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钮祜禄氏轻抚着肚子，浑身充满母性的光辉，她语气柔和地对紫芙说道：“拦着点刘嬷嬷，不要再让她做傻事了，记得委婉一点。”
她已经知道刘嬷嬷暗中以她的名义给佟贵妃使绊子的事了，这并非她的本意，不过因为她最近忙于安胎，疏忽了对下人的监管，刘嬷嬷又自恃资历老，并不把紫芙她们的劝说放在心里，坚信自己是在为皇后娘娘打击对手。
在外人眼里，刘嬷嬷的意志就是她的意志。
“等到孩子出生，我就送她去照顾小阿哥，不会再让你们为难。”虽然小腹还很平坦，但她已经养成了时常抚摸的习惯。
看着皇后娘娘柔和秀美的脸庞，紫芙心里有些激动，这个老虔婆终于要被送走了！
她克制住自己语气里的欣喜，不动声色地回复，“是，娘娘。”
就在钮祜禄氏和贴身服侍的宫人们聚在一起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服时，魏嬷嬷脚步轻微地走了进来。
她是钮祜禄氏怀孕后，钮祜禄家族特意送进来的辅佐她的，比较精干老练，有她在对刘嬷嬷来说也是一种制衡。
魏嬷嬷不快不慢地走到钮祜禄氏身边，看着她挥退下人，才上前轻声说道：“之前挑的宫女已经调教好了，您要见见她们吗？”
“都是什么人？”钮祜禄氏好奇地询问。
她对给自己的丈夫送女人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前提是这些女人必须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按照您的吩咐，都是镶黄旗和正黄旗的包衣，都归属钮祜禄家族包衣佐领管辖。”魏嬷嬷低声解释，她本人也是这个来历，如此一来，背叛的代价就是整个家族的命运，非常昂贵，能有效降低背叛的概率。
钮祜禄氏是满洲八大姓之一，人丁非常兴旺，在各旗都有势力，但是主支大本营主要还是镶黄旗和正黄旗。
“一共有三位，第一位是萨克达氏，父亲是内管领，第二位是周氏，父亲是内务府汉军佐领，第三位是乌雅氏，父亲是包衣护军参领。”
听到魏嬷嬷说完，钮祜禄氏轻微颔了颔首，“叫她们进来吧。”
魏嬷嬷低着头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外面去了倒房，这三人还没服侍过皇上，不够格住偏殿，所以还是在下人住的倒房接受调教。
听到外面匆忙的脚步声，倒房内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今天魏嬷嬷突然把她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她们心里就猜测或许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魏嬷嬷推开门，冷肃地走进来，沉声说道：“娘娘要见你们。”
听到这句话三人心思各异，乌雅氏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打扮，还是普通二等宫女穿的服饰，质朴素净，换句话说，有点寒酸。
当然魏嬷嬷是个思虑周到的人，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给你们准备了衣服，赶紧去隔壁换一下。”
三人匆匆走到隔壁，不见羞涩地赤-裸相见，乌雅氏换上旗装，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少女，因为岁月的蹉跎，她从十三岁进宫，现在已经虚岁十八了，这个年龄在宫外早就议亲准备婚事，可她如果不攀上皇上，至少要熬到二十五才能出宫，彻底熬成老姑娘，然后要么嫁给人做续弦，要么是一些风评很差的恶棍，要么是家境贫寒身份低微的“读书人”，这都不是她想要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嫁给这个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
后宫倾轧，尔虞我诈，没什么可怕的，出宫也没法避免。
镜子里的少女咬着嘴唇，双眼迷蒙，一脸倔强，这是她最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她看到梳妆镜前的饰品和胭脂等物，犹豫了一瞬，只在脸上涂了一点淡淡的铅粉，轻抿口脂，没有佩戴那些华丽的首饰，这不是她这个身份能佩戴的。
