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前的广场空地上,纪家粥棚人头攒动,一锅一锅的米粥搬出,蓝甜远望粥棚里指挥的蓝色身影,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见这粥棚的那天,纪员外站在粥棚下,笑意盈盈地为百姓施粥。

    纪员外......

    蓝甜叹口气,他是好人,好人怎么不长命呢?真是可惜。

    龙安城的冬天真冷啊!

    蓝甜牵着白马向城外走去,无聊的用脚踢开地上的雪球,慢慢走过一条街,白马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像撒上的糖霜。

    白马忍不住打个喷嚏,蓝甜笑道:“天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正要跨步上马,就听身后传来马蹄声响,蓝甜止住脚步,回身看清来人,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蓝甜脱口而出,身披蓝色斗篷的人下马朝她走来,这少爷风姿,愣是让蓝甜看着迷了。

    不是纪斯言还能是谁?

    “粥棚不用看着么?”蓝甜呆呆地问了一句。

    纪斯言拍掉落在头上的雪花,没有答话,却从衣兜里掏出纸包递给蓝甜。

    这是纪斯言第一次给她东西,蓝甜好奇接过,打开纸包,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哇,牛肉馅饼!

    蓝甜咬了一大口,朝纪斯言竖起拇指:“好吃!我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去买呢。”

    “还好你没去,不然白跑一趟,天冷老板提早收摊了,只剩最后两个。”纪斯言很自然地从蓝甜手里牵过白马的缰绳,让蓝甜可以专心吃东西。

    “嗯?两个!那还有一个呢?”蓝甜朝纪斯言摊开手。

    “我吃掉了。”纪斯言打掉蓝甜伸在眼前的手。

    “哦。”

    因为下雪,街道很安静,除了两人脚踩在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外,就剩蓝甜咬馅饼的声音,纪斯言歪头看蓝甜吃得欢,忍不住问:“你怎么没来?”

    蓝甜吞下最后一口馅饼,舔掉指头上的碎渣:“粥棚人太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纪斯言想问的是科考结束那天她为什么没来,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问下去。

    她为什么要来呢?

    自己希不希望她来呢?

    自己想要她怎么回答呢?

    看向蓝甜的侧颜,纪斯言将错就错顺着她的话:“是啊,冬天总是难过一些,领粥的人也多些。”

    雪越下越大,快到城外两人初见的小酒馆时,蓝甜建议进去喝口热乎酒,纪斯言也正有此意,于是两人将马交给小二躲进小酒馆。

    小酒馆不大,只能摆上几张四方桌,此时已经坐满了人,看着装似是各城间往来的商人,遇上大雪天来此酒馆小憩。

    “大小姐来啦!”掌柜的眼尖,热情地招呼蓝甜两人进来,马上从柜上取来干净的桌布将仅剩的自家吃饭泡茶用的桌子收拾出来给蓝甜二人。

    “三笼肉包子,两壶酒,一斤牛肉,赶紧上啊!”蓝甜还没坐下就开始点菜,转头对纪斯言道,“你要吃什么?”

    纪斯言闻言一笑,跟掌柜的加了一盘羊肉和几个素菜。

    蓝甜大咧咧坐下,拿筷子夹起桌上的花生米朝嘴里扔,纪斯言将茶递到蓝甜面前:“我以为你点的菜够两个人吃了。”

    “不够,冬天消耗大,肚子很快就饿了。”蓝甜笑嘻嘻地道,“我一般吃四笼包子的,刚吃了你一个牛肉馅饼,就只点了三笼。”

    掌柜钻进厨房帮忙,留老板娘带着小娃娃在招呼客人。小娃娃穿得很厚实,不哭不闹,粉嫩嫩的小脸蛋被围巾包裹,只漏出黑溜溜的眼珠子打量店里南来北往的客人们。

    纪斯言没忍住捏捏他的小胖手,小娃娃张着没牙的嘴笑。

    蓝甜咬着花生米颇有兴趣地看纪斯言逗小孩玩儿。

    不一会儿,掌柜笑嘻嘻地端着菜上桌:“包子来咯,二位请慢用。”

    热腾腾的包子摆上桌,令人食指大动。纪斯言在粥棚忙活了一早上,只吃了一个馅饼,此时早已饥肠辘辘。蓝甜更不用说,一大早下山赶往龙安城,刚才吃的牛肉馅饼都不够塞牙缝的。

    菜还没上齐,两人就呼啦啦吃得欢实。

    “听说没有,周大人要调去京城了?”旁边桌的一个人敲敲盘子,侧着头对他同伴说道。

    “哪个周大人?”同伴嘬了一口酒。

    “还有哪个周大人,龙安城里的那个周大人呗。”

