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

    迟堇渊按下她支起的脑袋,回指自己:“都穿好了。”

    “还在工作是吗?”

    “我在下面等你,顺便和院长谈事。”

    迟堇渊冲她招招手:“过来”

    ?桑榆冒着问号走近。

    迟堇渊长手一伸,将桑榆揽入怀里,安抚地摸了摸她不安的脸颊。

    桑榆第一次看见人被处死的时候,情绪不高。

    这和当初见到人被射杀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她愿意外出冒险,污染度骤然飙升下脸上露出的是梦想已成的释然,她是带着笑走的。

    可现在不是。

    缓慢攀升的污染度仿佛钝刀子磨肉,一下一下,每一天都包含着期待和绝望的涨幅。

    她是在那个人暗含的期冀和痛苦下,宣布已经失败了。是在那人恐惧和挣扎中,目睹了全程。

    回去之后她都沉默不语。

    那时抽身回来的迟堇渊立刻关注到了她的变化。

    他沉默地走近,宽慰着她。

    所以,桑榆十分希望这一次的成功。

    “小榆!小榆!病人醒了!”

    被防得密不透风的病房内传来细微的欢呼声。

    成了?

    桑榆很震惊,眼里迸发出欣喜。

    她看了看迟堇渊,又转身看向病房。

    “去吧。”

    迟堇渊对着桑榆踌躇不定的脸蛋轻轻一推。

    “是个很好的消息。”

    “你放心,我在下面等你。”

    *

    病人是真的醒来了。

    顶着憔悴的菜色脸,使劲睁眼,再次打量这个世界。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的几个人,大家都难以克制的面露喜色。

    终于知道这不是梦,也不是所谓的天堂。

    她真的活下来了!不由喜极而泣:“我…”

    开口就是一个破败的嗓子。声病前本来纤细明亮的嗓音变得低哑干涩。

    但她不在乎,在面对选择时决定全方面注射药物时她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在顶着意志硬抗了两天的高烧和全身发痛后,她赌对了。

    “我、活、下、来、了。”

    她用着这样的嗓子,一字一顿地、饱含喜悦地对桑榆说道。

    在病房的这段时间,都是桑榆在和他们这些病人接触。包括那个试药的通知也是。

    桑榆是他们在医院里最熟的人。

    那时,望着桑榆认真嘱咐,强调药剂副作用的话语。她没有犹豫地同意了方案,成为这个一号药剂的第一个实验者。

    她还问自己为什么,似乎在她看来当第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好的决策。

    “总要有人当第一个的。早些试药,或许更多人得到生存的机会。”

    她也是早期从最初的病症走过来的,自然知道如今医院是个什么状况。

    “况且,我得早点回去照顾妈妈呀。”

    一席话倒是激励了其他几个略有意动的病患,终于松口决定试药。

    桑榆望着她失语片刻,同意了她的试药。

    而现在,试药的主人公躺在床前,虚弱倦怠地看着她。

    桑榆也冲她笑笑:“那你留下的东西?”

    她口述的让桑榆帮忙写下的遗书吗?

    “烧、了、吧。”她艰难地比着嘴型,连带着手在比划。

    好。

    桑榆欣然答应。

    见到了桑榆之后,她一直撑起的那股精神好像也到了结尾。

    没过几分钟,倦怠感席卷而来,困”嘴型还没有说完,就再次陷入昏厥。

    这是怎么回事?

    桑榆紧张地回头询问。

    “这是药的后遗症。”

    较为年长的研究员略显克制地,

    “之后几天可能情况会更严重。我们这边会持续观察、跟进。”

    但是污染度下来了。

    哪怕没有到最初为“人”的状态,她也不再病变。

    研究员几乎立刻地通知下去,开始准备对她的血液分析继而下一步检查。

    桑榆也完成了今天的报告。

    “大家都辛苦了。”

    熬了这么多天,终于熬出了成果。

    *

    因为越来越多的病患,桑榆还要负责记录和观察。她离开时已是傍晚。

    迟堇渊就这么乖乖地坐在椅背上等她。

    当然,他也不缺事情做,却能立刻捕捉到桑榆的身影。

    “走吧。”他合上通讯,顺势牵住桑榆柔软的手。

    热量源源不断地传入桑榆掌心,迟堇渊笑着对她说:“带你去个新地方。”

    坐在迟堇渊的车上,桑榆习惯性地在迟堇渊身上寻一个舒坦地方靠上去,远远地看着像是整个人陷在他怀里。

    “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桑榆回过头来小声询问。

    以往而言,她要是晚归而恰巧迟堇渊有空,他会特地做好饭菜等她。

    “想你了,来看看你。”

    迟堇渊有点好笑,这可是他的女朋友,他已经想来很久了。

    他认真地反问:“不可以吗?”

