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你又在发呆了。”
“……有么。”
面对五条悟的装傻，夏油杰尽量以轻松地语气调侃了一句：“有什么烦恼吗，这样可不像你啊。”
本来就不是什么恋家的乖宝宝，和家人团聚了一下之后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就在1月2号的下午回到了高专——除了收到了加贺见清和在他们的贺年电话里说过的新年礼物之外，还听了十五分钟五条悟描述他们是怎么在辛辛苦苦支撑到日出后本来打算补个觉、结果接到了夜蛾正道的联系临时赶赴任务现场的，“我们是真的在过年吧”、“该死的抽签”之类的吐槽声充分折磨了一下花了不少时间在回程的路上所以同样感到疲惫的两个同期好友。
不过夏油杰倒不认为他这是还在惦记着几天前的事，能让五条悟绷着一张脸的理由……
“跟清和有关？”
“……”五条悟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是怎么联想到她的啊？”
“看来我是说中了。”
“喂，谁允许你自己就下了结论的啊？！”
夏油杰懒得跟这个还在死撑着不承认的幼稚鬼解释——不如说他想不到才是有鬼。
先是加贺见清和向他们询问有没有和她一样觉得最近五条悟有点没精神，说话的频率降低了不少、与之相反的甜食的摄入量提升得实在是显著得过分；再之后就是五条悟说和有点想他了就申请把搭档换了回来，被夜蛾正道一通嫌弃多事，他自己也觉得怪恶心又奇怪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在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和麻烦的时间里能让五条悟额外苦恼的理由他也只能想到一个——
估计这家伙又在单方面和加贺见清和闹什么别扭吧。
“所以你们两个之间又发生什么事了？”
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罐红豆年糕汤，夏油杰扔了一罐给五条悟，就摆出了一副打算露天席地和他谈心的姿势了。
“什么都没发生，我们怎么可能有矛盾……你那张脸是怎么回事，”五条悟顶着夏油杰质疑和轻蔑结合在一起的表情恨恨地打开了易拉罐的拉环，“你是这么问的，那答案就是这样。”
“那我换个问法——”
作为买家的夏油杰没有一点要喝红豆年糕汤的意思，只是拿着温热的铁罐暖着手，好像思绪会因为这道暖意更加活跃一样。
“和清和有关的事，又有什么值得你操心了吗？”
“比如其实她打算过完这学期就退学回到五条家、五条家突然要求她转学到京都那边——”
“你这些猜想里的灾祸之源还真是明显啊。”五条悟打断了他天马行空却又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现实的举例，然后憋着一口气叹不出来似的含糊地否定道：“都不是……我也说了什么都没发生了。”
“那就是在担心未来会发生什么了？”
“……你这家伙多少也该会看眼色了吧。”
“看不懂眼色的明明一直都是悟你自己一个而已吧。”
“想打架的话我倒是欢迎，正好心情不算特别好呢。”
“哼……”夏油杰勾起嘴角，没有理会他掩饰性的挑衅，继续说了下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也不会笑你……”
“啊，还是看具体情况而定吧。”
“你这样真的很欠揍……”
五条悟撇撇嘴，思绪却忍不住飘回了1月1日的那个早上。
在耐心十足地等到第一百零八下的钟声响起后，他们去了一家○森——毕竟这时候也没什么店还是营业状态了，而他们也就是想歇歇脚、暖暖身子，就在附近的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刚好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么做的也不只有他们两个，差不多待到东京塔即将开始贩卖观赏新年日出的展望台门票的时候，一群人就又被迫回到了太阳升起前最黑暗也最寒冷的室外再次排起了长龙。
不过直到他们登上特别展望台为止，五条悟的心情都算不上糟糕，虽然过于漫长的一天行程让他的耐性几乎消磨殆尽，但到底不是他一个人在经历这一切。身边的加贺见清和在暖和的地方待过之后就涌上了困意，即使她控制着没让自己眨眼的频率加快，一眼看出来她的精神力不复之前的五条悟还是为她强撑着和他聊天的样子在心里偷笑了几次。
——放松过头又一直保持高昂的情绪，就算平时加贺见清和表现地再怎么游刃有余也难免露出属于普通人的一面，倒是让五条悟想起了他们相识还算不上久的时候她努力想配合他的作息的样子。
他倒是不讨厌她努力想隐藏起自己的软弱的模样，不如说那让他第一次意识到“没用”不完全是个贬义的词汇。
所以此时此刻他也大方地把肩膀借给了“没用”的加贺见清和，让她能光明正大地偷点懒。
“悟还真是一点都不累啊……”
加贺见清和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意图，不过还是接受了他的体贴，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交给了他。
