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六妹的脸色阴晴不定,背着手,躬着身躯。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头转圈,满街来往人之,天气晴好,微风和煦。平时在这个时候,陆六妹定会赶往村口那家便利店和一帮阿公阿婆齐聚,那里街坊邻里自动形成娱乐场所-闲话家常,打发时间。

    她目不斜视,带着点心事。甚至路上碰见熟人打招呼时,也只是嘴角一撇,继续走。

    往往事出必有因,陆六妹满脑子装的全是李诗卿交男朋友的消息。就在大前天,杨一凡的妈妈,叶静打电话过来-三头两天就会找淑华闲谈,两人的关系一开始处得不错,认为做不成亲家也不影响朋友间的情谊。也就在那时从叶静口中听来,李诗卿交了男朋友。她语气听着有点惋惜,把话摊开来说,本来想出一计,刻意在杨一凡面前提到自己想认卿卿做干女儿,目的就是试探儿子,有没想过重新追回卿卿的意思。

    自从知道李诗卿故意隐瞒恋情起,陆六妹愣是提不起精神,问题就是李诗卿居然在短时间内交到一个男朋友,更加可疑之处,为什么第一时间不告诉家里人知道,而是选择隐瞒呢?

    一味的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外面很多坏人,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心里不知藏着多少坏心思。现在是信息时代,网上随处都可以看到报道有关男人骗婚的事例,本来有家室之人,偏说是单身汉,意图骗感情。就算再精明的人也有失手的时候。

    陆六妹担忧也是正常,之前她费尽心思安排了那么多场相亲,李诗卿一个也看不上。一面振振有词:“我不嫁人都可以过得很好的。”

    陆六妹当她是受刺激了,只好拿诸如:“拥有一桩美满的婚姻才是女人一生中最大的保障,可以不奢望嫁有钱人,只要相亲相爱,相互扶持就很不错啦。”

    李诗卿听完极其反感,让阿嫲凡事不要只是往美好的一面想,如果要是错付真心你说咋办呀?陆六妹顿时来气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徒手对着李诗卿的后脑勺挥过去。别看她老就好忽悠,该出手时就出手。

    兜兜转转,疑问再度回到原点。陆六妹有想过打电话找李诗卿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是挺着急。相形之下淑华的反应很平静,完全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还制止陆六妹不可以私底下找李诗卿对质。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陆六妹就是看得太清楚,心里总感觉不踏实,不赞同淑华的看法提出反对:“天底下哪个父母不关心自己的儿女?我这么操心也就是想了解阿卿交往的对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你是她妈,就这么由着她,难道过去给你的教训还不够记忆深刻吗?是不是要亲眼看着阿卿走了你的老路,找一个没用的男人……”

    生气时说的话不一定是气话。陆六妹承认,她一直看不起李诗卿的父亲。游手好闲不说,还天天跟着帮所谓社会混混流氓的一群人厮混。淑华未婚生子,性子固执偏偏一头扎进爱河,死活不顾似的。陆六妹担心逼得他们太紧,会弄巧成拙。在那个年代,有多少痴男怨女一旦遭遇阻滞,头脑发热跑去殉情的大有人在。本来生下李诗卿后,总算洗心革面,担回做为人父的责任,日子过得清贫也还算有盼头。好景不长,就这么丢下孤儿寡母,撒手西归了。

    淑华听到这话瞬间表情都僵了。陆六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吓得立马捂嘴,一时措手不及,不知该说些什么话能哄她欢心。

    在这之后,两人心照不宣,不知淑华心情如何?陆六妹倒是心烦气躁,还在对打电话的事念念有词: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走着,走着,听到某一处地方传来谈话声,她蓦地站住不动,循声望去。

    打开门,做生意。店门外纸箱堆积成山,里边的铁质货架柜也是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来客络绎不绝,看起来生意颇为兴隆。

    有人用力粗鲁地拆箱,还有人拿着手机,逮住个人问,看看地址对不对,可别发错咯。各种声音就像附有一双腿,持续不歇往陆六妹耳朵里钻。

    经过一番心理挣扎。于是另辟蹊径,她大步地朝快递店奔去。

    知女莫若母,同理。淑华欲恐陆六妹疑虑未消,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这些时日,淑华一贯那样早出晚归。期间也会留意陆六妹的举动,看见她的表现却似没事一般。

    人若反常必有鬼。正因为太了解亲妈的性子,一直放心不下,另外自己有过一段不堪的过往。就人的心理而言,越不愿意面对时,越使劲遮掩,避而不谈。换作以前,淑华会找个没人的角落,偷偷抹泪,双目幽幽望着远处,明知前路漫漫,但也大概明白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不知不觉,半生已过。

    其实淑华心知肚明,陆六妹所言非虚,自己也算是过来人。惆怅的情绪顿时围拢过来,使得淑华心神不定,手上的活慢下来,坐在对面的工友叫张小萍,她有所察觉,拿手放在淑华面前晃:“在想什么?”

    她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张小萍顿了顿,兢兢战战地问道:“淑华,你没事吧?”

