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知行前些日子加急寄到京城的信,一去一回花了半个月的工夫,才收到柳蕴的回信。

    知行吾徒

    展信安

    为师无恙,多谢挂念。自你从百川书院结业回到奉元,除去中秋和年节贺信那两回,这是第三次写信给我,看来你已做出选择。

    我原担心你迟迟做不出取舍,现知晓你已向家中长辈坦白,我为你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而感到高兴。往后,便可见我的医术被传承,去救治更多的人。

    关于你来信所说的病人和医治办法,我已看过,与我之前的一般无二,并无不妥。我虽记得之前医治此类病人时你也在旁,但没想到你能丝毫不差地记得,我心甚慰,便按你所说的去做吧。心脏不同于其他,行针下药时,定要慎之又慎,我相信你定能做好。

    观你信中所说,现已是永康堂的坐堂大夫,算是个好去处。那掌柜大夫确是我少时的同门师弟,人虽一根筋,说话也不中听,但医术尚可;你若是在医治病患上有拿不定主意的地方,也可向他探讨商议。切记,你是我柳蕴的徒弟,勿要又在外面拜些什么赵大夫夏大夫作师父,我柳蕴可不受这个气。

    最为重要的一事,我已将你我二人的师徒关系公之于众,你寻个机会上京来一趟,总要露个脸才好。毕竟,如你当年一般跑来回春堂找我的人也不少,我替你保密了这么些年,你这做徒弟的也该为师父分忧解难了。

    柳蕴字

    月知行读完信,眸中染上了些笑意,心里有了成算。

    夏鸣知道他前不久给柳蕴去了信,现在手里拿着的应该就是回信。

    他状似无意般绕到了月知行的身边,随口问道:“知行,你看什么呢?”

    月知行抬头看了他一眼,答:“柳师父的回信。”

    “回信啊。”夏鸣心道果然,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月知行说点信里的内容,又忍不住问:“她都说什么了?”

    “柳师父说我医治罗姑娘的方子可行,还说为我高兴。”他说着,把手里的信装回信封。

    夏鸣没等到他继续说下去,追问:“没了?”

    月知行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夏鸣紧张地盯着他,等他的下文。

    过了一会儿,月知行哦了声,像是刚想起来,道:“柳师父还叫我不要乱认什么赵大夫夏大夫做师父,她不受这个气。”

    他将夏大夫三个字说得重些,末了,目光有意地在夏鸣身上停了一瞬。

    夏鸣听罢,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可不是特意说来给自己听的吗?

    他拂袖,转身就走,忍不住嘀咕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这样记仇,谁要抢她徒弟似的。”

    月知行瞧着不禁失笑,把信收好后,着手准备起医治罗姝一事。

    他提笔,写下了两张药方。

    一张是瓜蒌薤白半夏汤合失笑散方子:瓜蒌五钱、薤白三钱、半夏三钱、黄酒一两、生蒲黄三钱、五灵脂五钱、元胡三钱,和水煎服。

    另一张是加味海藻饮方子:海藻二钱、昆布二钱、蛤粉二钱、青皮半钱、丹参三钱、党参三钱、生地三钱、桂枝半钱、红花半钱、乳香半钱、三七五分、甘松一钱,和水煎服。

    他写好后,亲自去了药柜抓药,分量,以油纸包好。

    这些事做完,见夏鸣不在,月知行便同康叔打了声招呼,提上药箱和两副药去了罗府。

    ——

    罗母听到小厮传话,亲自迎了出来。

    “月大夫,您来了。”

    上次月知行诊完走后,罗母就要让管家去打听名字的,但被罗姝拦下了,说等下次来时再问也不迟。罗母觉得如此有些无礼,还是让管家去打听清楚了。

    月知行颔首,“我师父已经给我回信了。”

    罗母闻言一喜,盯着他手里的两提药,高兴道:“真的吗?月大夫快快请进。”

    “罗姑娘自上次我来过之后,有没有再发作?”

    罗母一提起这事,免不得开始叹气,语气中满是心疼,答:“又发作了四次,好在有月大夫您给的那个清风丹,姝儿痛时吃下一粒,是要好受一些。”

    月知行将手里提着的药递给她,解释道:“一副是瓜蒌薤白半夏汤合失笑散,用来止痛;另一副是加味海藻饮,宜常服,以防复发的。”

    他又拿出两张药方,说:“这是两副药的方子,夫人可以让其他大夫查看,是否适合罗姑娘的病症。”

    罗母连连摇头,语气十分诚恳,且带着真心的谢意,“月大夫万不能这么说,您这般费心,我罗家已是感激不尽,药方我留下,方便下次捡药用就成。”

    月知行点头,道出来意:“我今天来,一是送药,二是替罗姑娘施针医治。”

    罗母听到这话,感激地点点头,伸手请道:“好好好,月大夫快请进。”

    罗姝房中,她正坐在圆桌旁发呆。

    “姝儿,月大夫来替你针灸。”

    罗姝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药箱,点头道了声辛苦。

    月知行将药箱放在桌上,转头问起:“罗夫人,你家可有懂医术,或者知晓穴道的女子?”