“虽说是预料到了中间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什么事干……比想象中还要久。”
久到和高专的人打完电话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甚至还听着来搭话的陌生中年夫妻聊了很长时间的家长里短。
“烟花表演很漂亮，但是果然结束之后会让人觉得很寂寞……”
如果没有不那么感性的五条悟和她讨论日本每年举办这么多放烟花的祭典对空气的污染严不严重，寂寞的成分大概还要再加上一些吧。
“下次应该订好酒店，回去看一下电视节目的……红○歌会之类的录像？拜托工作人员应该可以解决吧。”
原本他们也想过要不要预订一个房间来给中途的惫懒提供一个去处，可惜他们决定好要怎么跨年的时候已经错失了在这个特殊时间里从紧俏的酒店资源里抢到一把钥匙的机会了。虽然最后他们也一致认为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也是如此，但加贺见清和总觉得还是应该提供一个备选项的。
更加懈怠的声音语调悠长、也更软了几分，五条悟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她几近自言自语的话，都感觉自己的眼皮也被传染得沉重了一点。
或许是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候是真的会让人放下所有防备吧，他们非常幸运地没有遇到任何搅局的咒灵，低等级的放着不管也不会怎么样——他们此时此刻唯一的任务，就是等待象征着2006年第一天的早晨的红日升起而已。
五条悟不喜欢弱者，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样“普通”的一天过起来还算不坏。
而他闲适的心情大概就结束于相比于黑暗过于刺眼的光线照射进特别展望台视野极好的落地窗的时候。
“……杰，”好像也知道自己的话很怪似的，五条悟第一次堪称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一句话：“你觉得清和的……眼睛……怎么样？”
“……”
夏油杰拧起了眉毛，表情于“我刚刚是听错了”和“五条悟脑子没出问题吧”之间纠结了一会儿，看到他说完之后绷起了脸一副认真的样子，就把辛辣的讽刺咽了回去，给了一个比较普通且中庸的回答：“好看……？”
总不至于要他再加上睫毛很长、眼神总是很温柔或者用一堆修辞手法来赞美她的眼睛吧？
“也不是那个意思、啊啊……烦死了，”五条悟嘟囔着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发泄过后示范般地用手提高了两边的嘴角：“不是平时那样的，像这样、笑着的时候的眼睛。”
“杰你是怎么想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捂住了自己的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都更加黑沉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夏油杰微妙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因为他见过太多次那种情况——
而其中的大部分时候，那双眼看着的对象都是五条悟。
“……让人很安心吧。”夏油杰阖了下眼，缓慢地给出了答案：“希望她能一直这样。”
希望笑着的人眼底的喜悦能够一直停留下去并不是什么奇怪的想法，但是夏油杰知道这不是五条悟想要的谜底。
“果然是我……”
“悟。”
没给五条悟说些什么的时间，夏油杰将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了一下，问出了比他刚刚的疑惑还要更不合时宜的问题——
“清和要是结婚了的话，你会祝福她吗？”
“……什么？”
这下子五条悟的表情几乎和他刚才一模一样了，夏油杰在心里感受到了一阵轻微的快意。
“她怎么可能结婚……”
五条悟张了张嘴，还是率先给出了对这个假设的否定。
夏油杰了然地点点头，并不对他的反应有什么意外：“结婚也好、男朋友还是未婚夫什么的都好，总之如果她有了恋人的话——”
“你的想法是什么。”
总是充斥着狡猾意味的狭长狐狸眼眯了起来：“当然是会祝她幸福的吧？”
“……”
五条悟知道他应该点头说是，就像他发觉自己的念头似乎哪里走偏了想要纠正过来一样
但是他的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斩钉截铁地给出了两个字——
“不要。”
“我知道你会舍不得她，就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生怕我们是什么坏人似的一直在碍事，坦白来说让我和硝子超级不爽的。”
“可是悟你要明白……”
