涛欠自己的因。

    况且,黎素秋记得凛寒涛,书中对这个角色着墨不少。是个给主角团助力无数次的小配角。凛寒涛是涂山主,涂山卿与人类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他应该是未来主角团中的一个,这样起码人品应该是可以保证的。

    摸了摸自己的脸,狐族喜美,自己这张脸应该是不错的,起码刚刚凛寒涛的表情,和他率先接近自己的举动就能证明这点。换句话,这是凛寒涛自己亲手送给自己的债,如果自己再不收下,岂不是不知好歹?

    虽然很抱歉,但是黎素秋知道,现在的自己,不仅仅代表着自己,她要活着,更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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