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1
Chapter 111. 暴雨将至
正如贝拉说的那样，婚约取消来得很快。
为了面子和名誉，两个家族悄无声息安排了这次会面。
安塔尔丝倒是无所谓，纯血家族之间早就该取消这种不自由的婚恋方式了，她也不想被各种教条和规矩束缚。
换做以前，她可能会认为这能为家族带来荣耀——但是现在，她只想说，去他们的吧！
至少她舍弃了她从麻瓜世界带回来的舒适衣物，打扮的很正式，已经足够说明她对这次两家人见面的重视了。
“西里斯没有这个好运，本来我以为他们会相处得很好。”沃尔布加在大厅对安妮说。
“没有的事，是安塔尔丝还不够成熟。”安妮摆了摆手，两位母亲表现得好像她们上次的不愉快从未发生。
“要去我房间待会吗？”雷古勒斯侧过脸，视线落在安塔尔丝闪闪发亮的蓝色耳坠上。
她的耳垂是圆润小巧的，宝石随着动作轻微晃动。
安塔尔丝趴在栏杆上，小心翼翼地从上往下看，“我还想再偷听一会呢。”
“你不难过吗？”雷古勒斯好像有些困惑。
“难过？”安塔尔丝摇摇头，“怎么会呢，这对我和西里斯来说是好事。”
“说真的，如果最开始选的是雷古勒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安妮颇有遗憾地说，从那个角度能看到沃尔布加沉默地点了点头。
“别听了。”
雷古勒斯僵硬地支起身子，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依然掩盖不住那双灰色眼睛中闪动的无奈。
他强行按住安塔尔丝的肩膀，推着她往走廊走。
“这牌子你还挂着？”安塔尔丝指着门上那块气派十足的小牌子。
上面写着：未经本人明示允许，禁止入内。
“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雷古勒斯说，主要是某人总是喜欢不打招呼就闯进去。
“那你允许我进去吗？”安塔尔丝故意逗他，雷古勒斯的心情好了点，“当然，你随时都可以进我房间。”
这是比西里斯房间要小点的卧室，银色和绿色随处可见。
布莱克家族饰章和永远纯粹的格言精心描绘的床头，下面有许多泛黄的剪报，粘成不规则的拼贴画。
伏地魔的眼睛好像在透过拼贴画盯着安塔尔丝，她打了个寒颤，随手抓起一张纸盖住那些拼贴画。
是雷古勒斯的成绩单…全是O。
“我敢打赌，邓布利多会选你当级长。”安塔尔丝肯定地说。
“要等书目寄来的时候才知道，往年这个时候差不多要来了。”雷古勒斯倒没那么激动，慢条斯理地折叠起还没写完的魔药论文。
“快看外面！”安塔尔丝跳了起来，两只猫头鹰飞向窗户，都想抢着第一个跳进来。
它们送来两个信封，一个属于雷古勒斯，一个属于西里斯。
由于安塔尔丝一家来拜访了沃尔布加和奥莱恩，她的信只有回家才能看到了。
“快打开。”她催促他。
雷古勒斯拆开信封，一个银色和绿色的东西掉进安塔尔丝的手心。
“级长徽章！我就知道！”她捏着那枚小巧精致的徽章，“等开学那天你就能去管理新生了。”
尽管雷古勒斯平日里性子淡然如水，但这会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他们把西里斯的信封挂在他房门的把手上，拿着徽章就迫不及待下了楼。
“雷尔当上了级长！”安塔尔丝替他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安妮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对雷古勒斯说了几句祝贺和夸奖。
正在指挥克利切摆放餐盘的沃尔布加发出一声尖叫，那些昂贵的盘子被她抛到脑后，“我最棒的儿子！家里第一个级长！”
她的手在抖，胳膊搂住了雷古勒斯，他们母子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温馨的肢体接触了。
“我和你父亲为你感到骄傲。”沃尔布加激动地说，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出现生气，“雷尔，你比你哥哥强得多！你一定不能辜负我们的期望！”
雷古勒斯乖巧地垂着头，“我明白，母亲。”
他不想让母亲伤心，西里斯已经够让他们失望了，他要撑起这个家，证明自己不会比西里斯差。
在午餐开始前，安塔尔丝取下耳坠，既然婚约取消了，这副耳坠也该物归原主了。
“不，安塔尔丝，你留着吧。”沃尔布加犹豫了一下，然后笑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奥赖恩和达西推掉了应酬，总算赶了回来。他们和自己的妻子拥抱，然后在餐桌就坐。
安塔尔丝拿着刀叉，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雷古勒斯坐在她身边，右边的位置空缺着。
“他又去哪了？”奥赖恩不满地说。