看到萨克达氏竭尽全力把自己打扮得艳光四射，乌雅氏心里嗤笑了一声，蠢货。
等她们三人走出来，魏嬷嬷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什么都没说，沉默地领着她们往坤宁宫正殿走去。
乌雅氏低着头，不敢乱看，等跨进坤宁宫高高的门槛，静默地行了礼就垂首等待。
没一会，听到一个威严的女声说道：“都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乌雅氏心里一抖，不敢违抗，抬起头垂下眼睑，偷偷瞄了一眼，并没有看清皇后娘娘的面貌，作为二等宫女，平时没有贴身伺候的机会，每次看到皇后娘娘身边都簇拥着一群人。
钮祜禄氏细细打量着站在底下的三个妙龄少女，长相都很不错，皮肤白皙，其中一位眼珠子乱转，以为别人不会发现，心思有点活络，还有以为一直垂着头，身体十分紧绷，看起来有点胆小，最后一位脊背挺直，也垂着头，但显得很安分聪明。
她轻笑一声，“不要紧张，都说一下自己的名字。”
乌雅氏冷静地听着那两个人说话，等轮到自己，开口前轻呼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声音清朗地说道：“奴婢乌雅·玛琭。”
“乌雅氏？额森是你什么人？”钮祜禄氏随口问道。
额森是膳房总管，在后宫也算比较有权力的人，毕竟掌管膳房。
乌雅氏早有预料，清晰地回答道：“是奴婢的玛法。”
“嗯。”钮祜禄氏点点头，然后就像失去兴趣一样，吩咐魏嬷嬷，“跟她们说说皇上的忌讳，别惹怒了皇上牵连到坤宁宫。”
然后就让魏嬷嬷带着她们退了下去。
魏嬷嬷把她们安置到西侧间，接着告诫她们，“就在这待着不要乱走，等皇后娘娘的召唤。”
三人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终于，终于考察结束，只等皇上到来了。
乌雅氏隐蔽地打量了另外两人几眼，不明白为什么萨克达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皇后娘娘为什么不生气，不安分的气质简直一览无余，还有周氏，胆小畏缩，还是汉军旗包衣，皇后娘娘也没表示不满，大人物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乌雅氏有点懊恼，她觉得自己还没能适应即将到来的新身份，还是以宫女的思维想事情，对皇后娘娘来说，愚蠢胆小都不是缺点，太精明太懂得伪装才是需要警惕的，幸亏我表现得比较安分恭敬，这么短时间应该看不出什么。
看到皇后娘娘在东暖阁看书，魏嬷嬷静静地走进去，捡起放在一边的绣活，继续做了下去。
~~~
“你说什么？荣嫔疯了？”康熙吐出刚喝下去茶水，眼神震惊地望着顾问行。
顾问行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拿出手帕递过去，轻拍了拍康熙的后背。
“是奴才表述的不准确，太医院传来消息，说荣嫔娘娘郁结于心，最近经常情绪崩溃，无法自控。”
康熙挑了一下眉，很清楚荣嫔这样的原因，她这么在意胤祉被送出宫抚养？他突然有些不悦，要不是她养一个死一个，朕会把自己的骨肉送出宫吗？
他强压下心里的情绪，知道是有个碍眼的万黼刺-激到她了，最终还是对荣嫔的怜惜占了上风，这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女人，经历的磨难实在太多。况且，特殊的皇阿哥太子一个就够了……
不过他没决定送万黼出宫，所以暂时想不出合适的备选人员，只得询问自己的全能大管家，“顾问行，你觉得万黼寄养在谁家比较好？”
顾问行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说道：“奴才觉得送万黼阿哥出宫不太合适。”
不等康熙询问，他就继续说道：“万黼阿哥已经两周岁了，习惯了后宫的环境，逐渐开始记事了，再送出宫怕是会让他不安，也没办法融入寄养家庭。”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康熙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吩咐道：“传朕旨意，年后万黼移到阿哥所抚养。你去把阿哥所收拾一下，再从乾清宫调几个可靠的人去万黼身边，让内廷看紧了，万黼出了什么事，朕唯他们是问。”