夏油杰的声音依然平稳如常，却如晨钟暮鼓一般涌进了五条悟的耳朵、大脑，将他想要因为烦躁而走动的脚钉在了原地。
“刚刚我说的那种关系，和做朋友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可不是你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耍脾气就能让清和让步的情况……啊,说起来,”黑色的眼睛再次眯了起来,“其实在做朋友这件事上最后退让的也是你吧。”
“所以就算你现在说不要，感觉我们也不用特别担心的样子——”
“少开玩笑了。”
夏油杰发誓这绝对是他和这位朋友相处了快一年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糟糕的语气。
“杰你还真是净会说些讨人厌的话，”五条悟长舒了一口气，神态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清和她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的吧？以前是、以后也是，她又不是会对人一见钟情的类型，你的‘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说不定她会喜欢上我呢。”
“啧，”五条悟白了他一眼，“那更不可能了。”
“谁知道呢。”
夏油杰耸耸肩，并没有在玩笑过后放过他的打算：“你拒绝的理由是因为‘不能实现’，那就说明真的变成现实的时候你会‘成熟’地恭喜她吧。”
“……杰，你到底想说什么。”
饶是五条悟，都觉得他这样坚持在恋爱话题上有点怪异了。
“……就当我善心大发想做个好人好了。”夏油杰伸出手用食指抵在了他的左胸膛上，“仔细想想你拒绝的‘理由’……虽然我觉得你早就有答案就是了。”
“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在这里慢慢想吧。”
话音落下，夏油杰就摆摆手转身走了，五条悟也就真的没去追上他。
“理由……”
五条悟喃喃着闭上了眼。
当第一缕晨曦出现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那份美好中，大概只有他脑子里在想一会儿的早饭到底要不要去吃荞麦面了——说实话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但是估计很有仪式感的加贺见清和肯定会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他倒也不介意陪她一起去完成这么多年来的俗套安排。
所以当加贺见清和轻唤他的名字的时候，注意力已经飞得足够远的他只是条件反射性地低头看向了她。
“果然，悟的眼睛最好看了。”
加贺见清和伸出手将他的墨镜拿开了一点，露出了下面惊艳的映着被玻璃窗散开的一点七彩光芒的苍蓝色。然后犹觉得不满足似的踮起脚来看了几秒，笑着给出了他不知道听了多少次的评价。
“再说一次哦，新年快乐。”
五条悟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莫名就产生了一股想亲一下那双好像总是熠熠闪光的紫瞳的冲动——
而他也这么做了。
眨眼反应让他短促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皮上，而他依然在那可能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感觉到了一层薄薄的皮肤之隔下不住地晃动的眼球，而拉开距离之后他也看到了加贺见清和捂着自己的左眼惊讶地看着他的样子。
“你的眼睛也很好看……比起我的差一点就是了。”
“谢……谢？”
加贺见清和因为他半是借口半是真心的话微微红了脸，五条悟却没办法忽视刚刚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
‘只看着我就好了。’
在大脑杂七杂八地想着什么的放空状态下，骤然拉近的距离、熟悉的笑脸、轻快的话语……一切的一切成功再次呼唤出了本该成为过去的旧年里他产生过的想法。
——想要独占。
“理由。”
五条悟又在齿间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并不是对朋友的那种独占欲。
但是他依然希望加贺见清和能够把最好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希望自己是对她而言是特别的、不可取代的。
他会下意识否定掉加贺见清和会和“某个人”成为恋人的可能性。
即使不知道那个“某人”的脸，只要想到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的可能性就会觉得焦躁不安。
即使加贺见清和和他坦白了一切，没了任何想要跑掉的想法，他也觉得还不够的理由——
他确实早该知道这个理由是什么了。
“我是傻瓜吗……”
“傻瓜”这个词大概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拿来形容自己了。