沃尔布加像是启动了机关，开始抱怨西里斯把家里当成来去自如的地方，抱怨她的大儿子把波特家当成真正的家。
她为此写信警告波特夫妇，但是她没想到西里斯还是毫不悔改。
哐当一声，刀叉砸到盘子里发出声响，奥赖恩冷冰冰地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开始午餐。”
饥饿让安塔尔丝有些头晕，她待在客厅，窗外聚集了灰色的云层，空气逐渐沉闷起来。
大门正对着一条长长的门厅，老式气灯照亮了走廊。
门被推开了，布莱克老宅外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西里斯的动作僵在半空，黑发被穿堂而过的夏风吹得飞扬，脸上的笑容也随着这阵风消失无踪。
六个人坐在昏暗的大厅里，齐刷刷地转过头盯着他，诡异的沉默让整间屋子变成坟墓。
他们的脸是灰色的……不，西里斯茫然地滑过视线，抓住唯一一道阳光，安塔尔丝的金发，和她脸上紧张的表情。
只有她是有色彩的，是明亮的，是活着的，让他觉得没那么恐怖。
“西里斯，你回来了。”安塔尔丝想要靠近，可惜安妮猛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强迫她重新坐下。
“你还知道自己住在格里莫广场12号啊？”奥赖恩终于问道，语调怪异，“会面的主角到现在才露面，真是不合时宜。”
“怎么，我有必要按时出现吗。”西里斯冷冷地说，“你们掌管着家里的一切，有没有我都一样。”
他笑了起来，注意到雷古勒斯衬衫上别的级长徽章。
“瞧，你们已经有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所以别再指望我了。”西里斯耸肩。
看到沃尔布加和奥赖恩难堪又愤怒的表情，他感到快乐。
雷古勒斯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目光微冷。
“你这混蛋！”奥赖恩骂道，“我们把你生出来是为什么，就为了看着你堕落，成为家族的耻辱吗？”
西里斯轻蔑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掠过，“是，我配不上我的姓氏，不配拥有布莱克的血脉，如果不是家里有两个疯子，又怎么会养出像我这样的性格。”
“如果你这么厌恶你的家人，那就从这里滚出去！”沃尔布加尖叫着吼道，“不要忘记，你是家族养育的，你应该感谢我们的付出，却用你的叛逆给家族丢脸，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西里斯眼里的阴郁越来越浓重，“我宁可我从来没出生过。”
“我明天会离开这里，不，我现在就离开。”
“很好。”沃尔布加怒极反笑，“那就滚。”
她拎着裙子走向楼梯，嘴里咒骂着，“我要把你从家谱除名。”
“够了——”一直沉默不言的雷古勒斯突然喝止，他的声音在发抖，“西里斯，他们是爱你的，别让母亲这么干。”
“呵…”西里斯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求之不得的好事，我做梦都想这样。”
作为客人，安妮和达西交换了眼神，跟了上去，劝说沃尔布加冷静。
西里斯几乎是和他们一起冲到二楼，安塔尔丝的心揪起来。
她看到沃尔布加念着咒语，魔杖点在绣有金线的家谱挂毯上。
某种颤栗从骨髓蔓延到灵魂深处，雷古勒斯的大脑一片空白。
“母亲，不要！”雷古勒斯跑过去，伸手抢夺魔杖。
“砰！”
魔杖掉在地上，雷古勒斯捂着左臂，疼痛让他跪在地上，身形微微颤抖着。
安塔尔丝尖叫一声，摇着她父母的胳膊，“快阻止她，快啊！”
她想冲过去，却被人很用力的扼住手腕。
“别去。”西里斯的脸在火光映照中更加疯狂和英俊，“安尔，这就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属于西里斯·布莱克的地方被吞噬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空洞，烧焦的边缘微微卷曲留下痕迹。
现实没有给他们思考和缓冲的时间，西里斯冷静得可怕。
安塔尔丝睁大眼睛，她在西里斯脸上看不出一丝伤心。
他如释重负，好像得到了解脱，一身轻松。
西里斯扭头就走，他来到五楼，取下门把手上的信封。
“西里斯，你疯够了吗？”雷古勒斯紧随其后，他很少这么生气，“你简直无可救药了！”
“去认错，去道歉。”
“认错？我有什么错？”西里斯拿着那封信，用它的信角指着雷古勒斯的鼻子。
“从一个腐朽压抑的家里逃走，想要救自己也是一种错误吗？”
他比雷古勒斯更高，几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雷尔，你就继续当他们的乖宝宝吧，至少还能活到死亡结束的那一天！”
