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秋睁开眼发现自己一个山谷前,她前面站着三个人,身着短衣,浑身脏污,像是在泥坑里打了个滚,包括她和白俟。

    她白大人的头发竟然从银白变成了泥土色,披散着,很是凌乱。

    这是什么情况?

    她刚要说话,就被一旁的白俟制止了。

    白俟将指尖从唇边移开,指了一下最前面那个人。

    少秋顺着他的指示往前看,那人恰好转过身,露出一张十分有少年气的面孔,看着不过二十岁,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几欲哭出来,哽咽道:“前面有人居住,我们可以进去避一避!”

    少秋将他认了出来,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先前见过的宁夷,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目中无人的潇洒哥呢?

    他身后那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较年长的那位上前说道:“流风啊,这前面是什么地方,深山老林咱可不能随便进去,要是犯了什么规矩就坏事了。”

    宁夷回道:“老爹,应该是哪个族群在这里定居了,我们先进去讨些水喝,就算要进城,也要补充体力才好。”

    那被叫老爹的将脸转了过来,似在和身边的人说话,少秋将他的脸看得一清二楚,木偶脸,五官糊成一片,嘴巴却一开一合似乎在动,有些诡异。

    白俟瞥了一眼少秋,看她脸色不太对,挡在了她少秋身前,小声道:“此处有伴生灵蛊存在的痕迹,我们应该是陷进去了,先跟着他们,不要乱来,静观其变,害怕就躲到我身后来。”

    少秋重重点头:“嗯!”

    白大人还是很关心她的。

    她整根草都开心起来了。

    她赶紧翻出妖怪录找到木偶篇,上面果然出现了新的画像,就是前面这位许流风。

    这一老一少想必就是许流风的家人了。

    她对白俟说道:“大人,他是宁夷,原名许流风,已经死了七百多年了。”

    “死了?”白俟看着许流风,轻飘飘道:“看来死得时候很惨,才激发了灵蛊的存在,算起来,应该还有一个人的。”

    少秋赶紧问:“谁啊?”

    白俟道:“应该是宁周。”他又道:“伴生灵蛊,百年一轮回,求的是同生共死,凄惨程度不可估量,此间无出其二,除非是心意相通者,不然开启不了。”

    他们两个正聊着,前面三人突然看向他们。

    许流风挥手喊道:“诶,后面那两位,你们跟上啊!”

    少秋被叫得浑身一颤,露出个头,问道:“他在叫谁,不会是我们吧?”

    白俟若有所思,道:“这也没别人了,我们跟上吧。”

    少秋抓着他的衣摆没敢动,白俟低头微微笑道:“走吧,就当游玩了,有我在你怕什么。”

    少秋缓了缓紧张的呼吸,心中暗想,就是有你在才害怕啊,她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硬闯。

    走遍天下都不怕。

    她还没走几步,前方有一群人围了上来,将他们困在里面。

    少秋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和昨夜那些木偶人没有什么差别,她突然就不害怕了,这些人原本也是活生生的人,不论什么原因,他们似乎被困在这里走不了了。

    白俟拍了拍她,带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正好在许流风他们身后。

    他身形高挑,立马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许流风向最前面一个老者行礼道:“前辈,我们是逃难来的,在林中迷失了方向,被野兽追赶至此,还请您行个方便,让我们歇息歇息,我们很快就走,绝不给您添麻烦。”

    那长者犹豫了一会儿,一连串怪声怪语,少秋听不太明白,看样子是同意他们进去了。

    白俟传音问身旁的少秋:“他具体是什么时候死的?”

    少秋道:“七百二十五年前,怎么了,大人?”

    白俟回想了一下,道:“那时候南边确实爆发过动乱,还是我斩杀了当地的妖王才彻底平息。”

    少秋一挑眉,道:“南边妖王是您杀的啊!”

    白俟没有说话,那边许流风招呼着他们的大名,喊道:“老爹、许宽、白俟、秋时雨,快进来了!”

    少秋瞬间将头抬了起来,秋时雨,谁是秋时雨?

    白俟道:“入局了,走吧。”

    少秋有些奇怪,白大人对这个陌生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是耳背?

    “大人?”少秋喊道。

    “怎么了?”白俟问。

    看来不是耳背。

    “没事。”

    白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少秋一个没留神踩进了水坑里,水还飞到了白俟的鞋子上。

    少秋低头一看,睁大了眼睛。

    好一个瘦皮猴。

    这干柴一样的男人是她?

    总不能是这男的叫秋时雨吧!

    哈哈!