现在已经不是他执政初期了，后宫已经被他掌控在手中，外来势力再没那么容易伸进来，阿哥所也不像以前，危险得根本养不住孩子。
“是，奴才这就去办。”顾问行应了一声，疾步出了乾清宫。
后宫众人对此反应不一，最在意的大概就是纳喇贵人，荣嫔和皇后娘娘了。
纳喇贵人是因为惨遭骨肉分离，恨不得活撕了荣嫔；荣嫔则是心里终于舒服了，她见不到儿子，纳喇氏凭什么能天天看见？皇后娘娘则是担忧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也会移居到阿哥所去抚养。
看到皇后娘娘忧心忡忡的模样，刘嬷嬷赶紧上前宽慰道：“娘娘别瞎想了，太子殿下不也在乾清宫抚养着呢吗？我们小阿哥即使比不上太子殿下，也不是五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能比的，谁家有资格抚养中宫嫡子？”
整个坤宁宫都默认她肚子里的是小阿哥，钮祜禄氏也没有纠正，她也在内心祈求是一个阿哥，一个能帮助钮祜禄家族挣脱泥淖的阿哥。
自从怀孕后，她的神经越发敏感了，钮祜禄氏在心里自嘲一笑，一点小事都能让她如临大敌，再也没有曾经的从容镇定，因为有了依仗有了退路，所以没有办法不顾一切。
~~~
这一切都跟舒莞没什么关系，不过她看着这些母子分离，心里还是有点不落忍，这种孩子不能养在生母身边的规定也太反人性了。
什么“慈母多败儿”“妇人之仁”都是借口吧，虚岁六岁开蒙，就要居住在阿哥所，去上书房读书，性格养成的关键期都不在生母身边，就算养废了最大责任也不在生母身上吧？毕竟身份低微的生母可没有资格教导皇阿哥，还得给皇阿哥行礼呢……
舒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真是一些奇怪的规定。
“听说是荣嫔娘娘导致的。”桂嬷嬷表情有点奇怪。
舒莞一脸摸不着头脑，“这跟荣嫔有什么关系？”她没怎么关注这件事，所以还不如纳喇贵人消息灵通，根本没听到万黼阿哥要换地方抚养的事。
桂嬷嬷的表情更奇怪了，“听说是荣嫔娘娘经常在钟粹宫发疯，觉得皇上区别对待九阿哥十阿哥，所以皇上才决定九阿哥也不在生母身边抚养。”
好家伙，这是异世界版本的“发疯文学”？舒莞表情古怪。但荣嫔应该想把十阿哥接回身边，而不是把九阿哥一起送出去？
不过，康熙对荣嫔还真是纵容啊……
“确实如此。”桂嬷嬷赞同地点了点头。
舒莞吓了一跳，原来她刚才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在娘娘入宫之前，荣嫔娘娘才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嫔，而且宠爱了十年，当时连先皇后都要避其锋芒。”桂嬷嬷娓娓道来。
舒莞暗暗点头，这从荣嫔十年间不间断地生了五子一女就可以看出来，虽然成活率不怎么样，但是这生育能力是真的优秀……
众所周知，孩子一个人不能生。
“以前荣嫔娘娘是个很在乎皇上宠爱的女人，她经常会针对那些得皇上喜爱的妃嫔，常常截人邀宠，得罪了后宫不少人，但她势大，皇上也纵着她，所以……不过由于她年纪渐长，还是没有养成的儿子，皇上对她逐渐冷淡了态度。我之前说您挑了个好时候，就是这个意思，荣嫔娘娘已经没有针对受宠妃嫔的心力，其他资历老的妃嫔的都不算太受宠，所以您至今也没受什么大的针对暗算。”
听到桂嬷嬷的话，舒莞有些庆幸，确实是好时候，要是等到康熙二十年以后再进宫，根本没有她呆的地方啊，四妃就把她压的死死的。
“不过这些都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娘娘现在手头最要紧的事还是把颁金节宴会的事办好。”桂嬷嬷一锤定音。
舒莞苦起脸，她最近做梦都是颁金节宴会上膳食出了问题，皇后娘娘肚子疼，她被打入冷宫，这个噩梦真的太吓人了。
不过也可以反映她当下最恐惧的问题，就是遭到暗算，让皇后娘娘金贵的肚子吃出问题。
所以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桂嬷嬷和张德忠一定要盯紧了膳房，别让人有机会在膳食上动手脚，不然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她们也很谨慎，但是舒莞还是很惶恐，估计不等颁金节过去是好不了了。
下午，敬事房来传话，今晚永寿宫掌灯。
舒莞想到此事就是因为康熙而起，连好好打扮讨好老板的心都减弱了，真的好想揍他一顿……