他收回手臂，微微弯腰，在雷古勒斯耳边低语，“而且，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懦弱吗，等着瞧好了，安尔迟早也不会和你一路的，她和你不一样。”
“谁说的。”雷古勒斯捏着拳头，脸色阴沉，“是你违背了我们的承诺，是你丢下了我们，安尔会和我一起守着我们的家族…”
“得了吧，雷古勒斯！”西里斯陌生的让人可怕，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顾及是否会伤害到雷古勒斯。
“你害怕，你胆小，但你又无法改变什么，你永远不能战胜自己，因为你是懦夫、是胆小鬼、是孬种，你连勇敢都不配拥有。”
“你心里没底，不能接受任何改变，所以才需要她陪你一起面对，相信她会和你一条战线。”
“那么，我告诉你，安尔跟你不一样，她绝不可能跟你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你永远也不懂她，因为你根本无法理解她！”
西里斯的话像尖刀戳在雷古勒斯的心口上，他的身子抖得厉害，脸上却倔强又执拗。
“够了……你给我闭嘴！”雷古勒斯揪住西里斯的衣领，“她不会！”
“别自欺欺人。”西里斯推开雷古勒斯，他不打算收拾行李了，既然要离开家，就毫无眷恋地离开。
闷雷滚滚，安塔尔丝气喘吁吁冲进房间。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她看到西里斯和雷古勒斯在对峙。
西里斯站在被闪电照亮的地方，雷古勒斯则处于阴影中。
“我选择了我的信仰，你选择了另外一种。”雷古勒斯喃喃自语，“我们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安塔尔丝听得浑身冰凉，她感觉到西里斯的厌烦和疲惫，却无法阻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所以，就这样吧。”西里斯转了个方向，朝她伸出手。
“安尔，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这个地方不适合你，我们逃走，好吗？”
“安尔…”雷古勒斯的声音像受伤的野兽般悲伤，“我求求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安塔尔丝的两只手被他们分别拉住，她还没搞清楚状况，愣愣看着他们背后那面墙上挂着的照片。
从这个角度，西里斯和雷古勒斯无法看到，但是安塔尔丝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三人的合照被西里斯挂在最高最显眼的地方，这么多年的努力和缓和关系现在就像一个笑话。
“不，我谁也不选——”安塔尔丝怒气冲冲地说，想要甩开他们的手。
西里斯背后的墙壁突然裂开，无数蝙蝠冲进了屋内。
在黑色的蝙蝠群中，西里斯抓住了她的手，“我只问最后一次，跟我走——”
安塔尔丝咬牙，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不，不行。”
她不能丢下雷古勒斯一个人，西里斯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撑起布莱克家族了。
再说了，她还有家人，她没办法这么容易抛下他们。
安塔尔丝挡在雷古勒斯面前，不让那群蝙蝠撞到他。
西里斯忽然笑了起来，他松开了手，好笑地盯着雷古勒斯手里的魔杖。
“蝙蝠精咒，说到底你还是害怕就剩下你自己。”他淡淡地说。
西里斯什么也没带走，他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大笑着，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安塔尔丝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直直望向西里斯离开的背影，而雷古勒斯则在五楼房间里的落地窗前站着。
他的脸色晦朔不明，眼神黯淡无光，他唯一的亲兄弟，最终还是践行了他喊了几年的话语，选择离开这个家，离开他们。
雷古勒斯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分开呢？明明他们三人可是答应了彼此要在一起一辈子。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开始缺席对方的成长，以至于形同陌路，最后走上了相距甚远的道路。
“西里斯！”安塔尔丝带着哭腔喊了他一声，“别走！”
少年高高大大的背影顿了一下，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在那一瞬间，西里斯想起了很多往事。
他的思绪拉回到很久以前，孩童时雷古勒斯和安塔尔丝的相伴，曾经他们一起静静观赏的夏夜美景。
