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方畅人就跟吃了炮仗一样,特别烦躁。从一踏进叶嘉文的办公室就不停抱怨。

    叶嘉文没有空闲,在一摞文件中翻找。听后却说:“有什么好苦恼的?”

    说真的,方畅做事行径,有时挺令人费解。搞业务确实能独当一面。可一旦涉及个人感情问题,属“玩心重,喜欢过把嘴瘾”的那种。

    人无完人。叶嘉文是懂的,换言之,他这是自取其祸。

    方畅愁眉不展。虽然这次,说好只是去赔个不是。不知怎地,有一种等同做了亏心事,生怕鬼敲门的心理在作祟。

    他嘟囔老半天,说:“她是不是想找机会报复我?”

    究竟那位是有多吓人啊?能让方畅有所畏惧,被当做“吃人”的老虎看待。

    叶嘉文不明就里:“事情并不一定像你想的那么复杂。”

    方畅仍然嘴不停:“你不知道,她蛮横起来有多恐怖。”

    叶嘉文觉得莫名其妙,不当真:“又不是叫你去送死。少发点牢骚,行不行?”

    方畅心里咯噔一下。想到自己小时候被陈晓晓作弄数次,一次竟敢打了他一记脑瓜蹦,力道如此之大,害他肿个大包。再一次,更加可恶,想投喂他吃兔子屎。好在自己先看出端倪,才没让她奸计得逞。

    所以什么一笑泯千仇,是说给鬼听的吧。

    叶嘉文低着头,一副沉浸在阅览当中的模样。方畅突然间,冒出一句话:“对了,安然下周二举办生日会,你怎能好意思,拒绝女生的邀请呢?”

    叶嘉文没看他,嗯了一声:“我不想去,不行吗?”

    “表面功夫你都懒得做,我夹在中间怎么做人呢?”

    “她既然对我有意,那唯有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什么场合需要回避,我心中有数。”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况且,我有喜欢的人。”

    方畅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叶嘉文,琢磨了几秒钟:“你交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叶嘉文没有直接回答。“你让安然死了这条心吧。”

    好家伙!差点漏听到叶嘉文话里的关键。方畅哪能放过他:“你别岔开话题,快说,哪来的女朋友?”

    叶嘉文忍不住抬眼,看着他纳闷:“我是男人,喜欢女人很正常。我记得,上次就和你说过的。”

    方畅好不容易想起那次他们的对话,又大吃一惊:“不是吧,我当你胡说的。原来你说真的。”

    叶嘉文脸上止不住的嫌弃:“拜托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怕,今晚会做噩梦。”

    正说到这里,李诗卿发来微信:“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事要找你。”

    叶嘉文瞥了一眼。

    方畅刚想张嘴说话。却被叶嘉文打断,直接给他下了逐客令。平白无故的,方畅当然不听,八卦魂迅速燃起:“谁找你呀?”

    叶嘉文指门口的方向:“出去。”

    方畅耸了下肩,说:“别催嘛,我只是好奇。”

    叶嘉文耐着性子,索性用眼神示意。谁知,好好在椅子上坐着的方畅,突然一个箭步起身,桌面支撑着他的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盯上叶嘉文的手机。方畅贪好玩,故意做出吓唬人的把式。

    霎时间,给叶嘉文吓坏了,眼睛睁得斗大。反应算是快的,他攥紧手机几乎贴到自己胸口的位置,以防让方畅窥见到。

    方畅哈哈大笑。他扭身撒腿就往门口跑。

    叶嘉文起身先把门关上,接着把手机举到耳边。

    电话一接起来,那头的李诗卿支支吾吾:“真是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次我们说好的,再假扮一次我男朋友---”

    姑且料到她是来说这件事。他尤为从容地问:“嗯。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八点,来我家。”

    “好的,要不这样。”叶嘉文突然想起似的这么说。“我今天没什么事情做,可以接你下班,我们一起吃晚饭。”

    李诗卿大惊失色:“不行。”

    最后嗫嚅半天,突然找着借口,向他解释清楚,说公司要加班。

    已是傍晚,天色渐渐变成微暗的黄昏。陈晓晓把车停在李诗卿上班附近,向窗外望去,旁边的建筑没有太多的遮挡,偶尔可见路旁的店铺门口处,有大群人聚集在露台座位--近些年城市规划越来越规范,户外活动的布局空间也很开阔。她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目光所及之处,有对笑逐颜开的年轻人,走在两旁夹道的树木,走走停停,拍照打卡。