    淑华不作回应,看了看周围,张小萍一头雾水,受她影响,也环顾一下四周。

    车间内。在座的各位,双手支在台子上,摩挲作响,整齐划一地进行包装工作。张小萍奇怪,那个爱四处溜达的胖领班跑去哪里清闲了?可别又像鬼影一样突兀地现身,想到这里,她一阵胆怯,忽又听到淑华喊她。

    淑华往前探身,压低声音向张小萍说:“张姐,我去上个厕所,替我和领班说一声。”

    左眼皮跳呀跳,好事要来到。在那之前李诗卿上网查了一下,左眼皮跳是有吉兆,本来没当一回事,可是从早上起床直到这会,眼皮还不肯停歇,求个安心,便上网看看有什么讲解的。

    十分钟之后,不祥的预感扑面而至:淑华打电话过来。

    李诗卿两眼一亮,先是看了时间,心想,阿母在上班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因为情况少见,一阵莫名的恐惧遍及她的全身,心想,是不是阿嫲出事了?

    她把手机举到耳边,嗓音在颤抖:“妈。”

    淑华没有跟她闲扯,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叶静阿姨告诉我,你交了男朋友。”

    她语塞,只得轻轻说了声:“哦。”

    哦一声就完了?淑华哭笑不得,原本有些许期待女儿会主动介绍一下她那位男朋友。也行吧,不必急在一时。其实打这一通电话主要是想提醒李诗卿,阿嫲也知道了。

    李诗卿戛然而止。马上想到阿嫲找过她要地址,说是寄点老家特产过来,快递也在昨晚收到了。仔细想想,有种大刑当空的预感越发强烈。

    淑华注意着时间。自己出来要是太久领班会起疑心的。便匆匆说了句:“你看着办吧。安全第一,不要太单纯。”

    李诗卿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电话断线了。

    她的心情犹如风中混乱,找不着边际。

    此刻,周寻和刘波起了争执。

    房间里,周寻公然提出毁约不再参加节目,几乎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刘波先是惊讶,然后是勃然大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周寻平静地说:“是真的,参加完这一次,我就不来了。”

    刘波笑笑说,但是皮笑肉不笑:“你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又凭什么理由去和人家谈。”

    周寻心无波澜:“多付点赔偿金嘛。”

    好大的口气。刘波怒火再一次被燃起。这下火气攻心赶紧捂住心脏的位置,深呼吸一口气,算下来自己有生以来从未被他人气到胸口疼的经历。一时半会儿生分地紧盯着周寻。

    周寻却不以为然地摆弄着牛仔裤膝盖边缘的线头。

    刘波苦心经营的事业不能就这样付之东流,险些要气昏过去,现在暂且稳下心来。

    他板着脸:“推了三个通告,好不容易上了这么红的节目。人气热度都在风头上,另外你本身的实力不可小觑,趁着这次机会,就得乘风直上,公司的资源是有限的,哪能由得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周寻没有回答。刘波继续说下去:“近期会推出很多偶像选拔类的节目,我想着去给你争取,做导师或是评委的身份。你现在收拾好情绪,保持最佳状态。”

    言下之意:前途一片光明,别作死了,作死下去就真的死了。

    说完,刘波瞪着眼,几度端详着周寻的面容,他目光冷静,嘴角轻抿。

    周寻说不上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感受,他很清楚刘波所讲的一切,首先考虑利益,也是情理之中。

    一点半了,李诗卿过来通知周寻要去彩排了。人刚走到门口,门便从里面打开,只见周寻行为鬼祟从房里出来,一抬眼惊恐万分。然后他冲着李诗卿撇了撇嘴,看样子有些不悦。

    李诗卿退到一边,紧接着听见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却眼瞧着周寻轻手轻脚把身后的门关上了。

    之后,他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能不能改掉躲在门外偷听人讲话的坏毛病?”

    陡然间,李诗卿明白过来:难怪他刚刚看到她一出现,就立马摆出一副臭脸,原来是认为她过来偷听墙角来的。

    生可忍,熟不可忍。李诗卿气呼呼:“你能不能别自以为是。走廊这么大,哪条条例规定我不可以在这里经过呢?你是明星没错,可不见谁都想知道你那点破事---”

    周寻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他二话不说,赶紧上手捂住她嘴的同时,也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就在这当儿,刘波已经发现周寻趁着自己背过身去的时候,开溜了。当然很生气,他暴怒的吼叫:“周寻,你滚哪里去了?”

    待在门外的两人面面相觑,闻其声如见其人。李诗卿知道是谁在里屋,便向周寻投去匪夷所思的一瞥:究竟他做了什么事?惹得刘波发这么大脾气?

    周寻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就打消“毁约”的念头,但是刘波想和他促膝谈心,周寻已然按捺不住,禁不住刘波再三追问,见机逃了出来,不巧这一幕被李诗卿撞上。

    他放下手,接道:“快走吧,让刘波发现我们就完了。”

    这又关我什么事?自己刚过来什么事都不知道?李诗卿忽然就发起楞来,眨眼看着他。

    周寻没有过多的解释,撇下她往一个方向疾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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