他沐浴着夏风，不厌其烦捉弄雷古勒斯和安塔尔丝，那时候，无聊的小事却总能满足他整个夏季。
他难过吗？也许吧，但更多的是一种豁然，还有随之而来的轻松——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一轻，
他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清楚。
这么多年，他终于摆脱这个家了。
带着闷热的夏风吹进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它带着鸟叫和蝉鸣，带着树叶之间的摩擦声闯入耳膜，穿过耳蜗。
突如起来的夏雨来势汹汹，蝉和鸟儿都噤了声，徒留三人的心在急骤的雨中溺水，沸腾。
世界开始沾湿，安塔尔丝追了出去，她跌跌撞撞地奔跑在大雨中，想要追上那个坚定不移的身影。
她隔着衬衫单薄的料子触碰到西里斯温热的小臂，直到今天，安塔尔丝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狼狈。
她的发丝贴在脸上，凌乱不堪，露出苍白无力的脸，整个人的神采好似都被雨带走了，似乎连灰沉沉的天空都在嘲笑她。
女孩的脸上出现慌乱，结结巴巴开口，“西里斯，别离开我们，我们，我和雷古勒斯不能没有你——”
“安尔，回去！”
西里斯微微偏过头，他被雨淋湿透了，乌发贴在了额头上，遮住了大部分眼睛，末梢还滴滴答答的下着水珠。脸上也是，一条条的小水线，从额角沿到下颌，衣服也紧贴在身上。
见女孩僵持着不肯退让，西里斯苦笑了一下，俯下身抱住了她，头埋进她的颈窝，像是怕怀里的人会消失一下，完全不在乎这样会让怀里的人肩膀生疼。
“这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错——错的不是我们，错的是这个时代。”他的低语和心脏的鼓动声一起传进她的耳内。
安塔尔丝红了鼻子，抱着他流下泪来。
趁着女孩愣神，少年稍稍使劲，轻而易举就把胳膊从她手中抽出。
他就这样看着她，眼里像是点燃了一簇簇金色的火苗。
豆大的雨点落下，安塔尔丝站在雨中，一袭墨色长裙，金发无力地垂落，面上表情淡淡，却让人忍不住心疼。
“我不后悔。”这是他离开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水汽缠绕双眼，安塔尔丝的目光多了一丝朦胧，万物忽而模糊，眼中只剩下渐行渐远的轮廓。
暴雨中，西里斯把外套甩在肩上，高挑不羁的背影最终像风一样消失在她眼前。
安塔尔丝颓然地站在原地，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风吹得如烟如雾如尘。
她的身子冷嗖嗖的，微不可察细小的发抖，手指指尖攥的发白，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好像要把心中的所有悲伤和怨愤都在这场大雨中释放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古勒斯默默走过来，把伞举在她的头顶上方，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替她挡着密雨，任由自己被淋了个透。
雨水伤感地从清秀的脸庞滑落，额前的几缕黑发荡在眉前，雨水顺着他颀长的脖颈流进衣服里，湿透了衣衫，冷落了世界……
他只觉得这个夏天，要掳走他握在手心里的一切事物，像是暗示他，要来不及了，他必须加快步伐，把剩下的东西牢牢抓紧。
就像成长一样，有些事情来的猝不及防，迅速猛烈汹涌澎湃，你以为它会持续，然而它短暂的一阵风，喧嚣着带走一切，却又以一种让人窒息的方式戛然而止。
安塔尔丝永远会记得1976年的暑假。
当她拉住西里斯的时候，从他眼里看见的是一种别样的神采，那是太阳剥落的火星，在透明雨滴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熠熠生辉。
她迟疑着，像拢住蝴蝶一样，安静的手指悄然合拢。
手心里的蓝色星星发卡此刻像释放温柔的朗朗群星，被大雨冲刷失去颜色的世界，重新有了一抹宝蓝的亮色。
有些鸟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笼子里的，因为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但谁都可以从现在开始。
既然如此——安塔尔丝真诚地希望，这个沉闷的夏天能带走少年的枷锁，让他拥有最自由的灵魂。
她在心里默念，“西里斯，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别回头，留在光明里，走在你想要的日子里，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永远走下去。”