    李诗卿眼瞅着时间,关键在这个时候她还没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好让自己开溜。

    说时迟,那时快。手机里有短信进来,陈晓晓发微信过来说,她已经在楼下了。唯其如此,干脆装病吧来得更直接。面对刘波。一边挤出痛苦地表情,捂住肚子说闹肚子,一边以表尽职尽责,怕是走不开,周寻被一些媒体记者簇拥着进行采访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工作进度临近尾声了,刘波这边也不需要留那么多人手,索性批了她的“病假”。

    陈晓晓倚在车窗旁,掏出手机看时间又等了一会儿。很快就看见李诗卿从另一头出现,再向她挥着手。李诗卿加紧脚步,绕过车子前头,坐上副驾驶座,她系安全带的时候。陈晓晓就拿起位于两人座椅之间的袋子,碰了一下她的胳膊,说:“拿着,以备不测用。”

    李诗卿狐疑地看了一眼:“什么来的?”

    在她接过来一看,“防狼喷雾”这些字眼,赫然映入她的眼帘。李诗卿万分震惊,赶紧问:“你这是要干嘛?”

    陈晓晓看起来很得意:“你放心,我看过底下那些买家的评论,口碑不错,值得信赖。”

    这些防狼喷雾都是网购得来的。她还担心来不及送到-要不怎么会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商家告诉她得安加急件送达。没想到真的很迅速,来的刚刚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李诗卿百思不得其解:“你批发呀?买那么多。”

    “上次就是轻敌了。这次他再敢对你不轨,就拿出它照准那家伙的眼睛,切记别犹豫尽管使劲喷上去。杀他一个片甲不留。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招惹我们这些女人。”

    陈晓晓说得煞有介事,眼神严肃得很,还举起手掌对着空气胡乱的劈砍,仿佛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李诗卿不禁瞧得呆住了,看看喷雾,又看看陈晓晓,她提出疑虑:“要是把他眼睛弄瞎了,该怎么办?”

    陈晓晓咬着嘴唇,却说:“整不死他,捉弄一下也好嘛,我想给你出气。”

    足见她良苦用心,李诗卿先是叹息一回。愈发觉得自己手攥着的“烫手山芋”十分碍眼,只囫囵说一句:“这个东西我就不拿了。”

    陈晓晓急了:“别,别,还是带上好,我这可是为了你人身安全着想,拿着,装装样子也好的。”

    老实说,李诗卿可不这么想,这次选定在大堂用餐,谅他也不敢像上次那样胡作非为。

    眼看着快到见面的时间,在这之前,方畅去逛了花店,赔礼道歉嘛,多少拿出点诚意适当买点东西,总胜过两手空空的要好吧。

    起初他也没在意,叶嘉文提醒他:“送上一份礼物给人家以表心意也不错,就单单请人吃顿好的,未免也太单调了吧。”

    方畅第一个考虑就是送花。在来的路上已经在手机上搜到附近的花店。

    他踏入店内,一览无余-圆桌台上坐着一个系着围裙的女子,她非常专心在插花,甚至隔了片刻才察觉有人进店,手上的动作一顿,慢慢地抬起头,一见方畅这等贵公子哥派头的男人进来帮衬,赶紧放下手边的工作,笑脸迎接:“先生,您好---”

    方畅直言:“送朋友的,哪种花比较好呐?”

    她给了他一个建议:“是这样的,送花很有讲究,不知先生送的是哪一类型的朋友?”

    听到这话,方畅不屑地嗤笑一声。蓦地浮现出李诗卿的脸孔,心情不禁烦闷许多。

    啊……店主奇怪地看着他,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敢吱声。不过转念一想,世上怪人多的是,也不在乎多他一个。

    方畅回过神,接着话题,说:“送普通朋友,还是那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

    店主自己拿了主意,挑挑拣拣,选了几样供方畅挑选。

    方畅在想:买的话是不是包装大束一点,这样才够显眼,女人受到会更开心些。

    一朵朵鲜花经由店主灵巧的手一扎一捆。不久,满满当当地围绕着各色颜彩的花儿,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

    方畅在旁边俯着身,贴近观看,吸了口气,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闻起来很刺鼻,他顿了顿,嘤嘤几声接下来鼻腔极瘙痒。

    实在忍不住了,方畅突如其来打了一个好大声的喷嚏。看一眼店主,她反应挺快,双手捧住这一大束花,连连躲避。

    不过,看到店主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后,方畅挺不好意思,不,准确来说,好糗啊!赶快买单走人就是啦。

    意大利餐厅。高档场所,豪华装设,菜品精致,服务一流。恍然身临进入到上流沙龙的奢侈当中的贵妇。

    李诗卿由头至脚穿的都是来自大品牌杰作。不过,有点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化妆和穿着分明刻意按照老媪的路线。浑身上下显得严肃刻板。