“……有么。”
面对五条悟的装傻，夏油杰尽量以轻松地语气调侃了一句：“有什么烦恼吗，这样可不像你啊。”
本来就不是什么恋家的乖宝宝，和家人团聚了一下之后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就在1月2号的下午回到了高专——除了收到了加贺见清和在他们的贺年电话里说过的新年礼物之外，还听了十五分钟五条悟描述他们是怎么在辛辛苦苦支撑到日出后本来打算补个觉、结果接到了夜蛾正道的联系临时赶赴任务现场的，“我们是真的在过年吧”、“该死的抽签”之类的吐槽声充分折磨了一下花了不少时间在回程的路上所以同样感到疲惫的两个同期好友。
不过夏油杰倒不认为他这是还在惦记着几天前的事，能让五条悟绷着一张脸的理由……
“跟清和有关？”
“……”五条悟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是怎么联想到她的啊？”
“看来我是说中了。”
“喂，谁允许你自己就下了结论的啊？！”
夏油杰懒得跟这个还在死撑着不承认的幼稚鬼解释——不如说他想不到才是有鬼。
先是加贺见清和向他们询问有没有和她一样觉得最近五条悟有点没精神，说话的频率降低了不少、与之相反的甜食的摄入量提升得实在是显著得过分；再之后就是五条悟说和有点想他了就申请把搭档换了回来，被夜蛾正道一通嫌弃多事，他自己也觉得怪恶心又奇怪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在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和麻烦的时间里能让五条悟额外苦恼的理由他也只能想到一个——
估计这家伙又在单方面和加贺见清和闹什么别扭吧。
“所以你们两个之间又发生什么事了？”
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罐红豆年糕汤，夏油杰扔了一罐给五条悟，就摆出了一副打算露天席地和他谈心的姿势了。
“什么都没发生，我们怎么可能有矛盾……你那张脸是怎么回事，”五条悟顶着夏油杰质疑和轻蔑结合在一起的表情恨恨地打开了易拉罐的拉环，“你是这么问的，那答案就是这样。”
“那我换个问法——”
作为买家的夏油杰没有一点要喝红豆年糕汤的意思，只是拿着温热的铁罐暖着手，好像思绪会因为这道暖意更加活跃一样。
“和清和有关的事，又有什么值得你操心了吗？”
“比如其实她打算过完这学期就退学回到五条家、五条家突然要求她转学到京都那边——”
“你这些猜想里的灾祸之源还真是明显啊。”五条悟打断了他天马行空却又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现实的举例，然后憋着一口气叹不出来似的含糊地否定道：“都不是……我也说了什么都没发生了。”
“那就是在担心未来会发生什么了？”
“……你这家伙多少也该会看眼色了吧。”
“看不懂眼色的明明一直都是悟你自己一个而已吧。”
“想打架的话我倒是欢迎，正好心情不算特别好呢。”
“哼……”夏油杰勾起嘴角，没有理会他掩饰性的挑衅，继续说了下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也不会笑你……”
“啊，还是看具体情况而定吧。”
“你这样真的很欠揍……”
五条悟撇撇嘴，思绪却忍不住飘回了1月1日的那个早上。
在耐心十足地等到第一百零八下的钟声响起后，他们去了一家○森——毕竟这时候也没什么店还是营业状态了，而他们也就是想歇歇脚、暖暖身子，就在附近的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刚好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么做的也不只有他们两个，差不多待到东京塔即将开始贩卖观赏新年日出的展望台门票的时候，一群人就又被迫回到了太阳升起前最黑暗也最寒冷的室外再次排起了长龙。
不过直到他们登上特别展望台为止，五条悟的心情都算不上糟糕，虽然过于漫长的一天行程让他的耐性几乎消磨殆尽，但到底不是他一个人在经历这一切。身边的加贺见清和在暖和的地方待过之后就涌上了困意，即使她控制着没让自己眨眼的频率加快，一眼看出来她的精神力不复之前的五条悟还是为她强撑着和他聊天的样子在心里偷笑了几次。
——放松过头又一直保持高昂的情绪，就算平时加贺见清和表现地再怎么游刃有余也难免露出属于普通人的一面，倒是让五条悟想起了他们相识还算不上久的时候她努力想配合他的作息的样子。
他倒是不讨厌她努力想隐藏起自己的软弱的模样，不如说那让他第一次意识到“没用”不完全是个贬义的词汇。
所以此时此刻他也大方地把肩膀借给了“没用”的加贺见清和，让她能光明正大地偷点懒。
“悟还真是一点都不累啊……”
加贺见清和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意图，不过还是接受了他的体贴，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交给了他。