正如贝拉说的那样，婚约取消来得很快。
为了面子和名誉，两个家族悄无声息安排了这次会面。
安塔尔丝倒是无所谓，纯血家族之间早就该取消这种不自由的婚恋方式了，她也不想被各种教条和规矩束缚。
换做以前，她可能会认为这能为家族带来荣耀——但是现在，她只想说，去他们的吧！
至少她舍弃了她从麻瓜世界带回来的舒适衣物，打扮的很正式，已经足够说明她对这次两家人见面的重视了。
“西里斯没有这个好运，本来我以为他们会相处得很好。”沃尔布加在大厅对安妮说。
“没有的事，是安塔尔丝还不够成熟。”安妮摆了摆手，两位母亲表现得好像她们上次的不愉快从未发生。
“要去我房间待会吗？”雷古勒斯侧过脸，视线落在安塔尔丝闪闪发亮的蓝色耳坠上。
她的耳垂是圆润小巧的，宝石随着动作轻微晃动。
安塔尔丝趴在栏杆上，小心翼翼地从上往下看，“我还想再偷听一会呢。”
“你不难过吗？”雷古勒斯好像有些困惑。
“难过？”安塔尔丝摇摇头，“怎么会呢，这对我和西里斯来说是好事。”
“说真的，如果最开始选的是雷古勒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安妮颇有遗憾地说，从那个角度能看到沃尔布加沉默地点了点头。
“别听了。”
雷古勒斯僵硬地支起身子，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依然掩盖不住那双灰色眼睛中闪动的无奈。
他强行按住安塔尔丝的肩膀，推着她往走廊走。
“这牌子你还挂着？”安塔尔丝指着门上那块气派十足的小牌子。
上面写着：未经本人明示允许，禁止入内。
“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雷古勒斯说，主要是某人总是喜欢不打招呼就闯进去。
“那你允许我进去吗？”安塔尔丝故意逗他，雷古勒斯的心情好了点，“当然，你随时都可以进我房间。”
这是比西里斯房间要小点的卧室，银色和绿色随处可见。
布莱克家族饰章和永远纯粹的格言精心描绘的床头，下面有许多泛黄的剪报，粘成不规则的拼贴画。
伏地魔的眼睛好像在透过拼贴画盯着安塔尔丝，她打了个寒颤，随手抓起一张纸盖住那些拼贴画。
是雷古勒斯的成绩单…全是O。
“我敢打赌，邓布利多会选你当级长。”安塔尔丝肯定地说。
“要等书目寄来的时候才知道，往年这个时候差不多要来了。”雷古勒斯倒没那么激动，慢条斯理地折叠起还没写完的魔药论文。
“快看外面！”安塔尔丝跳了起来，两只猫头鹰飞向窗户，都想抢着第一个跳进来。
它们送来两个信封，一个属于雷古勒斯，一个属于西里斯。
由于安塔尔丝一家来拜访了沃尔布加和奥莱恩，她的信只有回家才能看到了。
“快打开。”她催促他。
雷古勒斯拆开信封，一个银色和绿色的东西掉进安塔尔丝的手心。
“级长徽章！我就知道！”她捏着那枚小巧精致的徽章，“等开学那天你就能去管理新生了。”
尽管雷古勒斯平日里性子淡然如水，但这会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他们把西里斯的信封挂在他房门的把手上，拿着徽章就迫不及待下了楼。
“雷尔当上了级长！”安塔尔丝替他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安妮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对雷古勒斯说了几句祝贺和夸奖。
正在指挥克利切摆放餐盘的沃尔布加发出一声尖叫，那些昂贵的盘子被她抛到脑后，“我最棒的儿子！家里第一个级长！”
她的手在抖，胳膊搂住了雷古勒斯，他们母子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温馨的肢体接触了。
“我和你父亲为你感到骄傲。”沃尔布加激动地说，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出现生气，“雷尔，你比你哥哥强得多！你一定不能辜负我们的期望！”
雷古勒斯乖巧地垂着头，“我明白，母亲。”
他不想让母亲伤心，西里斯已经够让他们失望了，他要撑起这个家，证明自己不会比西里斯差。
在午餐开始前，安塔尔丝取下耳坠，既然婚约取消了，这副耳坠也该物归原主了。
“不，安塔尔丝，你留着吧。”沃尔布加犹豫了一下，然后笑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奥赖恩和达西推掉了应酬，总算赶了回来。他们和自己的妻子拥抱，然后在餐桌就坐。
安塔尔丝拿着刀叉，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雷古勒斯坐在她身边，右边的位置空缺着。
“他又去哪了？”奥赖恩不满地说。
沃尔布加像是启动了机关，开始抱怨西里斯把家里当成来去自如的地方，抱怨她的大儿子把波特家当成真正的家。