    陈晓晓出身豪门。富贵于她如云浮,区区十万八千九向来易如反掌。这次她借给李诗卿拿的提包说是傍身用的,二十几W,李诗卿上手一摸,心头直突突地激动得不行。不由得感慨,同人不同命呐。还好有机会让自己享受金钱带来的无穷快乐。

    方畅刚一出现,一手插兜,另一只握着一大束鲜花。李诗卿还没发现,她点了一杯橙汁,正在搅拌杯里的冰块。

    方畅慢悠悠地走过来,笑着招呼:“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李诗卿听闻,猛地抬头,满脸惊愕:方畅这一波是什么操作?一上来就笑容满面,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脑子秀逗了还是根本不是他本人?

    今天的方畅有些不同,一本正经的穿起正装出席,看上去是那么风姿绰约。再加上他自己那份独有的自信底气的风范,十足一个职场精英。

    方畅立马捧花献给李诗卿:“送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哦,谢谢。”说着,李诗卿紧张兮兮地接过手。方畅坐在对面的位子上,举手投足间充满谦恭有礼,如果不是事先了解过他的过去,真会被他的“假象”所迷惑。她之所以还处于懵圈中,是因为眼前来人的相貌,与上次见面的时候明显出现了偏差,现在一看如同脱胎换骨般。

    甚至感觉有点演技派上身的既视感,李诗卿不觉沉思出神。

    服务员送上菜单,方畅保持绅士风度,叫李诗卿作“晓晓”,问她想吃些什么。

    突然有人唤“晓晓”两字,李诗卿脸色一变,几乎差点露馅了,定过神来,说:“有什么事?”

    不用方畅开口回答。服务员在一旁提醒她,可以点餐了。

    “哦。好的。”好大一本菜单,李诗卿认真浏览,过程中努力使脑子清醒一下,“我要这个,还有这个,鳌虾番茄意面不错,来一份,烤羊腿也要,面包上放满鸡肝酱也写上,吞拿鱼鲜果沙拉,看图片都觉得好吃,来一份……”

    方畅听着,听着,显得很吃力开始坐不住,迅速抬手,喊停。半信半疑地问:“你能吃这么多?”

    不管能不能吃,至少要给方畅难堪。李诗卿笑眯眯地回答。

    自己是听错了吗?她说,能啊。就先上一份鳌虾番茄意面,其余打包带走。

    服务员看在眼中察觉不对劲,可是秉着顾客是上帝的宗旨,不该管的别管,只要别跑单就行了。方畅吓得“啊”一声,连下巴都合不上,足有一秒的意识让自己明白过来,有些恼火地看着李诗卿,又觉得有外人在,脾气得收着点,压着嗓子问:“你到底想干嘛?”

    李诗卿心中暗爽,表面略一迟疑:“你不会是请不起吧?要是真请不起,那我就喝一杯橙汁算了。”

    李诗卿如此一说,带有无事生非的含意。方畅顿觉羞赧,这当儿,又看着她,硬生硬气地说:“这么会呢。”

    “你破费了。”说着,李诗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就像讲笑话一样:“不过是你欠我的。”

    餐厅的另一侧,陈晓晓向前倾着头,目光如炬瞧着眼前的动向,她即紧张又警觉,然而,还要不间断地扭头张望,周围的人有没有把她当成异类打量。陈晓晓选的卡座十分隐蔽安全。一边喝了口咖啡,吃着刚刚端上来的意面,一边耸着肩避在一旁,隔着大堂中央的厅柱,能勉强盯着李诗卿和方畅二人的一举一动。

    他们哗哗啦啦讲了半天,可是陈晓晓根本听不清楚,只得通过两人的面部表情进行大概揣测。此时,方畅脸上历历表露出不悦之色,最后李诗卿又说什么,方畅甚至怒形于色。

    眼见为实,于是陈晓晓看得滋味,几乎能体会到稳操胜券。

    可恨至极,由来已久。方畅顿感窝火时,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回想欧阳美莉屡次三番嘱咐自己,不能生事端,切勿祸从口出。

    犹如句句打在他的七寸上,直逼方畅。

    哎,可不是嘛。虎落平阳被犬欺。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道歉嘛。大丈夫能屈能伸。

    终于,他的心情好转了些,决定不再兜着圈子,直截了当地说:“你也知道,我今天是来干吗的?”

    李诗卿并没有感到意外。本来自己愿意和谈,已经是作出最大的让步。

    她不语。要看他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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