不过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身体还是很诚实地任由银枝和秋月摆弄，力求以最好的姿态迎接皇上。
等她沐浴焚香完，就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侍女折腾。
没等到天色全黑，康熙就踏着晚霞，走进了永寿宫，脱下披风，先到火炉旁烤了烤身子，才走进东次间。
为了展现自己的勤奋好学，舒莞正捧着一本诗集苦读，她还没忘记自己沉迷汉学的文盲少女人设。
听到外面沉重的脚步声，她就知道康熙来了，她身边的人脚步都很轻盈。
又没有通报，舒莞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腹诽。
她装作沉迷诗集没听到外界的声音，眼睛紧紧粘在书上，没有起身行礼。
直到康熙坐在她身旁，闻到那熟悉的龙涎香，她才装不下去，准备起身行礼。
没想到刚动了一下，就感觉撞到了什么，一抬头就看到康熙靠在她颈间轻嗅，低沉的话语传到她耳边，距离近的仿佛吹起了她脸颊的绒毛，“莞儿用的什么熏香？身上的香味很特别。”
舒莞身子一抖，这也太近了……
“是我自制的熏香，主要成分是苍术，白芷和艾叶，你若是喜欢，我叫金枝把配方抄给顾总管。”舒莞顺势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道。
康熙挑了挑眉，伸手揽住舒莞细软地腰肢，调笑道：“那我就谢谢淑嫔娘娘了。”
舒莞抬头轻轻撞了他一下，娇嗔道：“讨厌。”
康熙闷笑一声，没有回话，他今天左思右想，实在不想看到那些心思各异的女人，尤其是有了孩子的女人，所以毫不犹豫地决定重新召人侍寝第一站还是永寿宫。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很正确，莞儿不会说他不爱听的话，也不会提让他为难的要求。
这让他忍不住感慨：有孩子的女人果然就面目全非了。
他明知故问，“最近在做什么？”
舒莞恹恹地答道：“协助贵妃娘娘筹办颁金节宴会。”
康熙有点疑惑，染指宫权怎么还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所以直接询问，“遇到困难了？”
钮祜禄氏轻抚着肚子，浑身充满母性的光辉，她语气柔和地对紫芙说道：“拦着点刘嬷嬷，不要再让她做傻事了，记得委婉一点。”
她已经知道刘嬷嬷暗中以她的名义给佟贵妃使绊子的事了，这并非她的本意，不过因为她最近忙于安胎，疏忽了对下人的监管，刘嬷嬷又自恃资历老，并不把紫芙她们的劝说放在心里，坚信自己是在为皇后娘娘打击对手。
在外人眼里，刘嬷嬷的意志就是她的意志。
“等到孩子出生，我就送她去照顾小阿哥，不会再让你们为难。”虽然小腹还很平坦，但她已经养成了时常抚摸的习惯。
看着皇后娘娘柔和秀美的脸庞，紫芙心里有些激动，这个老虔婆终于要被送走了！
她克制住自己语气里的欣喜，不动声色地回复，“是，娘娘。”
就在钮祜禄氏和贴身服侍的宫人们聚在一起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服时，魏嬷嬷脚步轻微地走了进来。
她是钮祜禄氏怀孕后，钮祜禄家族特意送进来的辅佐她的，比较精干老练，有她在对刘嬷嬷来说也是一种制衡。
魏嬷嬷不快不慢地走到钮祜禄氏身边，看着她挥退下人，才上前轻声说道：“之前挑的宫女已经调教好了，您要见见她们吗？”
“都是什么人？”钮祜禄氏好奇地询问。
她对给自己的丈夫送女人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前提是这些女人必须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按照您的吩咐，都是镶黄旗和正黄旗的包衣，都归属钮祜禄家族包衣佐领管辖。”魏嬷嬷低声解释，她本人也是这个来历，如此一来，背叛的代价就是整个家族的命运，非常昂贵，能有效降低背叛的概率。
钮祜禄氏是满洲八大姓之一，人丁非常兴旺，在各旗都有势力，但是主支大本营主要还是镶黄旗和正黄旗。
“一共有三位，第一位是萨克达氏，父亲是内管领，第二位是周氏，父亲是内务府汉军佐领，第三位是乌雅氏，父亲是包衣护军参领。”
听到魏嬷嬷说完，钮祜禄氏轻微颔了颔首，“叫她们进来吧。”
魏嬷嬷低着头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外面去了倒房，这三人还没服侍过皇上，不够格住偏殿，所以还是在下人住的倒房接受调教。
