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旁观者
紫禁城下了一场大雪。
那位叶答应被下毒后，皇上深感怜悯，直接封为贵人，还赐了“宁”字，三阿哥失去生母，所以名正言顺被皇后收养。
宫中局势当真是瞬息万变。
雨疏：“小主，老爷前几日差人送了些金银过来，说近来雪寒，嘱咐小主多多打点内务府送些好炭过来。”
“怎么，内务府那儿还有不好的炭吗？”
这话问的多少有点不知肉糜的意思，但我是真的好奇，堂堂皇家别苑还需要省这点钱吗？
雨疏：“咱们皇上一向崇尚节俭，虽然一点炭值不了多少钱，但每日烧水房耗费的量也不小，用好炭烧水太奢侈了，所以也购置了些次等炭。但内务府那些人您也是知道的，为了中饱私囊常在好炭里掺杂坏的，越不得宠的主子掺的就越多，除非银钱开道，否则再无别的办法了。”
……
好吧！不得不承认，咱就是不得宠的那一波。
“要拿索性就多拿一点，再送些给端妃娘娘。”
这大冷天的，可别把那位主宫娘娘给冻坏了，宫里往后的清闲日子还要仰仗她呢！
外面寒天冻地，青梅轩内却温暖如春。
我吩咐所有的丫鬟太监都进屋里取暖，毕竟是花了大价钱才换来的炭火，光一个人用总觉得有些浪费。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实在太英明了！
“小主我跟你讲哦，前几年宫里闹过鬼呢！听说是个被勒死的答应，那答应生前我还见过，眼睛就和咱们小主一样大，皮肤也和小主一样白，就是……人家唱歌比咱们小主更好听一点。”
我给了那小太监一记白眼，顺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滚滚滚！咱家小主人美心善，出身高贵，岂是那个什么鬼答应可比的？信不信她半夜找你徒手剥核桃？”
啧啧，徒手剥核桃，这也太残暴了。
早知道这里有这么多可供解闷的人才，当初又何必费心思去宫外找话本呢？
短短一上午，我就已经知道了这宫里大大小小的秘辛，甚至……
“小主，四阿哥您知道吧？他的生母从前是辛者库贱奴，生下皇嗣后也没被封位份，唉！一个母亲在儿子面前还要自称为奴，难怪最后郁郁而终了。”
母亲对儿子自称奴婢？！
这样的事，我甚至都不敢去试着感同身受，光是听人讲便觉得犹如溺水般窒息。
是了！那个夜晚，那个少年的眼底，我始终看不清，或者，一开始我便有种被他看穿的窘迫，回避都来不及，又怎敢与之对视呢？
他风轻云淡的表象下，到底盛装着一个怎样的灵魂？至少，我想，应该是死过一次的吧？在某种意义上。
……
这日清晨，皇后的早会上缺席了一个人。
皇后：“安嫔为何迟迟未到？”
来人回禀：“安嫔娘娘说是昨夜受风寒，不小心伤了嗓子，怕传染给大家，所以未能参加早会。”
皇后点点头：“既如此，便嘱咐她在宫里好好养着吧！这几日就不必过来了。”转而向众嫔妃说道：“近来宫中偶有流感发生，本宫准许免去半月早会，诸位姐妹还请爱惜自身，当然也不要忘了好好侍奉皇上。”
免去早会？半个月？这是什么人间极乐？！
“谢皇后娘娘。”一激动声音不自觉抬高了几分，皇后对我露出赞许的神情。
下午，青梅轩罕见来了两位客人。
康常在拍了拍身上的雪，一边道：“哟！孙妹妹这儿可够暖和的！”
贞嫔依旧言简意赅：“求收留。”
“两位姐姐请坐，请喝茶。”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天，我才明白她们此行的目的。
康常在：“安嫔的嗓子根本不是受风寒，而是被人下了哑药毁了的！姐妹，有没有兴趣随我二人一起去瞧瞧？”
贞嫔看着我：“约否？”
去看望一下安嫔倒是没什么，不过……
我指着她们随从太监手里的一盆炭渣子，“两位姐姐这是何意？”
贞嫔：“欺负人去！”
康常在：“听说安嫔把俸禄都寄回家了，如今连打点内务府的钱都没有，只能靠汤婆子取暖呢！我二人位份也不高，只找内务府要来了这些炭火，差是差了点，但总比没有的好，孙妹妹你说是吧？”
还真是奔着欺负人去的。
两个人欺负不够，还想拉上我？
说起来，我们三个与安嫔素无瓜葛，之前还一起受了她的恩赏，应该没有报复的理由才对。