    见罗母茫然不解,他解释道:“我需要施针的穴位在上身前后和手臂,若是隔着衣物,位置难免会偏移,所以需要褪去衣衫进行。”

    他从药箱里取出一套银针,接着说:“一个办法是我口述,由其他人代为施针;另一个就是夫人你在旁看着,我蒙眼施针。夫人,你看要用哪个办法?”

    他说这番话时,态度从容自然,无甚别意;有的只是医者对于病患的认真,和一视同仁。

    罗母明白过来,忙道:“姝儿身边的小桃学过一些皮毛。”

    她招手让人上前来,细细嘱咐道:“小桃,待会儿月大夫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懂或者拿不准的地方立马问,问明白了再下手,仔细些,知道吗?”

    小桃应好,她本就是因为学过一些医术,才被招进府来,特意安排在罗姝身边;之前的大夫有不方便的要求时,也是她来代办。

    月知行看向小桃,“小桃是吗?你伸手过来。”

    小桃闻言,照做。

    月知行看了眼她的手指,心里合计后,说:“待会儿我以你的手指折定分寸,用来量取穴位进针。”

    “拇指关节宽为一寸;中指中节屈曲时,手指内侧横纹之间的距离看做一寸;食指与中指并拢为一寸半;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者四指并拢,以中指中节横纹处为准,四指横量作为三寸。”

    小桃照着他的话默默记下,点头应是。

    罗母让人搬来一架吉祥花鸟四扇围屏,放在罗姝的床和月知行坐的圆桌中间。

    月知行见此,特意换了个位置,背对屏风而坐。

    小桃拿着月知行的那套银针,端一只蜡烛进到屏风后。两个丫环搬了小几放在床上,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上面。

    罗姝盘腿坐在床上,小桃随后上去,放下外层的丝绸床帐,而后又替罗姝褪去衣衫。

    一阵小小的窸窸窣窣声后,罗母伸手指了指;两个丫环会意,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床边,

    罗母抬脚从屏风后出来,坐到了月知行旁边,请道:“月大夫,开始吧。”

    月知行颔首,缓缓开口道:“小桃,你先找到背部的心俞穴和胆俞穴、正面脐上六寸的巨阙穴、前臂腕掌间的间使穴、大陵穴和神门穴、小腿内侧踝上的复溜穴,还有小腿前外侧膝下的足三里穴。”

    他每说完一个穴位,便会停顿一会儿,意在让小桃先熟悉一下此次针灸的下针位置。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出话来,“月大夫,都找到了。”

    月知行应好,郑重提醒说:“罗姑娘,待会儿施针时,你有任何感觉请及时说出来,比如酸、麻、肿、痛。这是正常的得气,说明针灸的穴位正确,或所用的手法得当,你不用担心。若有其他不适,也请立即开口,我再做调整。”

    罗姝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似乎有些紧张,“好,我知道了。”

    “毫针用火烤后,斜刺心俞穴半寸、直刺巨阙穴半寸、直刺间使穴一寸至半寸之间、直刺神门穴小半寸、斜刺胆俞穴半寸、直刺大陵穴小半寸、直刺足三里穴一寸至半寸之间、直刺复溜穴一寸至小半寸之间。”

    月知行还是同刚才一样,每说完一个穴位的行针,就停顿一会儿。他是怕小桃一时跟不上,也担心罗姝因为哪一针不舒服;这中间停顿的工夫,是留给她们反应的。

    “针入穴后,留置一刻半钟,期间行针两到三次。心俞、巨阙、间使、神门、胆俞这些主穴均用捻转补法,行针得气,轻且慢捻转两至三圈;拇指向前食指向后,左转用力为主,每次行针三息左右。大陵、足三里、复溜施予均匀和缓的上下提插,左右捻转,以得气为度。”

    月知行说完,端起茶杯浅饮,静静地等待一刻半钟过去。

    罗母心里焦急,坐立难安,不时绕到屏风后,去查看罗姝的情况。

    罗姝只先开始有些不适,月知行当时就让小桃按他的话做了调整,罗姝慢慢地适应了下来;直到一刻半钟结束,都没再出现什么问题。

    月知行出了门去院里,等罗姝整理好衣着,才重新进来替她把了脉,道针灸后并无异常反应,让她们放心。

    他将银针,脉枕等物收进药箱,嘱咐道:“我刚才给的那副加位海藻饮,今天就可以开始给罗姑娘服用了;另外,我那清风丹暂时停了吧。”

    罗母一一应下,当即吩咐了丫环去煎药。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隔日我再来。”

    月知行见事已毕,提出了告辞,拿好药箱就要出门。

    罗母忙出声叫住了他,“月大夫,这出诊费和药钱,您还没说是多少呢?”

