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

    正值端午时节,虎符城中可谓热闹至极。

    市集上,各家店铺为了招揽生意,都早早把做好的粽子摆在店门前,糯米和粽叶的气味相互缠绕,香气四溢,光是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摆摊小贩把用菖蒲、榴花、蒜头制作的艾人、艾虎、花环等配饰扛在肩上,一边转悠一边吆喝着;

    各家各户都将艾叶悬于堂中,将编好的五彩绳系在孩童的手腕和脚踝上。

    沈家今年也如往年一样,在端午节这天开仓放粮,施粥救济。

    但凡是听到消息的人都纷纷前去讨便宜,有妇人、孩童、车夫、叫花子……

    沈琳琅今天也是难得放了假,平常医院的工作都是早出晚归,今天好不容易可以睡到自然醒,结果愣是被府里下人忙前忙后噼里啪啦的声音吵的没睡着。

    迷迷糊糊的她穿着睡裙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而且正巧被张念撞上,沈琳琅见状连忙转身回屋。

    “琳琅!”张念叫住了她。

    沈琳琅慢慢转过身。

    “早啊,这是……刚起?”张念一脸惊喜地说道。

    “啊,昂,怎……怎么了。”沈琳琅显得有些许局促不安。

    “也是啊,沈医生平时都早出晚归的,难得今天过节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是吧。”

    “行啦,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嗯……”张念沉默不语。

    “你这么早来找我,肯定没好事儿。”

    “唉,哪有。”张念一副委屈的样子。

    “那你说不说,不说我可走喽。”

    “诶,别嘛!我说我说。我呢确实是有事儿找你,不过可不是什么坏事儿啊。”

    “喔?”

    “今天晚上梨园亭有一出戏,我这儿啊,不多不少刚好有两张票。”

    “哦,所以呢?”沈琳琅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看着假装正经的沈琳琅,张念不禁笑着说道:“咳咳!哎呀,不知沈家大小姐今晚是否有空,能否愿意赏个脸,和我这个小可怜一同去听戏呢?”

    “咳咳,正巧,本小姐今天确实有点想去听戏,那就一起吧。”

    “哈哈哈,好!晚上正门口等你。”

    “嗯呢!”

    “对了,王婶儿今天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呢,你收拾完记得过来吃。”

    沈琳琅听到后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回道:“好啦,知道了。你脑子里是不是光想吃的了。对了,记得给我留口粽子。”

    “放心吧,粽子要多少有多少,先走咯。”说罢张念转身向门外跑去。

    他奔跑的身影好似少年般自由欢快,光是看着都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快乐。

    (下)

    暮色降临,虎符城中依旧喧闹欢腾。有逛灯会的、看杂耍的,也有在酒馆一醉方休的……大人牵着小孩,少年拉着姑娘。

    繁花似锦,欣欣向荣。

    而此时,张念已经和沈琳琅到了梨园亭。

    这梨园亭乃一个四四方方的阁楼,正中央是演戏的舞台,四周皆为客席。

    一楼只有东西两侧有座位,二三楼则四个方位都设有座位,且都是为雅客安置的。

    张念和沈琳琅来到二楼找了个观景好的位置坐了下来。

    “听说今日这出戏,讲得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很伤感的。”张念思索道。

    “只是结局不好罢了。”

    “是嘛,你看过?”

    “没有啊,我不常听戏的,诶,快开始了。”

    ……

    “哥哥房中沉沉睡,妹妹如约来相陪,秀苇深锁,未到灵前亲祭奠,英台我此刻把罪陪,还似当年柳荫会,用手撮起小土堆,插一片黄叶代柳翠,就让这万丈黄土埋掉愁与悲,埋掉愁与悲!你在房中守寂寞,我在门外冷风吹,你还气我把珠帘放,还我一块冷十碑?”

    “英台!哥哥能把珠帘扯,沉沉石门无力推,阴阳隔断同行路,这才是糠米两分飞!”

    “不!梁兄这就是我们的家啊,梁兄你看,你看啦!我穿着绣鞋来相会,你该推门迎我归!”

    “英台!我盼你来把红烛点,盼你来喜酒饮同杯,盼你来伤痕共抚慰,共向苍天问是非!”

    “梁兄你快开门,你快开门哪!莫不是嫌我形容悴,进洞房哪能泪双垂,为梁兄我重把鬓发理,为梁兄重整新衣掸尘灰,为梁兄我重把红花带,为梁兄我抹去泪痕展笑眉,说到哥哥心中意,碑飞墓裂响惊雷!”

    “一个故事唱千载,梁山伯与祝英台。一双彩蝶传情爱,今日又自花丛飞过来!”

    一曲终了,台上人退去,只剩台下听戏之人久久沉浸于此。

    “你说,真的会有人为爱殉情吗?”张念感叹到。

    “情起而深,无法了断,爱人既去,百念皆灰。不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他们这般。”

    “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张念突然正经地问道。

    “我不会让任何人死的,不管发生什么,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只有先活着,一切才有好起来的可能。”

    张念听后一边笑着一边点头。

    “对,不管发生任何事,只有先活下来,才会有希望。”

    “那你呢?你会怎么做?”沈琳琅反问道。

    “嗐,我这个人只交朋友,不谈感情。玩世不恭、逢场作戏才是我的常态。”

    “有没有可能,只是你还没遇到那个可以让你奋不顾身的人。”

    张念听后沉默了一会儿。

    “哈哈哈,还是算了吧,遇不到才好呢。我这人没个正形,会耽误人家的。”张念用一副自嘲的语气戏谑道。

    确实,对于张念来说,沈琳琅无疑是她人生中最特别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他这二十多年生命中唯一的光亮。

    这段时日的相处让他彻底认清自己与沈琳琅的差距,一个是行医问药救死扶伤的医生,一个却是行事歹毒心狠手辣的山匪;一个真诚善良,一个伪善邪恶。

    沈琳琅越是真心待他,张念越是心慌。他再也讲不出要与她不眠不休,亿万斯年的话,更不想直视内心如此阴暗丑陋的自己,于是他想逃避。

    都说爱情使人勇敢,可张念在面对爱情时,偏偏胆小懦弱了起来。

    但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他对沈琳琅的感情早已覆水难收。

    “听说晚上闹市有灯会,现在这个点应该还来得及,你陪我去看看吧。”沉默了许久之后沈琳琅问道。

    “好啊,走吧,我陪你。”

    亥时,骡马市仍灯火通明,小贩还在吆喝,孩童也未回家,依旧三五成群,打闹嬉戏。

    想必也就只有过节的时候才能有这番景象。

    “要是天天都过节就好了。”张念对沈琳琅说道。

    “哈哈哈,确实,如果真的这样,那我下班就可以天天看到这些热闹的场景了。”

    “哈哈哈哈哈,要我说这虎符城就该天天这么热闹的。”

    “嘭!”一声巨响伴随着空中的一道亮光划过。

    “哇!烟花!是烟花!放烟花喽!放烟花喽!”周围的小孩争相喊着。

    “快看!”张念指着烟花对沈琳琅说道。

    沈琳琅没有随张念手指的方向去看烟花,而是把视线停在了张念身上。

    对于沈琳琅来说,烟花常有但心悦之人却不常在。

    国外洋人过节的时候她不知一个人看了多少次烟花,而今天她还是第一次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看,所以比起绚丽但却短暂的烟花,她更想欣赏眼前这个满脸喜悦的少年。

    烟花声伴着人群欢呼的声音很是喧闹,但沈琳琅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声。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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