“虽说是预料到了中间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什么事干……比想象中还要久。”
久到和高专的人打完电话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甚至还听着来搭话的陌生中年夫妻聊了很长时间的家长里短。
“烟花表演很漂亮，但是果然结束之后会让人觉得很寂寞……”
如果没有不那么感性的五条悟和她讨论日本每年举办这么多放烟花的祭典对空气的污染严不严重，寂寞的成分大概还要再加上一些吧。
“下次应该订好酒店，回去看一下电视节目的……红○歌会之类的录像？拜托工作人员应该可以解决吧。”
原本他们也想过要不要预订一个房间来给中途的惫懒提供一个去处，可惜他们决定好要怎么跨年的时候已经错失了在这个特殊时间里从紧俏的酒店资源里抢到一把钥匙的机会了。虽然最后他们也一致认为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也是如此，但加贺见清和总觉得还是应该提供一个备选项的。
更加懈怠的声音语调悠长、也更软了几分，五条悟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她几近自言自语的话，都感觉自己的眼皮也被传染得沉重了一点。
或许是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候是真的会让人放下所有防备吧，他们非常幸运地没有遇到任何搅局的咒灵，低等级的放着不管也不会怎么样——他们此时此刻唯一的任务，就是等待象征着2006年第一天的早晨的红日升起而已。
五条悟不喜欢弱者，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样“普通”的一天过起来还算不坏。
而他闲适的心情大概就结束于相比于黑暗过于刺眼的光线照射进特别展望台视野极好的落地窗的时候。
“……杰，”好像也知道自己的话很怪似的，五条悟第一次堪称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一句话：“你觉得清和的……眼睛……怎么样？”
“……”
夏油杰拧起了眉毛，表情于“我刚刚是听错了”和“五条悟脑子没出问题吧”之间纠结了一会儿，看到他说完之后绷起了脸一副认真的样子，就把辛辣的讽刺咽了回去，给了一个比较普通且中庸的回答：“好看……？”
总不至于要他再加上睫毛很长、眼神总是很温柔或者用一堆修辞手法来赞美她的眼睛吧？
“也不是那个意思、啊啊……烦死了，”五条悟嘟囔着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发泄过后示范般地用手提高了两边的嘴角：“不是平时那样的，像这样、笑着的时候的眼睛。”
“杰你是怎么想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捂住了自己的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都更加黑沉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夏油杰微妙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因为他见过太多次那种情况——
而其中的大部分时候，那双眼看着的对象都是五条悟。
“……让人很安心吧。”夏油杰阖了下眼，缓慢地给出了答案：“希望她能一直这样。”
希望笑着的人眼底的喜悦能够一直停留下去并不是什么奇怪的想法，但是夏油杰知道这不是五条悟想要的谜底。
“果然是我……”
“悟。”
没给五条悟说些什么的时间，夏油杰将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了一下，问出了比他刚刚的疑惑还要更不合时宜的问题——
“清和要是结婚了的话，你会祝福她吗？”
“……什么？”
这下子五条悟的表情几乎和他刚才一模一样了，夏油杰在心里感受到了一阵轻微的快意。
“她怎么可能结婚……”
五条悟张了张嘴，还是率先给出了对这个假设的否定。
夏油杰了然地点点头，并不对他的反应有什么意外：“结婚也好、男朋友还是未婚夫什么的都好，总之如果她有了恋人的话——”
“你的想法是什么。”
总是充斥着狡猾意味的狭长狐狸眼眯了起来：“当然是会祝她幸福的吧？”
“……”
五条悟知道他应该点头说是，就像他发觉自己的念头似乎哪里走偏了想要纠正过来一样
但是他的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斩钉截铁地给出了两个字——
“不要。”
“我知道你会舍不得她，就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生怕我们是什么坏人似的一直在碍事，坦白来说让我和硝子超级不爽的。”
“可是悟你要明白……”
夏油杰的声音依然平稳如常，却如晨钟暮鼓一般涌进了五条悟的耳朵、大脑，将他想要因为烦躁而走动的脚钉在了原地。