听到外面匆忙的脚步声，倒房内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今天魏嬷嬷突然把她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她们心里就猜测或许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魏嬷嬷推开门，冷肃地走进来，沉声说道：“娘娘要见你们。”
听到这句话三人心思各异，乌雅氏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打扮，还是普通二等宫女穿的服饰，质朴素净，换句话说，有点寒酸。
当然魏嬷嬷是个思虑周到的人，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给你们准备了衣服，赶紧去隔壁换一下。”
三人匆匆走到隔壁，不见羞涩地赤-裸相见，乌雅氏换上旗装，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少女，因为岁月的蹉跎，她从十三岁进宫，现在已经虚岁十八了，这个年龄在宫外早就议亲准备婚事，可她如果不攀上皇上，至少要熬到二十五才能出宫，彻底熬成老姑娘，然后要么嫁给人做续弦，要么是一些风评很差的恶棍，要么是家境贫寒身份低微的“读书人”，这都不是她想要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嫁给这个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
后宫倾轧，尔虞我诈，没什么可怕的，出宫也没法避免。
镜子里的少女咬着嘴唇，双眼迷蒙，一脸倔强，这是她最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她看到梳妆镜前的饰品和胭脂等物，犹豫了一瞬，只在脸上涂了一点淡淡的铅粉，轻抿口脂，没有佩戴那些华丽的首饰，这不是她这个身份能佩戴的。
看到萨克达氏竭尽全力把自己打扮得艳光四射，乌雅氏心里嗤笑了一声，蠢货。
等她们三人走出来，魏嬷嬷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什么都没说，沉默地领着她们往坤宁宫正殿走去。
乌雅氏低着头，不敢乱看，等跨进坤宁宫高高的门槛，静默地行了礼就垂首等待。
没一会，听到一个威严的女声说道：“都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乌雅氏心里一抖，不敢违抗，抬起头垂下眼睑，偷偷瞄了一眼，并没有看清皇后娘娘的面貌，作为二等宫女，平时没有贴身伺候的机会，每次看到皇后娘娘身边都簇拥着一群人。
钮祜禄氏细细打量着站在底下的三个妙龄少女，长相都很不错，皮肤白皙，其中一位眼珠子乱转，以为别人不会发现，心思有点活络，还有以为一直垂着头，身体十分紧绷，看起来有点胆小，最后一位脊背挺直，也垂着头，但显得很安分聪明。
她轻笑一声，“不要紧张，都说一下自己的名字。”
乌雅氏冷静地听着那两个人说话，等轮到自己，开口前轻呼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声音清朗地说道：“奴婢乌雅·玛琭。”
“乌雅氏？额森是你什么人？”钮祜禄氏随口问道。
额森是膳房总管，在后宫也算比较有权力的人，毕竟掌管膳房。
乌雅氏早有预料，清晰地回答道：“是奴婢的玛法。”
“嗯。”钮祜禄氏点点头，然后就像失去兴趣一样，吩咐魏嬷嬷，“跟她们说说皇上的忌讳，别惹怒了皇上牵连到坤宁宫。”
然后就让魏嬷嬷带着她们退了下去。
魏嬷嬷把她们安置到西侧间，接着告诫她们，“就在这待着不要乱走，等皇后娘娘的召唤。”
三人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终于，终于考察结束，只等皇上到来了。
乌雅氏隐蔽地打量了另外两人几眼，不明白为什么萨克达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皇后娘娘为什么不生气，不安分的气质简直一览无余，还有周氏，胆小畏缩，还是汉军旗包衣，皇后娘娘也没表示不满，大人物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乌雅氏有点懊恼，她觉得自己还没能适应即将到来的新身份，还是以宫女的思维想事情，对皇后娘娘来说，愚蠢胆小都不是缺点，太精明太懂得伪装才是需要警惕的，幸亏我表现得比较安分恭敬，这么短时间应该看不出什么。