她为此写信警告波特夫妇，但是她没想到西里斯还是毫不悔改。
哐当一声，刀叉砸到盘子里发出声响，奥赖恩冷冰冰地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开始午餐。”
饥饿让安塔尔丝有些头晕，她待在客厅，窗外聚集了灰色的云层，空气逐渐沉闷起来。
大门正对着一条长长的门厅，老式气灯照亮了走廊。
门被推开了，布莱克老宅外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西里斯的动作僵在半空，黑发被穿堂而过的夏风吹得飞扬，脸上的笑容也随着这阵风消失无踪。
六个人坐在昏暗的大厅里，齐刷刷地转过头盯着他，诡异的沉默让整间屋子变成坟墓。
他们的脸是灰色的……不，西里斯茫然地滑过视线，抓住唯一一道阳光，安塔尔丝的金发，和她脸上紧张的表情。
只有她是有色彩的，是明亮的，是活着的，让他觉得没那么恐怖。
“西里斯，你回来了。”安塔尔丝想要靠近，可惜安妮猛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强迫她重新坐下。
“你还知道自己住在格里莫广场12号啊？”奥赖恩终于问道，语调怪异，“会面的主角到现在才露面，真是不合时宜。”
“怎么，我有必要按时出现吗。”西里斯冷冷地说，“你们掌管着家里的一切，有没有我都一样。”
他笑了起来，注意到雷古勒斯衬衫上别的级长徽章。
“瞧，你们已经有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所以别再指望我了。”西里斯耸肩。
看到沃尔布加和奥赖恩难堪又愤怒的表情，他感到快乐。
雷古勒斯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目光微冷。
“你这混蛋！”奥赖恩骂道，“我们把你生出来是为什么，就为了看着你堕落，成为家族的耻辱吗？”
西里斯轻蔑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掠过，“是，我配不上我的姓氏，不配拥有布莱克的血脉，如果不是家里有两个疯子，又怎么会养出像我这样的性格。”
“如果你这么厌恶你的家人，那就从这里滚出去！”沃尔布加尖叫着吼道，“不要忘记，你是家族养育的，你应该感谢我们的付出，却用你的叛逆给家族丢脸，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西里斯眼里的阴郁越来越浓重，“我宁可我从来没出生过。”
“我明天会离开这里，不，我现在就离开。”
“很好。”沃尔布加怒极反笑，“那就滚。”
她拎着裙子走向楼梯，嘴里咒骂着，“我要把你从家谱除名。”
“够了——”一直沉默不言的雷古勒斯突然喝止，他的声音在发抖，“西里斯，他们是爱你的，别让母亲这么干。”
“呵…”西里斯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求之不得的好事，我做梦都想这样。”
作为客人，安妮和达西交换了眼神，跟了上去，劝说沃尔布加冷静。
西里斯几乎是和他们一起冲到二楼，安塔尔丝的心揪起来。
她看到沃尔布加念着咒语，魔杖点在绣有金线的家谱挂毯上。
某种颤栗从骨髓蔓延到灵魂深处，雷古勒斯的大脑一片空白。
“母亲，不要！”雷古勒斯跑过去，伸手抢夺魔杖。
“砰！”
魔杖掉在地上，雷古勒斯捂着左臂，疼痛让他跪在地上，身形微微颤抖着。
安塔尔丝尖叫一声，摇着她父母的胳膊，“快阻止她，快啊！”
她想冲过去，却被人很用力的扼住手腕。
“别去。”西里斯的脸在火光映照中更加疯狂和英俊，“安尔，这就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属于西里斯·布莱克的地方被吞噬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空洞，烧焦的边缘微微卷曲留下痕迹。
现实没有给他们思考和缓冲的时间，西里斯冷静得可怕。
安塔尔丝睁大眼睛，她在西里斯脸上看不出一丝伤心。
他如释重负，好像得到了解脱，一身轻松。
西里斯扭头就走，他来到五楼，取下门把手上的信封。
“西里斯，你疯够了吗？”雷古勒斯紧随其后，他很少这么生气，“你简直无可救药了！”
“去认错，去道歉。”
“认错？我有什么错？”西里斯拿着那封信，用它的信角指着雷古勒斯的鼻子。
“从一个腐朽压抑的家里逃走，想要救自己也是一种错误吗？”
他比雷古勒斯更高，几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雷尔，你就继续当他们的乖宝宝吧，至少还能活到死亡结束的那一天！”
他收回手臂，微微弯腰，在雷古勒斯耳边低语，“而且，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懦弱吗，等着瞧好了，安尔迟早也不会和你一路的，她和你不一样。”