“刚刚我说的那种关系，和做朋友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可不是你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耍脾气就能让清和让步的情况……啊,说起来,”黑色的眼睛再次眯了起来,“其实在做朋友这件事上最后退让的也是你吧。”
“所以就算你现在说不要，感觉我们也不用特别担心的样子——”
“少开玩笑了。”
夏油杰发誓这绝对是他和这位朋友相处了快一年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糟糕的语气。
“杰你还真是净会说些讨人厌的话，”五条悟长舒了一口气，神态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清和她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的吧？以前是、以后也是，她又不是会对人一见钟情的类型，你的‘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说不定她会喜欢上我呢。”
“啧，”五条悟白了他一眼，“那更不可能了。”
“谁知道呢。”
夏油杰耸耸肩，并没有在玩笑过后放过他的打算：“你拒绝的理由是因为‘不能实现’，那就说明真的变成现实的时候你会‘成熟’地恭喜她吧。”
“……杰，你到底想说什么。”
饶是五条悟，都觉得他这样坚持在恋爱话题上有点怪异了。
“……就当我善心大发想做个好人好了。”夏油杰伸出手用食指抵在了他的左胸膛上，“仔细想想你拒绝的‘理由’……虽然我觉得你早就有答案就是了。”
“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在这里慢慢想吧。”
话音落下，夏油杰就摆摆手转身走了，五条悟也就真的没去追上他。
“理由……”
五条悟喃喃着闭上了眼。
当第一缕晨曦出现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那份美好中，大概只有他脑子里在想一会儿的早饭到底要不要去吃荞麦面了——说实话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但是估计很有仪式感的加贺见清和肯定会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他倒也不介意陪她一起去完成这么多年来的俗套安排。
所以当加贺见清和轻唤他的名字的时候，注意力已经飞得足够远的他只是条件反射性地低头看向了她。
“果然，悟的眼睛最好看了。”
加贺见清和伸出手将他的墨镜拿开了一点，露出了下面惊艳的映着被玻璃窗散开的一点七彩光芒的苍蓝色。然后犹觉得不满足似的踮起脚来看了几秒，笑着给出了他不知道听了多少次的评价。
“再说一次哦，新年快乐。”
五条悟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莫名就产生了一股想亲一下那双好像总是熠熠闪光的紫瞳的冲动——
而他也这么做了。
眨眼反应让他短促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皮上，而他依然在那可能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感觉到了一层薄薄的皮肤之隔下不住地晃动的眼球，而拉开距离之后他也看到了加贺见清和捂着自己的左眼惊讶地看着他的样子。
“你的眼睛也很好看……比起我的差一点就是了。”
“谢……谢？”
加贺见清和因为他半是借口半是真心的话微微红了脸，五条悟却没办法忽视刚刚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
‘只看着我就好了。’
在大脑杂七杂八地想着什么的放空状态下，骤然拉近的距离、熟悉的笑脸、轻快的话语……一切的一切成功再次呼唤出了本该成为过去的旧年里他产生过的想法。
——想要独占。
“理由。”
五条悟又在齿间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并不是对朋友的那种独占欲。
但是他依然希望加贺见清和能够把最好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希望自己是对她而言是特别的、不可取代的。
他会下意识否定掉加贺见清和会和“某个人”成为恋人的可能性。
即使不知道那个“某人”的脸，只要想到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的可能性就会觉得焦躁不安。
即使加贺见清和和他坦白了一切，没了任何想要跑掉的想法，他也觉得还不够的理由——
他确实早该知道这个理由是什么了。
“我是傻瓜吗……”
“傻瓜”这个词大概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拿来形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