看到皇后娘娘在东暖阁看书，魏嬷嬷静静地走进去，捡起放在一边的绣活，继续做了下去。
~~~
“你说什么？荣嫔疯了？”康熙吐出刚喝下去茶水，眼神震惊地望着顾问行。
顾问行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拿出手帕递过去，轻拍了拍康熙的后背。
“是奴才表述的不准确，太医院传来消息，说荣嫔娘娘郁结于心，最近经常情绪崩溃，无法自控。”
康熙挑了一下眉，很清楚荣嫔这样的原因，她这么在意胤祉被送出宫抚养？他突然有些不悦，要不是她养一个死一个，朕会把自己的骨肉送出宫吗？
他强压下心里的情绪，知道是有个碍眼的万黼刺-激到她了，最终还是对荣嫔的怜惜占了上风，这个陪伴了他十几年的女人，经历的磨难实在太多。况且，特殊的皇阿哥太子一个就够了……
不过他没决定送万黼出宫，所以暂时想不出合适的备选人员，只得询问自己的全能大管家，“顾问行，你觉得万黼寄养在谁家比较好？”
顾问行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说道：“奴才觉得送万黼阿哥出宫不太合适。”
不等康熙询问，他就继续说道：“万黼阿哥已经两周岁了，习惯了后宫的环境，逐渐开始记事了，再送出宫怕是会让他不安，也没办法融入寄养家庭。”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康熙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吩咐道：“传朕旨意，年后万黼移到阿哥所抚养。你去把阿哥所收拾一下，再从乾清宫调几个可靠的人去万黼身边，让内廷看紧了，万黼出了什么事，朕唯他们是问。”
现在已经不是他执政初期了，后宫已经被他掌控在手中，外来势力再没那么容易伸进来，阿哥所也不像以前，危险得根本养不住孩子。
“是，奴才这就去办。”顾问行应了一声，疾步出了乾清宫。
后宫众人对此反应不一，最在意的大概就是纳喇贵人，荣嫔和皇后娘娘了。
纳喇贵人是因为惨遭骨肉分离，恨不得活撕了荣嫔；荣嫔则是心里终于舒服了，她见不到儿子，纳喇氏凭什么能天天看见？皇后娘娘则是担忧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也会移居到阿哥所去抚养。
看到皇后娘娘忧心忡忡的模样，刘嬷嬷赶紧上前宽慰道：“娘娘别瞎想了，太子殿下不也在乾清宫抚养着呢吗？我们小阿哥即使比不上太子殿下，也不是五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能比的，谁家有资格抚养中宫嫡子？”
整个坤宁宫都默认她肚子里的是小阿哥，钮祜禄氏也没有纠正，她也在内心祈求是一个阿哥，一个能帮助钮祜禄家族挣脱泥淖的阿哥。
自从怀孕后，她的神经越发敏感了，钮祜禄氏在心里自嘲一笑，一点小事都能让她如临大敌，再也没有曾经的从容镇定，因为有了依仗有了退路，所以没有办法不顾一切。
~~~
这一切都跟舒莞没什么关系，不过她看着这些母子分离，心里还是有点不落忍，这种孩子不能养在生母身边的规定也太反人性了。
什么“慈母多败儿”“妇人之仁”都是借口吧，虚岁六岁开蒙，就要居住在阿哥所，去上书房读书，性格养成的关键期都不在生母身边，就算养废了最大责任也不在生母身上吧？毕竟身份低微的生母可没有资格教导皇阿哥，还得给皇阿哥行礼呢……
舒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真是一些奇怪的规定。
“听说是荣嫔娘娘导致的。”桂嬷嬷表情有点奇怪。
舒莞一脸摸不着头脑，“这跟荣嫔有什么关系？”她没怎么关注这件事，所以还不如纳喇贵人消息灵通，根本没听到万黼阿哥要换地方抚养的事。
桂嬷嬷的表情更奇怪了，“听说是荣嫔娘娘经常在钟粹宫发疯，觉得皇上区别对待九阿哥十阿哥，所以皇上才决定九阿哥也不在生母身边抚养。”
好家伙，这是异世界版本的“发疯文学”？舒莞表情古怪。但荣嫔应该想把十阿哥接回身边，而不是把九阿哥一起送出去？
不过，康熙对荣嫔还真是纵容啊……
“确实如此。”桂嬷嬷赞同地点了点头。
