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杉无路可逃的时候,廖微来救他了,而廖微因为不方便露面,所以来的是他的师傅甘幸之,一同来的人还有陈杉的好朋友——束棤。

    像是九生门的威名在外,那些追杀他和他父母的人见到甘幸之后,连拼一把的勇气都没有,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不多时,甘幸之找了一间屋子,她和陈杉的父母在外,陈杉和束棤在里。

    场面一度尴尬,不过才过去十天,两人也不晓得从何说起。

    一个是当朝的束大人,一个却已流放他乡。

    陈杉早就知道束棤有话跟他说,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被束家人追杀之后。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久到甘幸之敲门询问,束棤才先开的口,他面带歉意对陈杉说:“五杉,这次是我大意了,我以为大哥会就此放手,却没想到......”

    “没想到陛下舍弃了我。”陈杉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着面前的人,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他也像是终于确信了一般,紧接着说:“你们花了这么大的功夫,铺垫了这么久,陛下以我一人之罪就解决了,陈家的根基还是没有被动到根本。”

    “你说什么呢!”束棤捏紧拳头,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陈杉说出来的话伤到了一样。

    “束棤......你说,你以为你的大哥会放手,可是我差点死在你们束家暗卫的刀下......对于陛下来说我已然是一步废棋,对朝中的那些人来说我陈五杉也只是一个被流放的罪人,他们到底还有什么理由,值得再费这些心思来杀我。”

    “我不想杀你。”

    束棤干脆承认了,他这十多年一直都在和陈杉比,但陈杉好像并不在意他所争的那些,这就让他有点挫败了。

    他绞尽脑汁也没能说出其他话来,陈杉的声音就又飘过来。

    “那为何聪明如你会中了陛下所设下的圈套。虽然追杀我的人看起来是两路人,但张家和你大哥最想扳倒的人是我叔父,对于一只‘离开了身体的断臂’,他们不去应付我那才被他们坑害了的叔父,哪里会有那么多闲工夫来‘关照’我。你大哥才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为什么要来呢?”

    陈杉眉间轻轻皱了起来。

    “我......我不想杀你。”束棤还是这句话,但他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真的不想!我怕我不来或我来迟了,他们真就把你给杀了!”

    “我知道。”陈杉微叹一息,“不然你也不会出面。但你若是不出面,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是你容不下我.....”

    这话对于多年好友来说似乎是重了些,陈杉看了看束棤,他的脸霎时间变白了许多,像是对于他刚才说出的这句话愧于面对。

    陈杉的唇淡淡弯起,他心中惋惜,陈家和束家终是不能和睦相处的。

    “陈杉,我!”束棤很想将这十多年以来心中的不满撒出来。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不满什么!他与陈杉其实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的,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目的的话......

    “束棤,我明白你为何......恨我。”陈杉笑了,他其实应该释怀的,对于束棤对他的狠心,他一早就能看出来。他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我抢了你的东西吗?若我没有从蕲州老家回来,在朝中最受瞩目的人便是你。”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束棤被陈杉说的话给气笑了,他突然冲到陈杉的面前给了他一拳,他的表情冷峻,说:“陈五杉!我承认你很多方面的能力都在我之上,陛下、父亲、大哥都这么说。但我从来都没嫉妒过你,也没觉得有何可惜。只是......你知道吗?就因为你是陈相的侄子,所以尽管我不想跟你比,也一定要和你争个高下!”

    陈杉站起来看着束棤,他微笑,没有说话,只因为束棤不管再怎么说他自己不愿意同他比,再怎么想当他是好朋友。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对他下手,虽然他最后又......应该是后悔了吧,不过他们两人的身份本就不能成为好朋友。

    陈杉其实还想和束棤说一句的,但他放弃了,说的再多,他与束棤也不可能当今日发生的事情不存在。

    若他不是陈相的侄子,若他不是陈家人,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认识,更别说束棤会对他有如此纠结的感情。

    束棤走了,之后陈杉再也没机会再见他。而他自己呢?也应该离开了,离开这个乐都。

    陛下又给了他一个机会,甘幸之来救他就是最好的证明。

    对于陈杉的结局,乐都传的是,他在被押去北漠的途中遭人围杀,押送他的官兵,还有他的父母都被杀了,一个不留,陈皇知道后下令严查,最后张家私通敌国的信件被找出,陈皇震怒,将张家满门问罪,以儆效尤。

    甘幸之将事情解决的很好,在那之后,陈杉就再也没有见过曾今认识的人,他与父母三人一起在一个小镇上生活着。

    一年后,鹿灵镇。

    “爹!娘!我借到钱了!”陈杉快步地朝他的父亲母亲那边跑过去,他拉着父母的手,承诺着:“以后我做点小生意,我们的日子就不会这样苦了。”

    陈父陈母眼含温情,看着他们的儿子,他们心中有愧,陈杉一直以为是他自己犯下的错误才导致父母跟着他受苦,而事实是如果不是他们夫妻两当年的那个决定,陈杉留在蕲州会生活得更好。

    夫妻两感叹道:“我们不觉着苦,五杉,只要你还在父亲母亲身边,我们一切都好!”