不过在宫里，落井下石才是常态。
我搬出万能挡箭牌端妃娘娘，委婉的回绝了她们。
不过嘛……
“雨疏，取斗篷！”
有好戏不看王八蛋！
我寻到一个高处位置，恰好能看到安嫔的寝宫。
宫里传来康常在阵阵笑声，只见几个太监拿着蒲扇进去，不一会儿里面开始溢出滚滚浓烟。
原来这就是次等炭火的燃烧效果啊！
果然很折磨人。
两个低位明目张胆的欺负高位嫔妃，皇后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不管，只是消息传达的时间是不是久了点？
“孙小主就这么喜欢看人笑话吗？”
不知何时，陶山竟然站在我身后，自那一夜后，这还是第一次遇见他，偏偏挑在这种时候，属实不太光彩。
他：“不知孙小主看这么久可看出了什么？”
我指了指头顶的黑烟，道：“次等炭的质量果然不好。”
肉眼可见的，他眉心拧了一下。
下一秒他扳过我的肩膀，重新面向安嫔寝宫，低声在耳边道：“再等等。”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浓烟消散大半，才见皇后身边的剪秋姑姑姗姗到来，接着又见康常在和贞嫔两人带着已烧尽的两盆炭灰出来，说说笑笑的离开了。
耳边的声音问我：“孙小主有何见解？”
我：“剪秋姑姑解救了安嫔，但安嫔本就是皇后娘娘那边的，救她也不稀奇，只是，这里离景仁宫虽有一定距离，但以正常太监的脚力，应该早就通报了才对。”
陶山：“跑腿太监半个时辰前就已通报。”
半个时辰前通报，现在才来？
我抬头看了看日头，还未说话，陶山便道：“早已过了正午，皇后娘娘也没有午睡的习惯。”
好吧！
我：“皇后娘娘是故意拖到现在才派人来的，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非让安嫔切切实实体会到被人欺负的滋味，都无法彰显皇后娘娘此时的恩情。”
她已经是后宫独大，又捡了三阿哥这个免费儿子，为何对自己阵营的人还要用这种手段？那非她阵营的人呢？
会不会……
脑袋忽然被敲了一下，“别想太深。”他道。
那位叶答应被下毒后，皇上深感怜悯，直接封为贵人，还赐了“宁”字，三阿哥失去生母，所以名正言顺被皇后收养。
宫中局势当真是瞬息万变。
雨疏：“小主，老爷前几日差人送了些金银过来，说近来雪寒，嘱咐小主多多打点内务府送些好炭过来。”
“怎么，内务府那儿还有不好的炭吗？”
这话问的多少有点不知肉糜的意思，但我是真的好奇，堂堂皇家别苑还需要省这点钱吗？
雨疏：“咱们皇上一向崇尚节俭，虽然一点炭值不了多少钱，但每日烧水房耗费的量也不小，用好炭烧水太奢侈了，所以也购置了些次等炭。但内务府那些人您也是知道的，为了中饱私囊常在好炭里掺杂坏的，越不得宠的主子掺的就越多，除非银钱开道，否则再无别的办法了。”
……
好吧！不得不承认，咱就是不得宠的那一波。
“要拿索性就多拿一点，再送些给端妃娘娘。”
这大冷天的，可别把那位主宫娘娘给冻坏了，宫里往后的清闲日子还要仰仗她呢！
外面寒天冻地，青梅轩内却温暖如春。
我吩咐所有的丫鬟太监都进屋里取暖，毕竟是花了大价钱才换来的炭火，光一个人用总觉得有些浪费。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实在太英明了！
“小主我跟你讲哦，前几年宫里闹过鬼呢！听说是个被勒死的答应，那答应生前我还见过，眼睛就和咱们小主一样大，皮肤也和小主一样白，就是……人家唱歌比咱们小主更好听一点。”
我给了那小太监一记白眼，顺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滚滚滚！咱家小主人美心善，出身高贵，岂是那个什么鬼答应可比的？信不信她半夜找你徒手剥核桃？”
啧啧，徒手剥核桃，这也太残暴了。
早知道这里有这么多可供解闷的人才，当初又何必费心思去宫外找话本呢？
短短一上午，我就已经知道了这宫里大大小小的秘辛，甚至……
“小主，四阿哥您知道吧？他的生母从前是辛者库贱奴，生下皇嗣后也没被封位份，唉！一个母亲在儿子面前还要自称为奴，难怪最后郁郁而终了。”