“谁说的。”雷古勒斯捏着拳头，脸色阴沉，“是你违背了我们的承诺，是你丢下了我们，安尔会和我一起守着我们的家族…”
“得了吧，雷古勒斯！”西里斯陌生的让人可怕，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顾及是否会伤害到雷古勒斯。
“你害怕，你胆小，但你又无法改变什么，你永远不能战胜自己，因为你是懦夫、是胆小鬼、是孬种，你连勇敢都不配拥有。”
“你心里没底，不能接受任何改变，所以才需要她陪你一起面对，相信她会和你一条战线。”
“那么，我告诉你，安尔跟你不一样，她绝不可能跟你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你永远也不懂她，因为你根本无法理解她！”
西里斯的话像尖刀戳在雷古勒斯的心口上，他的身子抖得厉害，脸上却倔强又执拗。
“够了……你给我闭嘴！”雷古勒斯揪住西里斯的衣领，“她不会！”
“别自欺欺人。”西里斯推开雷古勒斯，他不打算收拾行李了，既然要离开家，就毫无眷恋地离开。
闷雷滚滚，安塔尔丝气喘吁吁冲进房间。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她看到西里斯和雷古勒斯在对峙。
西里斯站在被闪电照亮的地方，雷古勒斯则处于阴影中。
“我选择了我的信仰，你选择了另外一种。”雷古勒斯喃喃自语，“我们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安塔尔丝听得浑身冰凉，她感觉到西里斯的厌烦和疲惫，却无法阻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所以，就这样吧。”西里斯转了个方向，朝她伸出手。
“安尔，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这个地方不适合你，我们逃走，好吗？”
“安尔…”雷古勒斯的声音像受伤的野兽般悲伤，“我求求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安塔尔丝的两只手被他们分别拉住，她还没搞清楚状况，愣愣看着他们背后那面墙上挂着的照片。
从这个角度，西里斯和雷古勒斯无法看到，但是安塔尔丝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三人的合照被西里斯挂在最高最显眼的地方，这么多年的努力和缓和关系现在就像一个笑话。
“不，我谁也不选——”安塔尔丝怒气冲冲地说，想要甩开他们的手。
西里斯背后的墙壁突然裂开，无数蝙蝠冲进了屋内。
在黑色的蝙蝠群中，西里斯抓住了她的手，“我只问最后一次，跟我走——”
安塔尔丝咬牙，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不，不行。”
她不能丢下雷古勒斯一个人，西里斯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撑起布莱克家族了。
再说了，她还有家人，她没办法这么容易抛下他们。
安塔尔丝挡在雷古勒斯面前，不让那群蝙蝠撞到他。
西里斯忽然笑了起来，他松开了手，好笑地盯着雷古勒斯手里的魔杖。
“蝙蝠精咒，说到底你还是害怕就剩下你自己。”他淡淡地说。
西里斯什么也没带走，他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大笑着，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安塔尔丝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直直望向西里斯离开的背影，而雷古勒斯则在五楼房间里的落地窗前站着。
他的脸色晦朔不明，眼神黯淡无光，他唯一的亲兄弟，最终还是践行了他喊了几年的话语，选择离开这个家，离开他们。
雷古勒斯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分开呢？明明他们三人可是答应了彼此要在一起一辈子。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开始缺席对方的成长，以至于形同陌路，最后走上了相距甚远的道路。
“西里斯！”安塔尔丝带着哭腔喊了他一声，“别走！”
少年高高大大的背影顿了一下，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在那一瞬间，西里斯想起了很多往事。
他的思绪拉回到很久以前，孩童时雷古勒斯和安塔尔丝的相伴，曾经他们一起静静观赏的夏夜美景。
他沐浴着夏风，不厌其烦捉弄雷古勒斯和安塔尔丝，那时候，无聊的小事却总能满足他整个夏季。