    “这位大哥,消息准确吗?那位周大人在龙安城这么多年了,这一走谁来?”隔壁桌一个男子好奇搭话。

    “嗐,谁来还不都一样。”

    “希望来一个好一点的官,管管周边的土匪窝。”

    纪斯言夹包子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蓝甜,蓝甜却丝毫不受影响,一筷子夹满牛肉塞嘴里。纪斯言失笑地摇摇头,继续竖起耳朵听。

    “也是,这些土匪越发猖狂了。我上回赶路,瞧见他们连路过的妇孺都要搜刮一番,报官没用,这官府不管。”

    “官府连邻舍偷鸡摸狗的事都理不清楚,挨个案子拖上十天半个月的,还不一定有结果。你们看城里纪家米铺老爷出那么大的事情,这都过去多久了?到现在还没有个说法。”

    “是啊,纪员外可是大好人呐,谁能想到遭这种事......”

    “对了,今天纪家少爷好像还设粥棚布施呢!纪家都是好人呐!这老天怎么就不长眼。”

    “要我说,纪家那事儿啊就是土匪干的!官府不想管土匪的事,再加上周大人快上调京城,基本上不管事儿了,这才一直拖着。”

    “咳咳,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又没亲眼瞧见是土匪干的。”

    “啧,你们等着瞧吧!这里会舞枪弄棒的除了衙门就是土匪窝了,一般平民老百姓哪能干出伤人的事儿啊!再说了,这周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起这事就晦气!我哥们儿前几日路过就遇着一伙儿,按以前交点孝敬费就可以过去,可现在他们把货都抢了!”

    “啊?报官没有?”

    “呸——回城第一时间就报了,衙门收了状纸之后一直没有下文。”

    “哎呀!这世道......要我说人没受伤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唉!谁说不是呢!这年头做个生意真难啊!”

    “别说了别说了,来喝酒喝酒!”

    纪斯言嘴里嚼着一块牛肉,蓝甜这边已经将两笼包子收进肚子,正在消灭第三笼。

    “吃完跟我回去吧,我给你看个东西。”蓝甜往嘴里塞进一个包子,拿筷子向后指指在讨论土匪的客人。

    蓝甜这次是邀请自己去拢山寨,而不是绑着自己去,纪斯言欣然同意,叫来小二再打包一笼肉包子,准备给蓝甜当饭后点心。

    “科考结束那天,你怎么没来?”

    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盘旋在纪斯言心里,他终于还是当面问出来,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介意,他还是想知道答案。

    “哦,那天寨子临时有事,走不开。”蓝甜没看纪斯言,抄起桌上酒壶一饮而尽,豪气地甩袖抹嘴,“这酒够爽辣,但我还是比较喜欢红尘醉香,够劲。”

    酒入喉,火辣辣,红晕慢慢爬上脸颊,吃饱喝足后的蓝甜恢复了往日的潇洒不拘小节,她揽住纪斯言的胳膊:“来!跟本小姐走吧!”

    纪斯言:“......”心想这位大小姐肯定醉了。

    酒馆里有客人看到这一幕,小声议论还在笑,蓝甜是不在乎的,意外的是,这次纪斯言给蓝甜面子,没有避开她的手。

    回到拢山寨,纪斯言觉察出一丝不同,山上巡逻的人更多也更频繁,纪斯言四处张望并没有做声。

    小屋前的水缸,,墨点点和花点点两只小鱼胖了不少,自由自在在水中嬉戏,其实更多的是花点点在追着墨点点玩。

    “花点点一天到晚使不完的劲,墨点点拿它没办法。”蓝甜捻起鱼食洒向水缸,“它俩最近胖了好多,我现在每天只喂一次,不然它们该胖得游不动了。”

    纪斯言点头,深表同意。

    走进房间,一切跟纪斯言离开时一模一样,连桌上摆放的书还是他离开时翻开的那一页。书桌上的花倒是新鲜的,应是今天刚采摘。

    蓝甜回自己房间片刻,取出一个大袋子来找纪斯言:“这个给你。”

    纪斯言见放在桌上的袋子,不明所以地看了蓝甜一眼,蓝甜努努嘴让他打开瞧瞧。纪斯言将手中的书册放好,上前打开袋子看一眼,很快又疑惑看向蓝甜。

    一满袋的银子。

    蓝甜突然给他这么多银子干嘛?

    难不成......纪斯言眉毛一挑。

    这是她的陪嫁?

    还是他的.......卖身银?

    不怪乎纪斯言这么想,蓝甜是有唱春曲前科的,这袋子若说是卖身银,还真像是蓝甜能干出来。

    “咳咳,你别误会。”蓝甜见纪斯言表情不太对,敢情他是误会什么了,马上解释,“这些银子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哦,原来不是。

    纪斯言理理袖子,慢条斯理坐下,指指袋子,吐出四个字:“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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