    往常这些事该是主人家和药童沟通的事,可月知行今天是只身前来,罗母也只好问他本人了。

    月知行愣了一瞬,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少年人的赧意来,与刚才那沉稳的年轻大夫仿若两人。

    “抱歉,我从来不算这些的,是永康堂的其他人在做。”

    月知行在永康堂,是诊治病人。其他的事,指引有伙计、抓药有药童、收钱有账房、就连偶尔有人吵架闹事,都是夏鸣站在前面。

    之前的出诊,夏鸣皆是安排了人跟着他;所以,永康堂的人并没有发现,月知行不晓药价。

    今天是他出来得急,忘了该有药童随同。

    柳蕴传授月知行医术,并未教他药价几何,她有些固执的己见,希望月知行只是纯粹的治病救人。

    如他自己说的那般,尽其所学,医所遇。是不论遇到大富大贵,还是穷困潦倒的病人,皆能一视同仁。

    这会儿听到罗母的话,月知行才意识到自己存在的问题。

    罗母笑了两声,忙打了个圆场,“月大夫醉心医术,令人钦佩。我让管家带上方子送您回永康堂,直接去柜上付钱,您便不用操心这些琐事了。”

    “今天实在是辛苦月大夫您了。”她弯腰谢道,又唤来管家说了此事。

    ……

    午后,永康堂众人已吃过饭,稍稍休息片刻。

    月知行发现,自上午自己从罗家回来后,夏鸣就老是在自己的诊桌附近转悠,当时没太在意;结果这会儿,他又开始了。

    不过,他既不说什么事,月知行就装作没看见,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夏鸣很苦恼,自己都转一上午了,月知行不知道是真没看见还是什么,总之就是不开口,问问自己有什么事。

    所以,他只好自己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知行,忙着呢。”

    月知行抬头,像是才发现他一般,问:“夏大夫有什么事吗?”

    “我那个,就是……”

    月知行想起一事,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先说了,“夏大夫,我有一事想跟你说。”

    夏鸣见他神色认真,应该是有正事,就忍下了自己想说的话,示意他先说。

    “夏大夫,永康堂历来可有女大夫?”

    夏鸣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没有,怎么了?”

    “我之前听病人问过,自己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他说:“来此的病人有男有女,但大夫只有男子。或许有那么一些女子,因为大夫皆是男子,或害臊、或羞耻、或忸怩,而讳疾忌医。若有一二女大夫,是否会好些?”

    他见夏鸣垂眸沉思,便道:“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点想法,夏大夫若是觉得此话有何不妥,便当我没说过。”

    “不不不,你这想法或许是可行的。”他肯定完,又说:“只不过,这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立刻做到的,还需从长计议。”

    月知行明了,这种事不可能今天说要招女大夫,明天人就能坐堂诊治。

    此事暂时无法有结论,其实也不急于一时。

    月知行转问起:“夏大夫,你刚才是想和我说什么?”

    夏鸣搬来个凳子坐在他旁边,端着一张笑脸,试探地问:“知行,就是吧,那个师姐的信,要不你给我看看?”

    月知行挑眉,原来是为了这个;遂合上了手里的行医日志,好整以暇地问道:“夏大夫看柳师父给我的信做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师姐写了什么,你也知道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她不跟我联系,我又不好找她。”他说罢为了掩饰尴尬,干笑了两声;这人跟着师姐学了几年医术,连带着脾气秉性也学了一些,他看着月知行,总能看到几分师姐的影子。

    柳蕴不认为自己追求想要的东西有错,所以她在等夏鸣低头;反观夏鸣,他知道自己当时的话有问题,也没有权利阻止师姐的选择,可他担心师姐不原谅自己,于是不敢先开口言和。

    一个等对方开口,另一个等合适机会。

    僵持,等待,十几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月知行哦了声明白过来,毫不犹豫地说:“虽然信里没什么,但是不行。”

