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孕了?”家禾停下脚步惊讶地问。这可是大事,刚才的小矛盾遇到了大新闻,只能暂时被搁置在一边。家禾赶忙重新坐下问她:“怀孕了不是更要早点结婚吗?你为什么不结了呢?”

    “家禾,如果我生了孩子,我在何镝面前就不用小心翼翼了吗?”天然反问道。

    “怎么可能呢,男女之间的相处模式是由双方的社会地位和生活阅历决定的,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是呀,我没出息,我在何镝面前只能是卑微的,可我卑微的样子如果落在孩子眼里,孩子会怎么想?一个懦弱的母亲能够教育出什么样的孩子?父母是孩子人生的起点,我总要为孩子考虑。”

    这几乎是她第一次考虑未来的事。长久以来,不论是作为明星,或是上流社会的一员,她早已习惯了生活中事事都有人替她提前安排好,她只需要出席自己的人生即可。然而“母亲”的身份意味着她是一个新生命的第一责任人,女性天生的母爱让她无法将这项责任假手他人,必须亲力亲为。同时,这份母爱所引发的思考也让她意识到,自己无法在一份不平等的关系中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所以在当下,她能够给这个孩子最大的爱,就是不生。

    “算你还有点儿责任心!可你也不小了,怎么还像个糊涂虫似的,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就算孩子可以不要,你做个手术不伤身体么?非要闯了祸你才老实!”

    天然被骂得不敢还嘴,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后悔。

    家禾见她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重重叹口气,接着问:“当初为什么不做好措施呢?”

    天然想起这事就郁闷:“真是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是上个月,我爸生日……”

    “你居然记得你爸生日?”家禾打断她问。程天然老妈在她出生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她老爸程立在她一岁时娶了她后妈秦圆。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但程家不是这样的,程立从她出生那天就没怎么管过她,包括秦圆后来生的一子一女也都是秦圆在照顾。程立经营着一家演艺经济公司,他以工作忙为由,在家务事上心安理得地当着甩手掌柜。不过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在丧偶式教育下长大的程家三姐弟和程立关系都很疏远。

    “我记得个鬼!还不是因为程天晴和程天朗都在国外读书回不来,秦方就非要我晚上回去,说是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哎,要不是有秦方,你们这个家说不定早就散了。”家禾的妈妈云姐过去在程家帮佣,家禾从小在程家长大,对这些过往倒是十分了解,知道秦方既是秦圆的姐姐,又是程立最得力的下属兼天然的经纪人,更是程家的粘合剂。

    “我爸和秦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还不如早点儿散伙算了。哎呀,扯远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你爸过生日。”

    “哦对,那天我刚好跟何镝一起吃午饭,下午的时候顺便在商场给我爸买生日礼物。然后他就提议,说晚上和我一起回程家,他想去拜访拜访我家里人。”

    家禾急忙插话问:“你爸生日的时候,你们两认识才不到三个月吧,这么急吗?”

    天然叹口气说:“婚姻在他眼里估计就是一笔生意,只谈条件不谈感情,那当然快啦!但是我还不想这么匆忙嘛,所以就对他说,秦圆是我后妈,我跟我爸之间平时也没什么交流,和他们谈感情的事会让我感觉很尴尬,我想再准备准备,晚点儿再带他回家。”

    家禾追着问:“然后呢,他没同意吗?”

    天然继续说:“他当时没说什么,我就一个人回家了。结果过了一会儿,正吃饭呢,阿姨过来说有个何先生拜访。我一听就猜到是他,赶紧去门口,看到他拎着瓶红酒自己来了。”

    “啊?他怎么能自作主张就来了呢?”家禾惊讶了。

    天然说:“我当时都急死了,问他‘你来干嘛呀,都说了不让你今天来的’,然后使劲把他往门外面推。可是他根本就不听我的,直冲冲地就要往里走。”他当时那副无理的蛮横让天然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太过分了吧!”家禾听呆了。

    “我正费劲推他呢,秦圆突然从后面冒出来,问我这是谁。我当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何镝倒是挺高兴的,立马喊‘圆姨好’,还说他是我朋友。秦圆听了就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亲亲热热地招呼他进屋去了。他们那天简直像演戏似的,我当时怎么就没发现呢,真是气死我了!”

    家禾不解:“他们演的什么戏?”

    天然委屈巴巴地说:“演家庭和睦父慈子孝呗!秦方、秦圆本来就势利,不停地巴结何镝,我爸好像也挺喜欢他的---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想傍大款嘛!他们三个人不停地喝酒,秦圆看我爸高兴,对我的态度就变得特别和蔼,给我乘汤夹菜的,还说一些我小时候的糗事,整个氛围营造得特别温馨,我感觉我整个晚上都晕晕乎乎的。后来他们一直喝到好晚,他就睡我房间了呗。”

    家禾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片刻,又想起:“那也应该做好措施呀,毕竟婚还没结呢!”