    她拉过白俟,却还是白俟的样子。

    白俟见她疑惑,好心解答:“灵蛊设的障眼法,没什么用处,影响不大,我便撤了。”

    少秋不乐意了:“那我也不想变成另外一个人,您也帮帮我。”

    白俟从容纳谏:“不行。”

    少秋:“……”

    他们进了村寨,此处的族人便跑出来迎接他们,十分热情。

    少秋被看得不好意思,想把自己卷起来,还没失神一会儿,白俟怀里就多了好些瓜果。

    “大人,你哪来的,为什么我没有?”少秋愣道。

    白俟向两边的人致意,时不时说上一句“谢谢”,又转头回答少秋:“姑娘们看我们狼狈不堪,特意送来的,还不道谢?”

    又接连不断有人送来,少秋赶紧作揖:“多谢,多谢……”

    许宽回头看着白俟有些不高兴,道:“爹,你说你逃命为什么还要带着两个拖油瓶,就该让他们被野兽吃了,你看看你一天天净干些什么事,总救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把我的钱全分出去了,我们都成穷光蛋了!”

    许老爹安慰道:“宽儿,人要有善心,这样才走得长远,你看流风,多好一孩子,怎么你就不能多学一学。”

    许宽十分不耐,阴阳怪气道:“行了行了,许流风最好,你这个干儿子能给你养老送终!”

    许流风放下手中的瓜果,道:“哥,你怎么能这么跟老爹说话。”

    许宽走远了些,不想见他。

    许流风走到白俟身边说道:“白兄,我们先去见先知了。”

    白俟道:“好,我把东西还回去,你们先去。”

    许流风点点头,扶着老爹走了。

    少秋收到白俟的指示,跟上了许流风。

    她好不容易在路上找了根草终于和它互通了,这才安心了许多。

    一路上,她看见不少寨中的人,都对她嗤之以鼻,她还奇怪着呢,她好好地走路,哪儿招着他们了。

    她刚到先知门口,就被一个姑娘拦停了。

    那姑娘也没说话,就笑意吟吟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少秋觉得奇怪,但压下了好奇心,小心进了门。

    那位长者竟然就是先知,他穿了身长袍,给他们端来了茶,不在人群里他看起来更加温和了。

    许流风一旁搭话,与先知说道:“南边有妖作祟,已经很久了,以前还不会伤人,但这些年就变了,当地官员又不作为,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这才逃开了,只是没想到路上又遇到洪水,和其他逃难的人走散了,这才到了这里,真是太感谢您的收留了。”

    他起身要跪,先知身边的人将他拉了起来,传达了先知的意思:“你们先在这里住下,等日后修养好再离开也不迟,只是最近不要在村寨里随意走动。”

    许流风应下了,少秋便与他们一起去寻住处,途中白俟慢悠悠地赶来了。

    白俟那张脸确实容易引来嫉妒,那许宽就看他颇不顺眼,与他纠缠了一会儿,耽误了时间。

    不过也亏得走得慢,不用再出来一趟。

    寨子里的人很好客,先知召开了一场盛会招待他们。

    一整条长桌摆在了路上,不断有人端上各种美食。

    少秋仔细看了看。

    嗯……

    美虫。

    篝火宴很是盛大,族中年轻的男女相约跳舞。

    少秋待在白俟身边烤火,狐王有些冷了,指尖冻得发白,缩在火边不肯动弹了。

    少秋注意到,许流风和一个姑娘见面了。

    竟然就是她下午见过的姑娘。

    她连忙道:“大人,那是宁周吗?”

    白俟瞥了一眼,道:“嗯,应该是了。”

    少秋赶紧转过脸好奇地看着她。

    宁周穿得很素雅,但紫色天生华贵,显得她有些疏离。

    少秋注意到宁周身边一个还未完工的木偶,难以想象,等到完成之后又是怎样的巧夺天工。

    许流风终于露出些少年形态,不再假装老成,低着头和宁周说话。

    火光映照着他们,宁周像个异族仙子一般美丽,许流风温和地笑着。

    翩翩如玉,红鸾心动。

    少年情爱啊。

    少秋看得起劲,白俟注意到她,又将头转过去了。

    少秋突然蹦起来跳舞,吓了他一跳。

    少秋这几日精神过于紧绷,也算让她放松放松了。

    白俟笑了起来,看着她在一边跳来跳去的,变了几只小灵狐陪她玩。

    晚上两个少年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吊脚楼,万般巧合,他们居然又遇到了宁夷和宁周先前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少秋看着周围的布置,非常惊讶,几乎一模一样,她很奇怪这七百多年前的东西居然能保存这么久?

    直到他们上了二楼,那只不受她控制、热情奔放的小花还在开着。

    白俟上前道:“看来我们并不是回到了七百年前,而是被困在一个固定的循环里了。”

    “循环?”少秋问,“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离开?”

    “循环结束的时候没死就行。”白俟看她一脸傻乎乎的样子起了逗弄的心思,道:“昨夜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个寨子除了宁夷和宁周已经全部离世了,但他们的灵魂都还困在这里,妖怪录给你的任务大概就是让你送他们离开。”

    少秋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么艰巨,我该怎么做?”

    白俟玩笑道:“是啊,这么艰巨呢,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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