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连忙将瓶子呈上去:“您上眼。”

    后生接过上上下下翻看了一遍,抬眼问:“您出几个子?”

    老人伸出手,“十个大头。”

    说着,又似乎怕对方反悔,补充道:“这是雍正爷的东西,御窑。”

    好家伙,陆景元腹诽,宰人也不带这么狠的啊。

    “好。”没想到后生利索的答应下来,就要从口袋里掏钱。

    “慢着。”陆景元的责任心上来了,瓷边糙成这样,看着都没超过十个月吧。

    这人看来是个外行,别眼睁睁看着让人蒙了。

    “这瓶子好看是好看,挺拉手的。”他暗暗提示道。

    后生却不理他,将瓶子又在手里反复把玩一番,问老人:“您这么着急出这瓶,是为什么啊?”

    “老婆子病了,非要请西洋大夫不可,西洋大夫的诊金,就是十个大洋。”

    编,继续编。

    陆景元冷眼看着。

    只见后生从口袋里掏出银洋,不紧不慢道:

    “您这个瓶子我实在喜欢,这是十五块,就当买了您这道交情。”

    “您还有什么货,这两日都可以来柿园坊的博九斋找我,小姓叶,叫叶白秋。”

    老人拿了钱,忙不迭的道谢而去。

    陆景元看向青年:“傻大个,十五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青年只是笑笑,也不理人,背上褡裢离开了。

    陆景元看着那个瘦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似是问人又似是自言自语:“这是个什么人呢?”

    马中原带着老江湖的口吻:“看着就是个跑货的。”

    又跟他解释所谓跑货,就是没有店面,自己拿个包袱做古玩生意的家伙。

    就这点眼力价,还跑什么货啊。陆景元吐槽。

    夜幕渐渐加深,陆景元这才从马中原嘴里明白,原来所谓鬼市就是黑市,这里什么都可以买,什么都可以卖。

    就是不能见白日,交易只能在夜间。

    按照现在的话说,就是黑市。

    陆景元和马中原出于特别所需,来到鬼市碰碰运气还就罢了,这古玩生意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却非要在黑灯瞎火下进行。

    不得不让人怀疑。那人是不是盗卖文物的贩子。

    突然,马中原急急的叫了句:“人来了!”

    陆景元顺着他叫喊的方向,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马中原比他激动,扯起他的袖子就围上前去,那人看到两个孩子也不生疏,一脸谄媚的贴上来:“陆大爷,您今天要几包?”

    陆景元看他一脸横肉却客气的称自己陆大爷,便也挺直了腰杆摆谱:“你带了几包?”

    对方见他口气挺大,堆笑道:“这要看陆大爷您的荷包。”

    陆景元贴向马中原:“你有多少钱?”

    马中原小声说:“我也不知道能买多少啊,往常都是你议价。”

    陆景元惊讶:“还能议价呢?”

    马中原也惊讶:“哥,你现在怎么傻成这样。”

    要说议价,陆森罗可是算一把好手,但是这玩意儿他还确实是头一次买,又是初来乍到,行情也不清楚,便保守道:“那先来……一小包?”

    对方脸上失望的神色清晰可见,陆景元试着找补:“怕没好货,先尝尝看看。”

    “得,”来人掏出一个神神秘秘的黄纸包,“这是新玩意,黄金丹,你先品品看。”

    陆景元将纸包接过去。

    马中原在一旁:“哥,给钱么?”

    陆景元问男人,“什么价?”

    “这是稀罕物,四块钱。”

    听到价格,陆总裁自然而然的敏感起来。

    刚才在小饭馆吃了那一大桌子肉菜,马中原才付了一个银元,还找回了几个角钱,按照他穿越来时2021年的物价,这桌菜在路边苍蝇馆估计一百多块。

    也就是按1915年的水平,1块银元大概相当于现代社会的100块钱。

    他捏了捏手里的东西,一粒一粒小丸,绿豆一样,不足一两。

    即便手里这东西再稀缺,单价也不值400块吧,再说有这种好产品在手,这小烟贩还能这么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

    马中原已经迫不及待的将四块大洋掏了出来,陆景元拦住他,“你看看我这玩意多少钱?”

    男人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愣了愣,但到底是跑江湖的,讪笑道:“好说、好说。”

    “什么,不要钱?”陆景元故意装作听不清的样子,一手举着枪,一手揽了马中原:“那我们就走了,谢谢啊!”

    说着啪嗒一声扣开了侧面的保险。

    对方只是个跑单帮的江湖小角色,平日里坑蒙拐骗糊弄两个大子儿也就算了,哪遇到过伸手就掏真家伙的小爷。

    好汉不吃眼前亏,跑买卖的只能自认倒霉,再待下去只怕被讹去更多,便逃也似的跑开了。

    马中原望着陆景元的下巴颏,眼里的崇拜又多了一些。

    “有枪不会用,不就是块废铁。”

    陆景元将精巧的勃朗宁在手里转了一圈,物归原主。

    马中原接过去,还是疑惑刚才陆景元是怎么刷的一下从自己身上拔出去的。

    “人家不是卖给咱么,又不是不卖。”

    陆景元笑他:“看来你还是没掌握这东西的真正妙用。”

    “我知道,”马中原不服气,“你以前不是教我说要讲道理么……”

    陆景元担心自己又把人设玩崩了,也生怕伤害了这孩子的纯洁心灵,找补道:“对什么人讲什么道理,对这样卖大烟的害人精,就该让他吃这个。”

    马中原点点头,若有所思。

    陆景元生怕真带坏了孩子,转移话题道:“中原,你家是不是就你一个小孩?”