舒莞吓了一跳，原来她刚才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在娘娘入宫之前，荣嫔娘娘才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嫔，而且宠爱了十年，当时连先皇后都要避其锋芒。”桂嬷嬷娓娓道来。
舒莞暗暗点头，这从荣嫔十年间不间断地生了五子一女就可以看出来，虽然成活率不怎么样，但是这生育能力是真的优秀……
众所周知，孩子一个人不能生。
“以前荣嫔娘娘是个很在乎皇上宠爱的女人，她经常会针对那些得皇上喜爱的妃嫔，常常截人邀宠，得罪了后宫不少人，但她势大，皇上也纵着她，所以……不过由于她年纪渐长，还是没有养成的儿子，皇上对她逐渐冷淡了态度。我之前说您挑了个好时候，就是这个意思，荣嫔娘娘已经没有针对受宠妃嫔的心力，其他资历老的妃嫔的都不算太受宠，所以您至今也没受什么大的针对暗算。”
听到桂嬷嬷的话，舒莞有些庆幸，确实是好时候，要是等到康熙二十年以后再进宫，根本没有她呆的地方啊，四妃就把她压的死死的。
“不过这些都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娘娘现在手头最要紧的事还是把颁金节宴会的事办好。”桂嬷嬷一锤定音。
舒莞苦起脸，她最近做梦都是颁金节宴会上膳食出了问题，皇后娘娘肚子疼，她被打入冷宫，这个噩梦真的太吓人了。
不过也可以反映她当下最恐惧的问题，就是遭到暗算，让皇后娘娘金贵的肚子吃出问题。
所以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桂嬷嬷和张德忠一定要盯紧了膳房，别让人有机会在膳食上动手脚，不然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她们也很谨慎，但是舒莞还是很惶恐，估计不等颁金节过去是好不了了。
下午，敬事房来传话，今晚永寿宫掌灯。
舒莞想到此事就是因为康熙而起，连好好打扮讨好老板的心都减弱了，真的好想揍他一顿……
不过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身体还是很诚实地任由银枝和秋月摆弄，力求以最好的姿态迎接皇上。
等她沐浴焚香完，就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侍女折腾。
没等到天色全黑，康熙就踏着晚霞，走进了永寿宫，脱下披风，先到火炉旁烤了烤身子，才走进东次间。
为了展现自己的勤奋好学，舒莞正捧着一本诗集苦读，她还没忘记自己沉迷汉学的文盲少女人设。
听到外面沉重的脚步声，她就知道康熙来了，她身边的人脚步都很轻盈。
又没有通报，舒莞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腹诽。
她装作沉迷诗集没听到外界的声音，眼睛紧紧粘在书上，没有起身行礼。
直到康熙坐在她身旁，闻到那熟悉的龙涎香，她才装不下去，准备起身行礼。
没想到刚动了一下，就感觉撞到了什么，一抬头就看到康熙靠在她颈间轻嗅，低沉的话语传到她耳边，距离近的仿佛吹起了她脸颊的绒毛，“莞儿用的什么熏香？身上的香味很特别。”
舒莞身子一抖，这也太近了……
“是我自制的熏香，主要成分是苍术，白芷和艾叶，你若是喜欢，我叫金枝把配方抄给顾总管。”舒莞顺势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道。
康熙挑了挑眉，伸手揽住舒莞细软地腰肢，调笑道：“那我就谢谢淑嫔娘娘了。”
舒莞抬头轻轻撞了他一下，娇嗔道：“讨厌。”
康熙闷笑一声，没有回话，他今天左思右想，实在不想看到那些心思各异的女人，尤其是有了孩子的女人，所以毫不犹豫地决定重新召人侍寝第一站还是永寿宫。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很正确，莞儿不会说他不爱听的话，也不会提让他为难的要求。
这让他忍不住感慨：有孩子的女人果然就面目全非了。
他明知故问，“最近在做什么？”
舒莞恹恹地答道：“协助贵妃娘娘筹办颁金节宴会。”
康熙有点疑惑，染指宫权怎么还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所以直接询问，“遇到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