他难过吗？也许吧，但更多的是一种豁然，还有随之而来的轻松——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一轻，
他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清楚。
这么多年，他终于摆脱这个家了。
带着闷热的夏风吹进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它带着鸟叫和蝉鸣，带着树叶之间的摩擦声闯入耳膜，穿过耳蜗。
突如起来的夏雨来势汹汹，蝉和鸟儿都噤了声，徒留三人的心在急骤的雨中溺水，沸腾。
世界开始沾湿，安塔尔丝追了出去，她跌跌撞撞地奔跑在大雨中，想要追上那个坚定不移的身影。
她隔着衬衫单薄的料子触碰到西里斯温热的小臂，直到今天，安塔尔丝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狼狈。
她的发丝贴在脸上，凌乱不堪，露出苍白无力的脸，整个人的神采好似都被雨带走了，似乎连灰沉沉的天空都在嘲笑她。
女孩的脸上出现慌乱，结结巴巴开口，“西里斯，别离开我们，我们，我和雷古勒斯不能没有你——”
“安尔，回去！”
西里斯微微偏过头，他被雨淋湿透了，乌发贴在了额头上，遮住了大部分眼睛，末梢还滴滴答答的下着水珠。脸上也是，一条条的小水线，从额角沿到下颌，衣服也紧贴在身上。
见女孩僵持着不肯退让，西里斯苦笑了一下，俯下身抱住了她，头埋进她的颈窝，像是怕怀里的人会消失一下，完全不在乎这样会让怀里的人肩膀生疼。
“这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错——错的不是我们，错的是这个时代。”他的低语和心脏的鼓动声一起传进她的耳内。
安塔尔丝红了鼻子，抱着他流下泪来。
趁着女孩愣神，少年稍稍使劲，轻而易举就把胳膊从她手中抽出。
他就这样看着她，眼里像是点燃了一簇簇金色的火苗。
豆大的雨点落下，安塔尔丝站在雨中，一袭墨色长裙，金发无力地垂落，面上表情淡淡，却让人忍不住心疼。
“我不后悔。”这是他离开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水汽缠绕双眼，安塔尔丝的目光多了一丝朦胧，万物忽而模糊，眼中只剩下渐行渐远的轮廓。
暴雨中，西里斯把外套甩在肩上，高挑不羁的背影最终像风一样消失在她眼前。
安塔尔丝颓然地站在原地，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风吹得如烟如雾如尘。
她的身子冷嗖嗖的，微不可察细小的发抖，手指指尖攥的发白，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好像要把心中的所有悲伤和怨愤都在这场大雨中释放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古勒斯默默走过来，把伞举在她的头顶上方，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替她挡着密雨，任由自己被淋了个透。
雨水伤感地从清秀的脸庞滑落，额前的几缕黑发荡在眉前，雨水顺着他颀长的脖颈流进衣服里，湿透了衣衫，冷落了世界……
他只觉得这个夏天，要掳走他握在手心里的一切事物，像是暗示他，要来不及了，他必须加快步伐，把剩下的东西牢牢抓紧。
就像成长一样，有些事情来的猝不及防，迅速猛烈汹涌澎湃，你以为它会持续，然而它短暂的一阵风，喧嚣着带走一切，却又以一种让人窒息的方式戛然而止。
安塔尔丝永远会记得1976年的暑假。
当她拉住西里斯的时候，从他眼里看见的是一种别样的神采，那是太阳剥落的火星，在透明雨滴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熠熠生辉。
她迟疑着，像拢住蝴蝶一样，安静的手指悄然合拢。
手心里的蓝色星星发卡此刻像释放温柔的朗朗群星，被大雨冲刷失去颜色的世界，重新有了一抹宝蓝的亮色。
有些鸟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笼子里的，因为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但谁都可以从现在开始。
既然如此——安塔尔丝真诚地希望，这个沉闷的夏天能带走少年的枷锁，让他拥有最自由的灵魂。
她在心里默念，“西里斯，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别回头，留在光明里，走在你想要的日子里，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永远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