    语调并不坚锐,反而透露着几分委屈。

    哪怕桑榆知道他是装的,她也只能深呼吸,毕竟谁会拒绝一只驯服的狼狗呢。

    她自下而上地打量迟堇渊,突然伸起脖子在他脸上轻轻一啄:

    “当然可以。”

    迟堇渊先是一愣,继而用那种深邃而热烈的目光灼烧着她,他揽住桑榆,把她捧得起来些解释来意:“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他想和她一起度过。

    今年就要过去了?

    近日的忙碌连带着让桑榆对时间的观感迟钝起来。

    毕竟,来到这里后就没有什么工作日周末可言了,每一天都埋在浩瀚的数据和医患中。

    “我知道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抬手摸了摸迟堇渊锁紧的眉眼:“刚刚又出什么事了吗?”

    迟堇渊暗想自己在她面前逐渐失去的表情管理,一面和她说道:

    “第五城遭遇了巨物侵袭。”

    迟堇渊敛住眉眼间的杀气:“没能阻挡住。”

    第五城没有那些硬件设施,直接被偷了一波家,如今伤亡惨重。

    “还能联系的上吗?”桑榆忧心忡忡。

    “和二城失联了。但是第九城还能收到消息。”

    一是因为九城离得更近,二是因为第九城在信息研究上并不吝啬,有最好的技术。

    “最新消息是,地下区被搅动得一团乱,战报中还在激战。”

    不过刚才…

    迟堇渊话语一顿,神色微妙:“但是没有沙尘暴,而且就在刚才,侵袭停止了。”

    而第五城已经破败不堪,就人手而言已是彻底失守,侵袭意外的撤退仿佛劫后余生。

    就他们曾经的推断。

    沙尘暴意味着要把某个城市包裹,暂时不能完全侵袭成为废城。

    意味着,首先必须打下的目标城市不是这里。

    而是第九城,这座最外的城市。

    “因为第九城守住了?”桑榆略微思索。

    事实上,第九城守城成功和五六城被侵袭不算同时。

    他们被侵袭的时间要更早。

    而政府已经不愿意给如今分崩离析的二城带来新的噩耗,着重宣传了第九城的事情。

    迟堇渊摇了摇头:“不算清楚。”

    他意有所指地指向天空:“大概是规则的一种。”

    事实上也是一个警示:我们虽然攻不下第九城,无法毁掉其他城市。却能对其他城市造成侵袭。

    而对于这个世界的人而言,这些灾难,到最后都是要拿人命来填。

    “那现在呢?”

    迟堇渊摇头:“已经下令,所有城市进入战时状态。暂按第九城城规进行日常生活。”

    立下的城规是在保证他们不出错,不被人抓住“规矩”的错误,就能尽量避免被侵袭的可能。

    迟堇渊表面的张扬实际上也是为了执行这些所谓的规矩。

    “他们会同意吗?”

    迟堇渊耸了耸肩,露出认真又势在必得笃定:“他们必须同意。”

    说到此,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神色认真:

    “你说…这次污染入侵治好之后,他们还会投放病毒吗?”

    无论是哪一个城市都很难再经历这样的打击了。

    桑榆错愕地看着他,继而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他们应该只能有条件地控制侵袭的时间和频率。”桑榆这么回答。

    “哦?”迟堇渊面露意味。

    “怎么说?”

    原来是问自己的考题。

    桑榆这才放下心来:“如果他们想要投放病毒,就应该趁热打铁。”

    第二城人手紧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各种情况接连爆发时就应该一网收割而不是等着第二城这段时间在荒芜中自查自改。

    “或者,就当还是我的第六感吧。”桑榆捂着心口这么说道。

    “我也觉得。”

    迟堇渊捏着她的手笑了。

    他也是这样告诉他的老师的。

    迟堇渊的车并没有开向熟悉的家里。而是一路奔驰,跨过稀凉的城市出了城,不过没开离多远。迟堇渊仿佛早有距离感地让人停下。

    桑榆随着他下了车。

    这里似乎是空旷的废墟。

    面前枯草长得半米高,几乎快要挡住放在土地上的石墩子。石头落在地上,高低有致,没有青苔看起来饱经风化。不远处有一个石头搭出的岸壁一样的高地。

    桑榆环视一圈就大概有了猜想,她看向迟堇渊。

    迟堇渊轻咳出声:“上次和你说的,想带你看我们打仗的地方。

    就是这里。”

    对于幼年时期的迟堇渊来说,那是一个开放的公园。

    一堆父母不在的小孩子最喜欢来这里玩模拟战场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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