母亲对儿子自称奴婢？！
这样的事，我甚至都不敢去试着感同身受，光是听人讲便觉得犹如溺水般窒息。
是了！那个夜晚，那个少年的眼底，我始终看不清，或者，一开始我便有种被他看穿的窘迫，回避都来不及，又怎敢与之对视呢？
他风轻云淡的表象下，到底盛装着一个怎样的灵魂？至少，我想，应该是死过一次的吧？在某种意义上。
……
这日清晨，皇后的早会上缺席了一个人。
皇后：“安嫔为何迟迟未到？”
来人回禀：“安嫔娘娘说是昨夜受风寒，不小心伤了嗓子，怕传染给大家，所以未能参加早会。”
皇后点点头：“既如此，便嘱咐她在宫里好好养着吧！这几日就不必过来了。”转而向众嫔妃说道：“近来宫中偶有流感发生，本宫准许免去半月早会，诸位姐妹还请爱惜自身，当然也不要忘了好好侍奉皇上。”
免去早会？半个月？这是什么人间极乐？！
“谢皇后娘娘。”一激动声音不自觉抬高了几分，皇后对我露出赞许的神情。
下午，青梅轩罕见来了两位客人。
康常在拍了拍身上的雪，一边道：“哟！孙妹妹这儿可够暖和的！”
贞嫔依旧言简意赅：“求收留。”
“两位姐姐请坐，请喝茶。”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天，我才明白她们此行的目的。
康常在：“安嫔的嗓子根本不是受风寒，而是被人下了哑药毁了的！姐妹，有没有兴趣随我二人一起去瞧瞧？”
贞嫔看着我：“约否？”
去看望一下安嫔倒是没什么，不过……
我指着她们随从太监手里的一盆炭渣子，“两位姐姐这是何意？”
贞嫔：“欺负人去！”
康常在：“听说安嫔把俸禄都寄回家了，如今连打点内务府的钱都没有，只能靠汤婆子取暖呢！我二人位份也不高，只找内务府要来了这些炭火，差是差了点，但总比没有的好，孙妹妹你说是吧？”
还真是奔着欺负人去的。
两个人欺负不够，还想拉上我？
说起来，我们三个与安嫔素无瓜葛，之前还一起受了她的恩赏，应该没有报复的理由才对。
不过在宫里，落井下石才是常态。
我搬出万能挡箭牌端妃娘娘，委婉的回绝了她们。
不过嘛……
“雨疏，取斗篷！”
有好戏不看王八蛋！
我寻到一个高处位置，恰好能看到安嫔的寝宫。
宫里传来康常在阵阵笑声，只见几个太监拿着蒲扇进去，不一会儿里面开始溢出滚滚浓烟。
原来这就是次等炭火的燃烧效果啊！
果然很折磨人。
两个低位明目张胆的欺负高位嫔妃，皇后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不管，只是消息传达的时间是不是久了点？
“孙小主就这么喜欢看人笑话吗？”
不知何时，陶山竟然站在我身后，自那一夜后，这还是第一次遇见他，偏偏挑在这种时候，属实不太光彩。
他：“不知孙小主看这么久可看出了什么？”
我指了指头顶的黑烟，道：“次等炭的质量果然不好。”
肉眼可见的，他眉心拧了一下。
下一秒他扳过我的肩膀，重新面向安嫔寝宫，低声在耳边道：“再等等。”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浓烟消散大半，才见皇后身边的剪秋姑姑姗姗到来，接着又见康常在和贞嫔两人带着已烧尽的两盆炭灰出来，说说笑笑的离开了。
耳边的声音问我：“孙小主有何见解？”
我：“剪秋姑姑解救了安嫔，但安嫔本就是皇后娘娘那边的，救她也不稀奇，只是，这里离景仁宫虽有一定距离，但以正常太监的脚力，应该早就通报了才对。”
陶山：“跑腿太监半个时辰前就已通报。”
半个时辰前通报，现在才来？
我抬头看了看日头，还未说话，陶山便道：“早已过了正午，皇后娘娘也没有午睡的习惯。”
好吧！
我：“皇后娘娘是故意拖到现在才派人来的，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非让安嫔切切实实体会到被人欺负的滋味，都无法彰显皇后娘娘此时的恩情。”
她已经是后宫独大，又捡了三阿哥这个免费儿子，为何对自己阵营的人还要用这种手段？那非她阵营的人呢？
会不会……
脑袋忽然被敲了一下，“别想太深。”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