    “让你休息一天,怎么样?”夏鸣给出了很有吸引的看信条件。

    月知行心道自己岂是这等容易被收买之人,坚定地摇头。

    “两天!”夏鸣继续加大诱惑。

    他表情未变,丝毫不为其所动。

    夏鸣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好几遍为了信,最后忍痛地说:“两天,不能再多了!月钱照旧,时间你定。”

    月知行果断答应,麻利地从抽屉里拿出柳蕴的回信,给了他。

    其实他也看得明白,柳师父如果是真的不想理会这个师弟,装作没看到就好了,她自己又何必在信里提及;倒像是小时候和玩伴闹别扭的自己,特意跑到人家面前去说,自己真的生气了,不会再和他玩了。

    夏鸣接过已经拆封过的信打开,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字迹依旧熟悉,比当年在纸上写各种药名的时候,多了几分沉静锋利。

    夏鸣看到她说自己一根筋,说话不中听的时候,不由得笑了,犹记得少时和师姐争论时,她生了气也是这般骂的;他承认,自己的天赋和努力都不及师姐,她说自己医术尚可这话,并没有说错。她还嘱咐月知行不要拜什么夏大夫为师,她是月知行的师父,自己也是能得称一声师叔;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区别。

    师姐在给徒弟的信中提及了自己,如此想来,当年的事在她那儿已然过去,她并没有耿耿于怀,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而不敢去面对;以至于自小的情分,停在了为谁上京学医,不欢而散的那日。

    夏鸣看完后,将信还给月知行,“好好收着吧。”

    月知行把信放回抽屉,刚想开口问他看出些什么,笑得这般高兴。

    夏鸣先开了口,“以后叫我师叔吧,不然师姐总以为我要抢她的徒弟,又该生气了。”

    月知行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夏师叔。”

    他想起另一件事,问:“夏师叔,我今日才猛然发现自己不晓药价,这对诊治病人有关系吗?”

    夏鸣心道这种事,师姐不应该会疏漏,便问:“师姐以前没教你吗?”

    月知行摇头。

    夏鸣沉思片刻,大概猜到了柳蕴的想法,于是说:“没事儿,师姐自有她的用意,就听她的吧。”

    “我知道了。”

    夏鸣点点头,心满意足地进了后院。他打算给师姐去一封信,将当年的事说开理清。

    康叔在柜上瞧着从旁路过的夏鸣,向月知行打听,“老夏还挺高兴,他捡到钱了?”

    “不是,我给他看了柳师父给我的回信,他就这样了。”月知行摇头,又轻飘飘地说:“还说让我休息两天,月钱照旧,时间我定。”

    康叔大惊,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事。“什么!他居然让你休息两天,月钱照旧,时间你定。我上次好说歹说,才得了一天。”

    月知行点头,这可是夏师叔他自己亲口说的,抵不得赖。

    “柳蕴做师父就是好啊!”他语气羡慕地感叹完,又看向月知行,认真道:“她还收徒弟吗?我这个年纪做你师弟怎么样?”

    “……不怎么样。”

    月知行认真考虑后,还是打算尽快熟悉各类药价。

    人有贫富,他开出的药方,虽是最适宜病症,病人负担得起,倒还好;若负担不起,则对家庭是雪上加霜。

    他通晓药价,便可开出在病人的能力范围之内,最适宜的药。

    ——

    而此时的京城,都在传说议论同一件事。

    回春堂柳蕴亲口宣布,曾在七年前收有一徒弟,名唤月知行。

    百川书院认识月知行的人听闻此事,除了瞠目结舌和赞叹之外,多少还有些羡慕。这人不仅学业名列前茅,竟还早早地就拜了柳蕴为师;前途本就大好的天之骄子,此后的道路也更为宽阔。

    月知行的好友中早已知晓此事的人,明白此消息的传出,就证明他已经说服了他的父亲,从此可以于此事上大展拳脚,很是为他高兴。

    回春堂认识月知行的人震惊之余,又有点恍然本该如此的感觉,当初月知行跟在柳大夫身边学东西时,大家就觉得这样的好苗子,柳大夫应该不会放任。

    众人对于柳蕴之徒月知行,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于是,有人打听到,此人曾是百川书院的学生,学业名列前茅,师长和同窗皆是交口称赞,十五岁便是举人之身。

    又有人从柳蕴口中得知,她那十八岁的徒弟,现是京城之外的某家老牌医馆的坐堂大夫。

    众人惊讶于此人方才十八岁,便这般年少有为。

    他们更想知道的是,这位冠以‘柳蕴之徒’名号的少年郎,到底何许人也,医术如何,是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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