    还真就如陈杉说的一样,两年内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他和父母不止住进了一座还算不错的宅子,他的生意也做的很大,为此他需要时常去往外地办事。

    而这一次他终于学会了隐藏自己的锋芒,不知该是哭还是笑,他若早点听懂陛下和他叔父的劝诫,他现在应该会在乐都和那些大臣争辩着。可那些都已成为曾今,陈杉很满足他现下所过的日子。

    如今的生活里又多了一个他在乎的人。

    那是一个晚风吹过的傍晚,陈杉想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之前,带着自己拉货地队伍找到一家能歇脚的地方。

    可一直到天黑,他们的队伍还是没有停下来。他为了不与曾今相识的人遇到,每次都会提前制定路线,他之前一直都是在鹿灵镇周围的地方行商,这次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他才冒着风险去到离乐都不远的镇上买货!

    他的运气很好,很快就拿到了货,回家的途中也没有遇到不好的事,可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为了快点回去鹿灵镇,陈杉放弃原来已经制定好的路线,他带着队伍走了一条新的路线,而新的这条路线中就有一两个地方,他不是很熟,所以他们一直到晚上也没有找到能落脚的地方。

    可就是在这里,他才有幸与小茹相遇。

    小茹的家在临山的一处溪水附近,家中只有父女两人,父亲是猎人,为人淳朴,见到女儿将陈杉一行人带回家中,并没有因为陈杉他们这行人是外人而驱赶,而是带着猎人的警觉问了陈杉几个问题后就让他们留宿一晚。

    小茹见他们疲惫不堪又饥肠辘辘,便为陈杉一行人准备的吃食,在十多个人吃完后又让出她自己的房间,供他们休息。

    原本就不大的两间卧房,硬是挤下了陈杉的队伍和小茹的父亲。

    看着小茹拿着一件稍微厚实一点的衣服,面无表情地去往柴房,陈杉还以为这姑娘肯定是恼他们这些人了,便跟上去想跟她道谢。

    可与小茹说了几句话后,陈杉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善良的人还是有很多的。

    小茹前脚踏进柴房里,还未等躺下,门口就传来敲门声,她先是一愣,然后将怀中的衣服抱紧,对着门口那边说:“请问是陈公子吗?这么晚了是还有什么事吗?”

    听出了小茹声音中的紧张,陈杉这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欠考虑,他立刻往旁边移开了几步,默默地清了清嗓子,他道:“小茹姑娘,是在下唐突了,未经姑娘同意,便就跟着姑娘过来这边。在下......在下没有别的事,只是过来感谢姑娘,今晚委屈姑娘了,将房间让与我那些兄弟,这次我们急需赶回去,谢礼还烦请姑娘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尽快送来。”

    看着月光又从门缝中落进来,小茹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听到陈杉说的话,她放下手中的衣服,想了一下才说:“陈公子先去休息吧,明天你们不是还要赶路吗?”

    “是,是......打扰姑娘了,姑娘早些休息,在下先过去了。”陈杉虽然是这样说的,但他似乎还在等着小茹的反应。

    “哦!”

    听见房中传来的声音,陈杉笑了,他动身往回走。

    夜空中的月亮好像更圆了些,更亮了些,人啊,也会越来越好。

    八个月后,陈家里里外外挂满了红绸,新人被宾客的热情包围。

    随着堂中的祝词响起,陈杉和小茹各持红绸的一端开始拜礼。

    一声接一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他和小茹成亲了,陈杉以为他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可天不遂人愿。

    半年后,屋外连绵细雨,屋内笑语不止。

    小茹在笑声中慢慢朝窗边走过去,她将窗打开了一点点,探头看了看外面,转头对陈父说:“父亲,外边儿的雨已经小了许多,女儿一会儿就收拾行囊,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到五杉那边。”

    陈父点头还未说话,他身旁的陈母就开口说道:“小茹啊,要不等五杉下次回家再跟他一同过去吧?从这里去西街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就一个家丁跟着你,母亲不放心!”

    小茹一眼又一眼地往窗外看去,听到陈母的声音才将窗户落下,微叹回身:“这几天要清点的货物也是多了些,而且过两天有货从乐都来,五杉不方便出面,我得过去帮他。”

    见陈母脸上还有担忧之色,小茹快步跑到她跟前,“你放心好啦!去西街的路女儿走了不下百遍,我就是不想五杉一个人在那边。”

    忽然,一阵笑声响起,陈母拢了拢衣袖,故作无奈,她感叹道:“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与五杉也有一个月没见着面了,想去就去吧!”

    小茹的脸红了红,没说话,一下子扑到了陈母的怀中,“母亲,您又取笑我!”说完不好意思地将头埋在陈母的手臂里。

    过了一会儿,小茹才抬起头,她看着陈母说:“母亲,我和五衫忙完了店里的活儿便会回来的。这次我们回来后,就陪你和父亲过完年再过去。”

    “好——好——”陈母笑了,一旁的陈父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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