    看着像被宠的不知人间疾苦的。

    “不是啊,”马中原认真的摇摇头:“我有7个姐姐。”

    陆景元差点没喷出来,他忘了这是个能生就生的年代。

    马中原瞅他:“你是不是也忘了你有几个兄弟姐妹了?”

    陆景元愣住了,他还真不知道。

    穿越过来之后,除了马中原和那个叫沈观越的,也没见过别的小孩。

    马中原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哥,你会想起来的。”

    “那你给我……提个醒?”陆景元有意引导着他接着往下说。

    马中原果然上钩,抱着治病救人的心情说道:“你们家,你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

    “大弟弟叫景城,二弟弟叫景轩,一个妹妹叫岱青,是个讨厌的黄毛丫头,还有一个叫蔚青,很美。”

    很美?

    陆景元瞅向对方。

    虽然看不到痴笑的表情,借着月色,他还是看到了这小子眼里的光。

    “不过你跟他们都不是一个妈,所以想不起来也无所谓。”

    ……

    您听听这是人话吗。

    “那我那个蔚青妹妹,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马中原抢白道:“我们关系很好的。”

    “有我跟你好?”陆景元有意逗他。

    “好!”马中原斩钉截铁,“比咱俩好一万倍。”

    ……

    行吧,重色轻友的家伙。

    马中原把自己说的心花怒放,一个潇洒的挥手从城墙根招了辆骡车:“走吧,带你坐轿车。”

    轿车?

    陆景元看了看这辆能耗两斤干草的厢式胶皮车,好像跟车有关系的也就“轿”这个字了。

    突然他想到,轿车为什么叫轿车呢……

    “快上来啊。”马中原打断了他突如其来的思绪。

    陆景元跟着钻进车厢,发现里面还算宽敞,配置也还不错,坐垫上铺着皮子,显得松软暖和。

    马中原跟车夫说了目的地,对方也很直爽,说夜肥难长,本不接短途的活,但是去到督军府,一华里他情愿。

    他用浓重的关中口音表示凤良公这些年禁了大烟,赶跑了土匪,又修河道、通沟渠,老百姓心里都记着好呢。

    马中原怕陆景元听不懂,跟他解释凤良是他爷爷陆英麟的字。

    看来这西北之王还有点群众基础呢。

    但是那刺客却想置他死地为后快。

    一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真不是一句话就能概括。

    骡车平稳而快速的行进着。

    两人因为拿到了想拿的东西,此行达到了目的,心情都放松了一些。

    马中原东倒西歪的斜倚在靠背上,一条腿放松的搭上对方的膝盖,漫不经心的说:

    “元哥,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

    “我啊,”陆景元微微仰着身子,“造轿车吧。”

    马中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有什么难的,花100块到木器行找几个木匠,几天就给你造出来了。”

    “怎么,长大要做的事就必须很难啊?”

    “那倒不是,”马中原思索道:“但总该做一些现在做不到的,这才叫长大。”

    陆景元饶有兴趣的看他,“我要造的是四个轮子的轿车,里面有发动机,现在做不到。”

    还有很久才能做到。

    马中原恍然大悟,“你说那种汽车啊,那种也叫轿车?”

    “对,轿车烧汽油,才叫汽车。”

    少年认了真,“这种东西,中国人也能造吗?”

    “能造的,”陆景元坚定的说,“不仅能造,还能设计出来新的。”

    马中原仍然担忧着,“可是,我们没有汽油,也没有那么多公路,我们这回来陕西,走的最好的也只是石板路。”

    “会有的,都会有的。”陆景元端正了身子:“中国什么都有,什么都不会缺。”

    千门月淡,夜风渐渐凉了起来,带着浓厚的土腥。马中原靠向他:“我倒是听我爹说祁连山底下有油,但是怎么弄出来呢……”

    陆景元看他眉头紧蹙的样子,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等你长大,想想办法。”

    “我长大不想干这个。”马中原道。

    “你长大想做什么?”陆景元饶有兴趣的问。

    马中原突然害了臊:“我说了你不能笑话我。”

    “咱们谁跟谁啊。”陆景元真是有点喜欢这小子的可爱,故意夸张道:“别告诉我你想练体操。”

    “差不多,”马中原笑嘻嘻的,“不过我是想当国脚,踢足球。”

    陆景元一口老血差点涌上来,穿来前几天群嘲分到世界杯施工组的羞辱仿佛还在眼前。

    好好的孩子非想当国脚,真是想不开。

    他拍了一下对方搭在自己身上的腿,“当国脚,你这小细腿可不行啊。”

    马中原仍然大大咧咧四仰八叉的歪着,学他的语气:“总会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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