    天然委屈地辩解道:“还不都怪他!他说反正是要结婚的,有孩子了就生呗,我想想也是,就没坚持了。”

    “哎!”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家禾问她:“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天然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哪儿拿过这么大的主意呢!”

    家禾叹气:“要不,还是去找秦方吧,不管怎么说,她既是你的经纪人,也算是你的姨妈,看着你长大的,你要是真的不想嫁给何镝,她应该也不会勉强的。”

    天然急忙反对:“不不不,这事儿千万不能告诉秦方。本来就是她介绍我跟何镝认识的,她就是想通过我抱上何镝这条大腿,又怎么会希望我跟何镝分手呢?而且她那个嘴巴,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怎么了?”

    天然叹一口气:“哎,她就是长了一张好嘴!她们秦家原来就是玫瑰街上开裁缝铺的,秦圆年轻的时候那么漂亮,天天一大早就得去看店;秦方自小体格健壮,反而不用干活,每天睡到中午才去店里转一转,你以为是为什么?他们开店的,管每天的第一笔买卖叫开张,做生意的都迷信,要是一上午都不开张,就觉得一整天都会没生意。所以上午只要过了11点还没开张,秦圆就一个电话把秦方叫过来,她只要到店里,上午保准能开张。后来秦圆嫁给我爸,恩爱不过几年,越来越没话讲;秦方进了公司,从助理做起,做到艺人部的负责人,成了开程正儿八经的二把手,靠的不就是那张嘴么?我要是告诉她了,说不定就被她忽悠得回心转意,还发誓要生二胎呢!”

    家禾也想起:“秦家两姐妹年轻时的故事,我妈也给我讲过。说秦妈妈年轻的时候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在婆家不受待见,有一次过节的时候,公婆当着全家的面责怪她生不出儿子,秦妈妈不服气,与公婆大吵一架后断绝关系。之后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在玫瑰街开了家裁缝铺,专做定制西装,店名就叫半边天---女人能顶半边天。起初真是吃了不少苦,店铺一开始的规模还没有现在的一半大,一楼是店面,二楼挤着住着三个女人,两个小女儿还没学会拿笔就学会了用针线。还好生意总算是越做越顺,两个女儿也慢慢长大,大女儿秦方继承了她的精明能干,二女儿秦圆继承了她的裁缝手艺,又生得温柔秀丽,三个女人一起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铺面扩大了一倍,确实撑起了玫瑰街的半边天。再后来,秦圆嫁给了来店里做西装的程立,秦方也加入开程公司,随着开程的发展壮大,秦家也水涨船高。如今,裁缝铺早已交给他人打理,只有玫瑰街上还流传着一个‘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故事。”

    天然唏嘘:“虽然秦圆这个后妈对我不怎么好,但是秦妈妈确实让人敬佩。”

    家禾点点头,却又想到:“可是,不告诉秦方,你打算怎么跟何镝分手呢?人家可是富豪榜上有名的人物,被你一个偶像明星甩了,能咽下这口气么?”

    对这一点,天然却不担心,她确实忌惮何镝的手段,不过分手这件事或许比想象中容易。“其实我知道,何镝一直都有点儿看不起我,明明是我们俩的婚事,他却总是跳过我,事事都要问‘你姨妈怎么看?’、‘你爸爸怎么说?’我原来也生气,但反过来想,这种轻视也给我提供了很大的操作空间。那就是,我未必需要直接跟何镝提分手,他既然那么在乎秦方的看法,那么只要我得罪了秦方,秦方不同意我跟他在一起,我们的婚事自然也就黄了。我虽然不了解何镝,但是我很了解秦方;我虽然不擅长讨好秦方,但是我很知道怎么惹毛她。你觉得怎么样?”

    她说完看向家禾,期望家禾能再给她出出主意,没想到家禾居然满眼赞许地看着她。“我发现,你不是没脑子,你只是平时生活得太安逸了,事事都有人替你安排好,所以不喜欢动脑子。你这次遇到事,别人都指望不了,只能靠自己了,不是也想得挺好的嘛!”

    天然却不同意:“切,靠自己有什么好?靠别人才是有福气呢!我宁愿从来没遇到这破事儿,就当个傻白甜,挺好的。”

    “你想得美,人生在世,哪有事事如意的呢!没事的时候不主动找事,遇到事了也不用灰心害怕,把困难当作人生的磨刀石,用来磨练自己的智慧和心性,人才会有进步呀!”

    “嗯嗯嗯。”天然不耐烦听她讲大道理,假意顺从省得她啰嗦。她才不想当什么独立女性,她只希望今后能遇到一个好男人,做她温暖的臂弯,为她遮风挡雨,让她什么也不用懂、什么也不用学,舒舒服服地当一辈子温室里的花朵。

章节目录

玫瑰不以其名流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空中拜金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空中拜金女并收藏玫瑰不以其名流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